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难测


翌日一早,白酒儿起身,阿稚一边替她更衣,一边道,“小姐,昨夜月隼营的人找到了秦家。”

跟秦家在那客栈分别之后,秦家的去向白酒儿并未在意。秦霖也去了京城,秦宏是跟着秦霖回来的。

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去了哪里,秦家的人自然也不会传信给他。

“秦家的人是直接带过来,还是让秦宏自己带过来?”阿稚问道。

“让秦霖决定吧。”白酒儿张开手,任由旁边的丫鬟替自己穿衣。

阿稚“嗯”了一声,替白酒儿系上了腰间的环佩。

待一切都穿戴好,已经过了好一会儿。

阿稚小声地开口,“小姐,你真要让秦宏杀了靖远侯夫人吗?”

白酒儿没想到阿稚会这样问,道,“靖远侯夫人是谋害秦霖的第一人,秦宏的妻子与秦霖之事,是她一手捏造,是她主导还得秦霖如今这副模样。”

“连……”白酒儿说着,顿了顿,终究是没有说下去。

直接断了子孙根……跟杀了秦霖也差不多了。

“秦霖的亲娘,也是被侯夫人害得惨死的,她这一命,要的不亏。”

阿稚看了眼白酒儿,嘟着嘴,想说什么,却犹豫着没有开口。

“你想说什么?”白酒儿轻声问道,“直接说就是了。”

“我知道小姐想要替秦霖出头做主,但……秦霖自己都已经不在乎了,小姐又何必……”

她能理解小姐护犊子的心情,小姐从来都是一个很护短的人。

“而且我是觉得,靖远侯夫人可以死,但不用秦宏亲自杀吧?”阿稚道。

白酒儿看了眼阿稚,“你觉得我逼他杀母,太过分了吗?”

阿稚怯怯地看了一眼白酒儿,在她看来,白酒儿当然不会有错。但……“也不是过分,就是……”

就是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有违人伦?”

阿稚点头,又怕让白酒儿不开心,小心翼翼地看向白酒儿。

白酒儿看着阿稚忐忑的样子,笑了一声。

“我不需要投名状。”白酒儿道,“秦宏还没有重要到我要投名状都要用他的地步。”

投名状,是当一个人很重要,但却有所顾忌的时候,才需要的东西。

秦宏对她来说,无足轻重。

只是为了给秦霖出一口恶气。

他曾背刺过一直帮衬他的庶弟,害他惨死却心安理得。

“那是在替秦霖出气吗?”阿稚眼睛又亮了起来,“我就说嘛,小姐怎么可能那样做……”

若是以前的小姐,阿稚能确定她不会这样做。

正如当初白家的十个丫鬟一般,不过是威慑他人的手段罢了。

并不会真的卖到窑子里。

可如今……小姐与她之间的话越来越少,要做的事越来越多。她看着小姐一点点改变,变到她都快看不出来以前的一丁点儿影子了。

她也不确定了。

“是替他出气,但也有其他的考虑。”白酒儿道,倒也不瞒阿稚。

“我如今放权很大,特别是军中。近身直接听我差遣的,只有乔星瑗,就算是卓建伦那几个在难民之中挑选的亲信,在军中也不是主将之一。”

“他们的任命,也有乔将军统管。”

“若你心细些,会发现昨日阅军的时候,三军统帅,没有一个是我提携的。”

阿稚愣愣地看着白酒儿,认真回想着昨日阅军的场面。

“不仅三军统帅,所有军中能指挥万人以上的将领,全都是乔将军一手提携的。”

“若是之前十多万人,大部分是难民,我并不忌惮什么。可如今,大军有三十万,其中有将近十万是整合的漠北散军。”

“漠北的军,原来可是乔家军。”白酒儿说着,声音很平静,看向阿稚,“原漠北军,从前忠于的不是帝王,而是乔家的将军。”

阿稚瞪大了眼,白酒儿短短几句话似乎涌进了无数的信息。

“小姐……不信乔将军?”

白酒儿摇头,“不是不信,是不得不防。”

“我信她和防她,不矛盾。”白酒儿道,“如今我就算有精力去管三十万大军,也没有能力。大军军权只能放出去。”

“我用她,自然信她。”白酒儿道,“可是将自己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本就是大忌。”

“乔将军背弃我,这个可能很小很小,但不是没有。人心难测。”

“万一呢?但凡有一个万一,我就会入万劫不复之地。”白酒儿说着,叹了一口气,她脸上露出了些许疲惫之意。

“秦宏不过是给了我一个立恶名的由头。”白酒儿道,“我要让所有的将领知道,我不是个善人。”

“残暴,和凶恶,是我如今最好的名。”

“等他日稳定之后,再施恩做善。恶名和善名,我都要有。”

阿稚听着白酒儿的话,听得半懂,却也听得很迷糊。

她如今看小姐,越来越看不懂了。这就是旁人所说的……帝心难测吗?

她如今,越来越像一个难以揣测心思的上位者了。

“那秦家呢?”阿稚问道,若是以前,当白酒儿让月隼营的人找到了秦家之后,她会直接将秦家带回来,并不会让秦宏真杀了靖远侯府人。

因为她知道小姐的心思。

可如今,她不知道该不该去做,因为她也猜不到小姐的心思了。

“秦家的人带回来给秦霖就行。”白酒儿道,“至于靖远侯府人,也给他来决定。”

“至于秦宏,不过是试探。能为了自己的私心,将一心向他的庶弟害得惨死,还问心无愧。”

“此人心狠无情,我必须要探一探底。”

“毕竟是秦霖当成亲哥崇拜着着长大的,他对秦宏,还是看得不够清楚。”

“那秦宏……还用吗?”

白酒儿点头,“用,但不是现在用。”

“他可以是一把利剑,出鞘见血。”白酒儿说道,眼睛微微眯起。“现在这剑,戾气太重,恨意太满,用不了。”

“他能答应交投名状,乔将军一定不会重用他。”

她若是想要重用秦宏,就会自己亲自安排。交到乔星瑗手上,秦宏能狠下心杀双亲,她就一定不会重用。

现在并不是出军的时候,秦宏在乔星瑗手下,得有一段时间磋磨。

他如今仇恨太满,心又太急。

肯定要磨一磨。

逼狠一点,到绝境,再伸手……秦宏会成为一把最锋利的刀。

乔星瑗不会重用他,等到时机成熟,她会用。

以后不可能只有一支军队,而其他军队的首领,也不可能全用乔星瑗提携起来的人。

“将秦家的人接回来之后  ,侯夫人的命给秦霖。”白酒儿道,“生死他定。”

阿稚点头,“好,我去传话。”

她的小姐看起来变了很多,也的确变了很多。可她也没有变……她还是恩怨分明,只是多了很多算计和考量。

她还是那么护犊子。

秦霖如今是小姐的人,小姐就护他护得整个靖远侯府的命都拿给他。

就算秦宏本不是小姐想要用的人,秦霖开口,小姐就会磨刀用。

阿稚走出去之后不久,白酒儿也到了办公的房间里,里头已经站满了人。

以秦霖和姜以卿刘二等人为首。

后面还站着别的跟随白酒儿的人,以及三人的属下。

白酒儿扫了一眼,秦霖坐在轮椅上。

她回头看了一眼,问道,“秋生呢?”

“一早起来就去抱盼盼了。”阿稚回道。

白酒儿:“……”

她不再多问,开始讨论起了各地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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