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青木高中9
江霁抬脚走进去，一眼看到屋内的中年男人。
村方茂，青木高中最后一任校长。
秃头，脸胖，一双微微下垂的眼睛，头发灰白了大半，干枯稀疏，应该是经常笑，脸上的褶子很多，见到这张不认识的面孔，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你是谁？”
江霁指了指胸前的教师牌，“好久不见，村方校长事务繁多，已经不记得我了吗？”
看清楚那枚沾满血迹的教师牌，村方茂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语气也不复刚才的稳重，恶意而森森然：“你是森川？你不是死了吗？”
但这鲜活甜美的气息……分明还是活人！
江霁掩嘴一笑，眨眨眼：“那只是媒体夸张虚假的报道罢了，你也看到了，我还活着。”
她双腿并拢坐在沙发上，笑容乖巧纯良：“校长也没想到吧，我竟然成了我们之中的幸存者。”
杀人诛心，村方茂的脸色已经彻底陷入了阴沉，那股蠕动的杀意让窗户迅速凝结起了霜。
恐怖片里的经典开场之一。
某个班集体出游遭遇意外，只有一个学生幸存下来，多年以后已经工作的该学生收到一个神秘邀请，来到昔日班级的旧址，在这里遭遇了一连串诡异事件，最后发现原来是死去的同学们想让他下来陪伴大家，让这个团结的大家庭重新变得完整。
青木高中本是修建在半山腰上，那场火灾蔓延极快，覆盖范围之广，幸存者为零。
而戴上「有罪」的枷锁的森川，本该是难以翻身的败犬，却摇身一变成了它们中的幸运儿，显然是这些阴暗恶毒的家伙们绝对无法接受的。
而它们还无法向外界求证！
别看幽都里随处可见的诡异，这些鬼物只是模仿着人类的习性，实际上很难离开自己置身的鬼域，就像是一块块拼图，拼成一个诡异世界。
青木高中的诡异只在青木高中内活动，新世界公寓的诡异只在公寓周围出没，鬼公交的乘客永远重复着上下车，它们很难进入其他鬼域。
这个世界看似热热闹闹，欢声笑语，其实认真观察就会发现，每天看到的都是同样的面孔，甚至笑容弧度都丝毫不变，永远说着同样的话。
这些诡异麻木地模仿着人类的行径，却永远无法感受到这些行为的内核。
他们永远无法变成真正的人。
也就是说，青木高中和JR铁路干线并不互通。
它们找不到JR通勤列车上真正的森川由纪江。
也给了江霁忽悠的空间。
可惜森川由纪江没来得及看到这场火灾。
化成了鬼物还在咒骂上司同僚上天堂。
江霁仿佛看不见村方茂扭曲的面孔，面上浮现出无害的笑意，“我也没想到，在电车驶来的刹那，我被一个好心人冒险救了起来。
你现在可能认不出我了，看到地铁广告顺便去整了个容，如今恢复期过了，就回来看看大家。”
村方茂：“……”
太离谱了，太离谱了啊！
你猜我信不信？
尽管一点也不信，但村方茂想到森川由纪江幸存的可能性，呼吸也开始变得浑浊急促起来，惨白的额头出现了无数根猩红的血管在跳动。
【感觉校长要被气炸了啊！】
【打起来打起来！弄死这个秃头！】
【我就喜欢看复仇狗血！整顿职场！】
【说好的天真娇弱，看过了世间的残酷心底依然保持着那份单纯善良的妻子呢？】
【可她的话好像也没毛病，除了有点气人…】
江霁柔弱地咳嗽了几声，抬手抚了抚胸口，面色微微潮红，“村方校长，我的确是森川，你不认得我的脸，这枚工牌你也肯定认得。
你之前把我的班给了别人，今年孩子们也要毕业了吧……听说最近复学了一个不太服管教的学生，想来蒋老师应该不太能管得住，影响学校升学率可不好了，我对学校还是有感情的。”
村方茂没有说话。
江霁也不在意，轻笑着转移话题：“听说昨日新生入学，考试的途中广播出现了变故——”
村方茂一惊，嘴角不受控制地跳动，浑浊阴鸷的眼睛眯起，青木高中封闭级很高，学生和教职人员无法离开学校的区域，她是怎么知道的？
