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登高
晚霞映照千里，夕阳的余晖笼罩在车鸾上，穿进黄绸，洒在她身上，明黄的衮服被衬托得熠熠生辉。
她端坐在里面，整个人因晚霞而发光。
高高在上的神明，远观似乎都成了亵渎。
旒珠轻晃，女子似有感应，转头看了过来。
白锦咏一惊，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女子便转头挪开了目光。
不过随眼一扫，便让这边的人群激动不已。
“三姐……好像方才看了我们？”白锦灵喃喃开口，整个人都因为发痴而变得恍惚，目光盯着车鸾的方向，怔怔发愣。
白锦咏低着头，没有再抬头。
曾经的事情让他自惭形秽，也让他无地自容。
他无法责怪走错路的父亲母亲，他们和姨娘都已故去。
为了他们兄妹，三哥和父母亲以及姨娘都死了。
他们又怎忍责怪长辈兄长？
无法责怪，也无法不愧疚。
对她，更是无颜见。
“慎言。”白锦咏低着头，谨慎地提醒道，“陛下乃是新皇，莫要乱攀亲。”
白锦灵听得庶兄的话，一瞬间想到了以前的事情，心中的激荡被逐散。
她低下了头，跟着人群匍匐在地上，不再言语。
车鸾从前方缓缓而过，车轮在地上滚滚而去，护送的禁卫军随着一起而过。
车鸾到了军营的时候，高高的台阶下，身穿祷祝服的巫觋正跳着傩舞。
祈求新皇登基，祈求上天祝福，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祈求乱世之后国泰民安。
祈求新的朝代能一帆风顺，万代千秋。
两边早已站满了人，除了军中的将士，前头还有白酒儿的手下，文臣也好，武将也罢。
所有人都在。
其中还有白家大房三房以及五房的人。
其中以白子德为首，旁边站着五房老爷白子扬，其他白家的五六个男丁在程身后站着。
丁氏站在旁边，丁氏两边，一边是大房遗孀卫氏，白酒儿的大伯母。另一边是五房的主母周氏。
而三个主母身后，又跟着各房的儿媳和女儿。
丁氏身后，白锦程的妻子秦氏牵着快要五岁的小儿子，女儿站在她身后。
白锦年站在周氏身后，她使劲伸着脖子，看着道路尽头。
方才司天大人来说吉时已到，新皇将到。
三姐就要来了。
长长的道路被霞光铺满，满是光辉，好像是彩缎子铺的地毯。
当开路的禁卫军出现在道路尽头，然后明黄的鸾车缓缓驶来，白锦年看呆了。
不仅她，白家其他的人在看到车鸾上的白酒儿，眼睛都直了。
目光里全是光亮和兴奋。
新皇可是他们白家的人……他们白家就是新皇族。
所有人都很激动，其中当曾经的荣国公——白子德最兴奋。他是白家的当家人，以后料理家族之事的，位高受人尊崇的宗族王爷，肯定是他来当了。
其他白家人也很兴奋，他们在座，有一个算一个，以后哪个不是荣华不尽？往后皆是烈火繁花，泼天的富贵。
丁氏也兴奋地不行，但她的目光落在跟在车前执剑带着禁卫军的头领，她的儿子白锦程。
而车鸾旁边，骑在马上一身银甲随行护卫的，绷着脸一脸严肃，冷冽的目光扫过前方的路，是她的女儿——白锦月。
丁氏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心里都是骄傲。
他俩是白家仅有的两个在三姐儿身边得用的人呢。
她转头就想要跟周氏炫耀，“弟妹，瞧见了程哥儿跟四姐儿没？在那里呢！”她指着白锦月和白锦程的方向。
现在哪里有眼光看你一双儿女，那不都是看三姐儿吗……周氏心中腹诽，惊叹地看着白酒儿的目光收回，顺着丁氏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看着随侍在三姐身边的白锦月和前方带领禁卫军开路的首领白锦程，威风凛凛独当一面的模样……让她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什么时候她的儿女也能这样啊……
“这两孩子可真给我长脸。”丁氏一脸骄傲地啧啧说道。
“嗯，是呢。”周氏附和着，“三嫂，回头能不能让大哥儿或者四姐儿跟陛下说说，让我子女也领点儿职？”她小心翼翼又期盼地开口。
身后的白子扬回头瞪了周氏一眼，“现在国内未定，日后安稳之后陛下自有安排，你捣什么乱。”
“我这哪里是捣乱，人家两个子女你瞧着不眼红？”周氏着急地说完，又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赶紧住了嘴。
