第310章
“你这话说的，我不一辈子陪着你还能去哪儿？”寅肃随口笑着应道，却见六兮欲语还休的样子，突然明白过来，嘴角的笑意消失下去。有些不敢看六兮，“这个柳如风真是，我都说了让他不要告诉你了，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
“不是柳如风告诉我的，是我自己发现的，”六兮将装汤的碗放在寅肃手边，“是我注意到你避着我在咳血才去问的柳如风，寅肃，若是我没有发现，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寅肃心虚，不敢看着六兮直视自己的眼睛，喝了一口汤才道：“我也没打算瞒你多久…”
事实上寅肃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本打算一直瞒着六兮的，毕竟他以前说过要陪六兮一起慢慢白头的，自己却突然要先六兮一步离开人世，丢下六兮一个人过活，他怎么受得了，光是想想就叫他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他其实还有好多的事情没有做，天下还未完全统一，麟儿还没能成长到能独立胜任皇帝一角，女儿还没找回来，他还没完成许诺六兮的誓言，自己却还只剩下不到三年的日子，午夜梦回间，总叫寅肃焦虑得不行，夜夜都睡不安稳。
他难道就不害怕死亡吗？是的，他不怕，他怕的事自己走得太早，太多的责任没有完成，太多的风景没有看过，对六兮有太多的歉意…
“别说了，”六兮几乎带着哭腔的止住寅肃的话：“寅肃，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我不能想象没有你在的日子，我好害怕！”
“我怕你走了没人可以依靠，没人会向你一样包容迁就我…”
寅肃最看不得六兮的眼泪，理智会在看见六兮眼泪的瞬间崩塌，他立时顾不得什么，将六兮揽在自己怀里安慰道。
“阿兮，不哭了啊，还有麟儿啊，你到时候就是太后娘娘了，整个天下就属你地位最为尊贵，没人会再来欺负你的。”
寅肃其实早就想好了，所以才会这么着急想要传位给麟儿，让麟儿在皇位上先历练个两三年，趁现在他还在，能教的都教给麟儿，若是到时候他不再了，麟儿能独当一面了，也就能保护好六兮了。
他连担心剩下的日子不够多，不够他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麟儿的。
“我当了太后又有什么用，你不在我的身边，没人可以依靠了！”六兮埋首在寅肃怀里泣不成声，死死的抓住寅肃胸前的衣料不松手，寅肃被六兮的手劲勒得胸口死紧，却还是没有对六兮多说一句话，揽住六兮的手臂微微发力，将六兮揽得更紧，几乎要将六兮勒进自己的身体。
麟儿终究还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是六兮当天晚上就告诉他的，寅肃拦不住，只见六兮道：“麟儿有权利知道真相，”
六兮提起还带着眼泪的眸子，看着寅肃解释道：“既然他都是快要继承皇位的人了，他若是知道我们将这么大的事情瞒着，恐怕他也会生气的。”
“寅肃，既然已经到这个份上，你还在介意些什么？你都要死了，就该什么都不在意，自由自在的活着才是！”
六兮想不明白寅肃介意的点，在她看来已经是到了这个地步，只要不是昭告天下搞得边境动荡不安，这个消息就该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也好早做打算。
况且寅肃为了天朝几乎付出了自己的一辈子，现在任性一点又怎么了？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么大的事情若是被几个老臣知道了，头一个被他们说的就是你！”寅肃担忧的看着六兮道：“他们会说着这是你的失，是你没有照顾好朕，老臣们本就因为我对你的专宠而心生不满，到时候肯定会因为这个，更加疯狂的指责你，我怕你伤心呐！”
“让他们说！”六兮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寅肃道：“我还怕他们说了不成，寅肃，这些都是莫须有的事情，这不应该成为你在意的点。”
寅肃被六兮强硬的态度奇异般的安抚道，露出笑来，“若不是担心你的名声，我在意他们干什么？”
“所以我才这样着急的想要将皇位传给麟儿，你不是说一直想要下江南去看看，咱们就从江南出发吧，一路向西，直道大漠那边去看看。”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我记得你那时说过有生之年一定要去看看，剩下的日子我能陪你到处游山玩水的度过，才是我最想要做的事情。”