都离开这么久，学校里还有她的眼线？
“虽然离开校园这么快，但我的学生们还惦记着我呢。”江霁声情并茂，轻轻擦掉眼底不存在的泪水，而后抬起头，双眼莹润：“我这次回来，代表我对之前的事情已经释然，现在也只是希望帮学校分忧，让我的学生顺利毕业，升入更好的学校。”
她表面功夫做足了。
台阶也给村方茂递过去了。
江霁就不信还拿不下这个秃子。
【这么看……妻子真是个负责任的老师啊！】
【刚才谁说的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来着？】
【忽然觉得妻子死在校园里也不错——冒着危险进入恐怖的青木高中为自己正名，人类的力量怎么能抗衡满校园的鬼物，在绝望中意识到自己有多天真，永远被留在这里循环着至暗时刻。】
【大胆点，说不定妻子真的能把青木高中搅得天翻地覆呢？】
【楼上是在说地狱笑话吗？你以为青木高中是什么不入流的鬼物都能搭乘的鬼公交？它可是只比新村电视城差一点的鬼域！】
江霁含笑看着那张扭曲变形的面孔，直到颤动不止的褶子恢复平静，窗户上凝结的血霜消失，村方茂终于点头：“学院现在确实急缺老师。
你是一名优秀的教师，之前你遭遇毁灭性的指控，学校也为此做出了很多努力。
欢迎你回来，森川老师。”
双方相视一笑，似乎放下了过往的恩怨。
村方茂道：“你的教师牌还可以使用，但如今的学生和你之前教导的已经不太一样，为此我们制定了新的校规和教师守则。
今日是新生的入学式，还没有安排课表，你在正式上岗前，需要前往心理相谈所完成一份心理测试，确认您的认知是否匹配这个岗位。”
“没问题。”江霁答应得很爽快。
她起身微微鞠躬，转身离开，没注意到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对方和蔼的笑容变得阴郁森寒。
那是只有同化和死亡后才能通过的认知测试。
人类总是死于自己的无知与狂悖。
相谈所，类似于心理咨询室。
在那篇帖子里，帖主阳菜就曾在岛国网友的建议下，前往相谈所咨询，结果发现相谈所的老师也变得怪异，笑起来和室友还有那些老师一模一样。
江霁刚才在指路牌上看到过，相谈所就在教学楼的后面，只有一层高的低矮平房，被一群落光了叶子，早已枯死的树遮掩着，露出红瓦白砖。
蓝幽幽的玻璃窗外还有一层铁栏杆，玻璃上能看到几个完整的手掌印，略显阴森诡异。
江霁没有立即进去，停在相谈所外，没了方才在办公室里的自信，犹豫不安地来回踱步片刻，在观众彻底失去没耐心前，才抬脚走进去。
相谈所外摆放着一面落地镜，镜子映出来一道略微变形的身影，和明显苍白的脸色。
看久了，甚至觉得有点不像自己了。
江霁敲门，在听到里面同意后走了进去。
一个背对着她坐着的中年女性，黄色的旋转椅只露出半个头，她转过头来，面容普通，扬起一个八颗牙的标准微笑：“是森川老师啊，村方校长刚才已经和我说过了，恭喜你回来。”
语气和表情都挑不出毛病，除了浮于表面。
“试题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江霁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点点头。
咨询老师看着漆黑一片的电脑，“第一题，当你看到A班学生霸凌B班学生，A班学生却说是B班诬陷时，你会怎么做？”
“我会相信A班生，按照校规处置B班生，A班学生是优等生，优等生是不会欺骗老师的。”
“第二道题……”
“我会……”
半个小时后。
“真是不敢相信，你居然都答对了！”
江霁微微一笑，提前看过答案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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