但丁氏现在心情相当好，根本不在意周氏的话。
仰着个头一脸骄傲，与有荣焉。
大房的白锦年一脸羡慕地看着白锦月，上前小声对着卫氏道，“娘，我回头能不能也去三姐身边讨个职位？”
从前，女子怎敢说这样的话？
但现在，她们说出这样的话，似乎谁也不觉得奇怪。
卫氏笑着点点头，看着车鸾上的白酒儿，一脸慈蔼祥和。
晋郎，你可曾想过多年后，你最爱的弟弟，唯一的嫡亲弟弟，膝下的女儿当了这大周的天？
另一边，人群后头，投靠白酒儿的人的亲眷也在。
有秦宏的家人，有和家的人，还有卫长书柳琮锦孟承晚以及别的大人的家人。他们的家人都是从前在大周位高权重的大臣，家中女眷也多有走动。
算得上熟识。
现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缓缓前进而来的车鸾，这是天下第一个女皇。
白锦书跟在和家的人群里，她站在和家主母的旁边，是和家所有人里，站得最靠前的。
不因其他，只有今日登基的是白家的人，是她的三妹妹。
即使白锦月再怎样，但和成道是因她攀上白酒儿这条线的，且亲人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就算之前有什么矛盾，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走动呢？
至亲都是铁打的关系。
有这层关系和人情在，和家就得对她恭恭敬敬，供着她。
从前在和家唯唯诺诺地位最低的白锦书，如今也水涨船高，成了和家捧着的存在。
只因她姓白。
白锦书跟在吴氏旁边，看着车鸾上的白酒儿，目光很是复杂。而旁边骑在马上随行的白锦月，一身铠甲在夕阳的余晖里映着光，威风地让人挪不开眼……
那个儿时总是跟在她身后的跟屁虫妹妹，成了如今能独当一面的女将军了。
车鸾到了跟前，旁边早已等候的姜以卿将白酒儿从车鸾上迎了下来，上面柳琮锦开始宣读登基诏书。
新朝国号为“汉”。
三请之后，姜以卿躬身，伸出手。
白酒儿将手搭在姜以卿的手臂上，另一只手转头，朝着秋生伸出。
牵着秋生，两人走上了长长的阶梯。
站定之后，转身对着底下的众人。
柳琮锦又是一番昭告，足有半个时辰。
在众人的目光里，一直侯在旁边的崔朝义，捧着玉玺上前走到了白酒儿身前跪下，高举着玉玺。
“恭请陛下为天下主。”
崔朝义本是重病在床，自与金人谈判回来之后，便卧床不起，用药吊着命。但听闻今日白酒儿登基，需要一个亲自奉玉玺之人，他便执意想要自己去。
他乃是一方大儒，门生无数，德高望重。他献玉玺，是最合适之人。但之前众人都顾忌他的身体，不敢烦劳他。
见他坚持要自己亲自上，硬是从病床上爬起来，用了猛药吊了一天的精神，众人也依了他。
白酒儿接过玉玺。
在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白酒儿时候，站在高台上的柳琮锦大呼一声，“跪！！！”说完，他先一步跪了下去。
目之所见，成千上万的将士和人群，齐刷刷地跟着跪了下去。
“陛下千秋万岁。”
“陛下千秋万岁！”
“陛下千秋万岁！！”一声声的高呼中，白酒儿抬起了手。
“平身。”
此时霞光绚烂璀璨，将整个天空照的如火如荼。
霞光之中，霞云在上空幻成一只凤凰振翅的形状，刚好就在白酒儿正上方。很快，就有人群看到，大呼祥瑞。
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旁边的大人们也纷纷抬头，看向了天空。
在那只火红的凤凰衬托下，七彩的霞云在此刻都变得黯淡起来。
“凤凰逆磐，朱雀当主！！！”柳琮锦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呼喊，激动地喊着，脖子都粗了。
其他人看到，一脸潮红着高呼，几近癫狂。
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天象？
这不是天定之君王是什么？！
在一声声癫狂的高呼和叩拜里，白酒儿也缓缓抬头。
目光触及那只凤凰，嘴角微微勾起。
她从不信天定。
她只信人定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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