“好！”
六兮依进寅肃怀里，掩下了所有的情绪。
麟儿原本是有好多的话想跟寅肃说，但到了寅肃面前却不知道说什么了，只顾着哭，寅肃慈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道：“哭什么？都是要当皇帝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
“父皇…”麟儿乍然一听见六兮对他说寅肃还只有不到三年日子的时候，麟儿整个人都是懵的，半响都没有反应过来。
怪不得突然这么着急就要传位给自己，麟儿一边哭一边想到，父皇一定是怕自己到时候应付不过来，所以才这么早的就传位给自己，想着还能看着自己几年的时间。
原本因为继位还以为是寅肃看到了他的努力，麟儿兴奋的神经立时落了下来，他扑进了寅肃怀里哭道：“麟儿不当皇帝了，父皇你不要死好不好，你做一辈子的皇帝，麟儿当一辈子的皇子也是可以的，父皇你不要死！”
“这是像了谁？”寅肃一边苦笑着接住麟儿，一边朝六兮叹道：“我才没有哭进父皇怀里哭鼻子的时候，麟儿这一面一定是继承了你。”
被麟儿情绪感染的六兮，只红着眼瞪了寅肃一眼，再没别的话说。
“好了好了，我才将你母亲安抚好，你又来闹，”寅肃拍着麟儿的背，“父皇的一声算得上圆满和幸福，不要再哭了，父皇除了陪伴你和你母亲的日子太短，这一生都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快别哭的那样惨了，你父皇还没死呢！”
麟儿只得当自己的眼泪憋了回去，他也明白寅肃现在不想说太多的心情，抽噎着对寅肃道：“父皇放心，我一定会当好这个皇帝的，我会替你守护好这个江山，替你好好照顾母亲的！”
“不愧是我的好孩子！”寅肃赞赏的拍了拍麟儿的肩膀，“父皇相信你，你母亲日后就交给你了，父皇到了地底下…”
说到这儿，寅肃原本掩盖得十分完美的情绪突然有些崩塌，他眨了下眼，咽下去了要说的话总结道：“总之麟儿，父皇对你是抱着十分高的期待的，父皇相信你能做到！”
就这样一直到了麟儿完成登基的仪式之后，寅肃才带着六兮坐上前往江南的马车。
“麟儿真的是长大了，晃眼间他就长得这么大的当皇帝了，”六兮替寅肃倒了杯茶，想起昨天在太和殿里看着麟儿穿上皇袍的的那一瞬间，六兮仿佛看见了寅肃小时候登基的样子。
想来那个时候的寅肃一定和麟儿现在很像吧。
这么想着，六兮也就问出了口，谁知寅肃倒朝她摇了摇头。
自从出宫来以后，寅肃仿佛彻底放下了所有东西，穿着家常的袍子，玉冠也不戴，本想披着头发的，还是六兮看不下去拿木簪给他挽了个发髻。
“这样披着多好，我整日戴着皇冠，扯得我脑袋头皮总是紧绷的，如今在马车里又没外人，我披着头发怎么不行了？”
先前寅肃还十分抗拒，坚持要披头散发，被六兮一个瞪眼就息了火，任由六兮折腾了。
“好歹你现在也算得上是太上皇，如此不注意形象叫人家看见了会怎么说你？怎么说麟儿的？他可才登基没多久！”
“嗯嗯，”寅肃知道这时候只管应声才是真的，千万不能在出声跟六兮对着来，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虽然穿着打扮皆是以舒适为宜，仍旧不减寅肃通神的气质，只慵懒的坐在那里看书，就能叫六兮心跳加速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与寅肃初见的时候。
“我那时可比不上麟儿，我初登基时朝野上下四面楚歌，险些被当时的丞相架空了权力，要不是太傅一派还尽力效忠我，恐怕现在的江山早就改了姓了。”
追忆起往昔来，寅肃的眼神里的光亮了起来，左右赶路呆在马车上也无事可做，六兮索性泡了茶，又拿了点心出来摆上，听寅肃说起往事来。
“那时候太傅是真的忠心于我，几次与丞相交手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一次太傅甚至就死在了丞相手里，幸好太傅的学生够多，留下来的势力勉强支撑到了我羽翼丰满的时候。”
“后来的事情你也听说了的，”寅肃笑着替一块山药糕送到六兮嘴边，“所以说麟儿现在可要比我那时候当皇帝舒服得多，朝中又没什么权倾朝野的大臣，他只需要好好的磨炼几年，便是一位优秀的明君了。”
“我当时经历过的事情麟儿能不接触还是不要接触的好，”寅肃翻了翻手里的书，缓缓道：“刚登基那段日子，整日提心吊胆，现在回忆起来都叫人窒息得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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