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子夜出嫁33
冰冷的井水淹没过头顶,水涌入鼻腔和耳朵,江霁拼命地睁开眼睛,在井底看见了许多如海草般飘荡的头发,这些头发有的粗硬,有的细软,颜色也有的黑,有的稍浅。
这些头发从井壁里长出来,又蔓延地很远。
幽深死寂的水井里,那股窥伺感如影随形。
井水很深,很凉,江霁很快就沉底,井水争先恐后浸溺她,即将失去意识前,紧贴在身上的人皮再次膨胀,迅速包裹住她的全身,直到裹成一只茧,顺着井下的渠道朝着一个地方流去。
等江霁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已经是在荒郊野岭。
头顶是朽败房梁,身下是潮湿发霉的草,香案上摆放着认不出原型的腐烂水果,几根布满了动物齿痕的香烛,鼎式香炉里窥见数根残香,依稀可见当初乡民们争先参拜的盛况。
说是鬼庙,其实并没都有多大,也只有一间简陋的屋子。
窗户全都被木头封死,大门紧闭,依旧能感觉到不知从何处刮来的阵阵阴风。江霁强撑着坐起,那身人皮喜服已经从她身上剥离,挂在了房梁上晾晒,不停往下滴水。
空气里弥漫着极淡的尸臭。
江霁摁着太阳穴坐了起来,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有点断片,让她先捋一捋思路。
方禾被阿金护送出鬼域,没能完成冥婚仪式,手上的红绳自然脱落。
她被人皮控制的时候,应淮悄然勾连上了她的精神力。
江霁忍着痛将红绳的打法告诉了他,也不知道应淮到底能记住多少。
她手上有新郎绳,如果应淮也缠上红绳,她就能感应到应淮的位置,应淮也能通过他留下的精神力印记能找到她。
这身喜服没有直接伤害她,显然觉得留着她还有其他用处。
她让应淮将她丢进四通八达的水井里,想看看人皮会带她到什么地方。
现在看来,是直接带她来老巢了。
江霁打量着鬼庙内部,终于看清了泥像的样子,一时惊讶。
泥像身上披红挂绿,颜色非常艳丽,透露出一股邪异。
不同于那些路边的灵龛,鬼庙里的塑像没有盖红绸,泥像呈现出被吊挂在房梁上的姿态,吊绳是一节一节编好的头发,足尖在极力挣扎,在残喘着点地,但足间始终距离下方砌成的台子只差一厘。
活着的时候只能仰着脖子挣扎求生,死后头颅才得以垂下。
痛苦的表情在泥像的脸上栩栩如生,就连衣袍下的手都扭曲如鸡爪。
这种民间塑造的神像,也没有个统一的审美标准,哪怕信仰同一位娘娘,各地庙里的塑造的神像都各不相同,民间技艺水平不一。
那些流窜在乡县周围的流寇残兵,居然能找到这么一位能工巧匠?
等恢复了些力气,江霁爬起来找寻线索。
她走到泥像背后,发现那双眼睛却斜着朝她这里看来,嘴角的笑意若有似无。
江霁不觉得害怕,反正邪祟现在不在这里。
献祭还差三个新娘,方禾已经离开,它该是去找另外两位了。
她转了几圈,鬼庙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江霁的目光定格在了座台底下。
台子和泥像太重,她挪不动。
果断兑换了两张装修卡,把泥像和台子丢到旁边,对着墙面壁思过。
露出的地下赫然是一个深深的尸坑,里面的尸体肢体纠缠,有男有女。
江霁在其中看到了方米,没了两颗眼珠,漂亮的脸也已经萎缩发黑。
这座鬼庙供奉着多年前的山匪头子方志。
他的余党在这片很少有人踏足的荒山修建这座庙,说是忠心,江霁不信,她更相信他们在这座庙里藏匿什么东西,很可能就是当年的被官兵追杀,仓促间转移的财物。
又或者是,只有方志知道他们这些年烧杀抢掠来的财富的下落,但方志死了,这些逃出来的同伙只能用这种邪术,企图招来方志的鬼魂,能够告诉他们,那笔财宝的下落。
他们或许招来了,但被方志的鬼魂害死了。
或许招魂失败了,边躲进了深山老林,或是远走异乡。
只是没想到多年后,这间鬼庙居然被村民狂热的信仰,供奉成了一方邪祟。
这样一来,她之前的疑惑基本都能说通了。
乱葬岗里的尸体去了哪儿?
上山县受到了鬼庙的诅咒,这么多年,不小心碰了禁忌的人都死了。
横死且未婚者的归宿是乱葬岗,那些发现尸体离奇失踪的上山县乡民,便也以为尸体消失也是方志所为。
于是家里死了儿子,无法被葬入祖坟的人家,更是拼了命地寻找适龄未婚女子举行冥婚。
但鬼庙的力量渗透入县城,是在方米去祭拜许愿之后,才再次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乱葬岗在槐树林里,槐树下面的根系密集发达,且乡道多槐树,几乎走两步就有一棵树。
而且江霁注意到,那些神龛的共同点,就是旁边都有一棵老槐树。
尸体消失,如果不是鬼庙干的,便只能是这些被潦草丢弃的尸体一日日滋养的槐树了。
槐树吸收了养分,便将这些或许已是一片残甲,一块头皮,一根手指的女子转移到神龛下。
人们时常说槐树性阴邪,易招鬼,但树如果诞生了意识,却比人更具有神性。
更讽刺的是,那些村民日日夜夜祭拜的,不知何时变成了这些女子的冤魂。
所以,用红盖头遮住泥像才会起作用,因为作祟的正是这群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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