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三级警司胡梅已经二十八岁了,谈了五年恋爱,终于要结婚了。

胡梅结婚的消息惊动了整个分局,分局长在胡梅的结婚报告上签完字之后,开玩笑地冲她说:这回你可是全国最高的人了,你可以放眼全球了。胡梅听了分局长的话,只是笑一笑,那一刻她还没有意识到,这次青藏高原之行有多么艰辛和刻骨铭心。接下来胡梅就收到了分局所有民警们送来的新婚礼物,那些礼物带着喜庆和有关花好月圆的祝福小山似的堆在胡梅的面前,她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礼物发愁了,她知道,这些礼物她一样也带不走。赵伟在信里曾无数次地向她描述过那片高原的遥远,还有高山反应。赵伟曾说,就是你拿根针上高原也会感受到千斤重量。当然,赵伟这句话是一种比喻。正是赵伟一次次对高原的描述,让胡梅渐渐走近了高原,于是那片遥远的高原在胡梅的想像里神秘起来,因为神秘诱惑着她把他们的婚礼安排在那片她神往的高原。

赵伟是名军人,是边防连队的一名副连长。往从前说,赵伟和胡梅是同学。如果细究两人恋爱时间,会让人们大吃一惊。两人在上初中时,那个年岁的少男少女情窦初开,两人就已经眉来眼去了,也就是说,对方成了自己的念想了,念想来念想去,高中毕业后,赵伟考上了军校,胡梅考上了警官学校,天南海北让两人分开了,但没分开两人的念想,通信打电话,说一些天高云淡、桃红李白的话,他们心里清楚,信里虽写得清清白白,他们心里的爱情已经姹紫嫣红了。两人同时毕业,赵伟被分到高原哨所,胡梅被分到了本地的公安分局。两人在报到前重逢了,这是两人爱情的巅峰时刻,他们拥抱在一起之后,什么就都没什么了。以前所有的桃红李白都是在为这一刻满山的杜鹃绽放在做排演。那些日子是两人爱情的揭幕式,也是里程碑。

赵伟说:我这一去遥远得很。

胡梅说:山高路远我不怕,咱们的心最近。

那一刻,两人都意识到爱情的艰巨和沉重,把爱情说得轻巧而又美好。

赵伟还说:你一个月两个月怕也收不到我一封信。

在这之前,赵伟曾听人介绍过高原的环境,不仅山高路远,有时还大雪封山,别说人,连鸟都没有力气飞过雪山。

胡梅说:那我就天天给你写信,一次让你接到好多。

赵伟说:我也是。

于是两人就分别了,果然就被赵伟言中了,胡梅最长的时候,三个月没有收到赵伟的信,突然有一天收到了,一家伙六十多封,把收发室的王大爷都吓傻了。他怔怔地看着信,又呆呆地看着胡梅,吁了口气才说:小胡,这回你可有的看了,一家伙这么多。在这之前,胡梅几乎天天到收发室来看信,一次次自然是失望而归。王大爷都不忍心摇头了。

胡梅见到那些信就哭了,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就是靠着那些信打发着思念时光,最后那些信读完了,她把它们装订在一起,厚厚的一沓,时常拿出来翻看,就像在看一部永远也没有尾声的小说。

胡梅知道,赵伟也是这样看自己的信。她一想起这些,就感到了生的光荣,爱的伟大。渐渐胡梅明白了一条真理,人是为了爱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方方面面所有的情情爱爱构成了这个世界,维系着人与人的关系。胡梅在赵伟的描述中了解了高原,她此刻吃着冰激凌还是暑热难捱,可赵伟的高原正寒风刺骨,大雪纷飞。这就是世界,这就是现实。他们一恋就是五年,在这五年时间里,胡梅和赵伟见了两次面,当然都是赵伟休假,从高原上下来。高原军人,都是把几年的假合在一起来休的,可每次休假赵伟在家里也只能是呆上十天半月的,其他时间,都用在路途上了。

胡梅第一次见到赵伟时,发现赵伟黑了瘦了,人却很有精神的样子。见面的日子里,赵伟一直在描述着高原,在赵伟的描述里,高原神奇而又可爱。在分别的时刻里,赵伟一直在念叨他养的那盆仙人掌,在高原,只有耐寒抗旱的植物才能存活下来,每个士兵都会养一两盆这样的植物,于是官兵们就有了一份寄托和念想。赵伟在回家的日子里想着高原,想着那盆仙人掌,在高原哨所的日子里他又怀念城市,思念亲人,想念着爱情。

赵伟终于走了,来匆匆,去匆匆,于是就给胡梅剩下了思念和漫长的等待。赵伟第二次回来的时候比起第一次成熟多了,他的胡子硬得都扎手了。赵伟一回来就说想念他的高原和哨所,在这之前,赵伟已经在路上辗转颠簸快一个月了,所以他一见到胡梅就说想念高原的话。离开高原的赵伟人显得很没精神,仿佛丢了魂,经常抬头在夜空中找星星,赵伟说高原的星星亮得让人心醉,仿佛一伸手就能把星星揽在怀里。他们在夜晚约会的大部分时间里,赵伟说得最多的就是星星。城市上空的星星很寂寥,也没有光彩,让赵伟的心里发空。在离开高原的日子里,赵伟很没有神采。直到赵伟踏上了归程的列车,他的眼睛亮了,精神也为之一振。那一瞬,胡梅有些嫉妒高原了,有一阵子她甚至把高原当成了情敌。

半年前,她和赵伟就商量好了结婚的日子,她有些恶狠狠地在信里说:她要上高原,完成他们的婚礼。她还说:她要亲眼看一看他的高原,他的哨所,还有星星,以及那盆他养了五年的仙人掌。

就这样,她把他们的婚礼选定在了高原,她要亲眼看一看,让她又爱又恨的高原。她从登上奔赴高原火车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此刻已经是新娘了。火车走到了铁路的尽头,离高原的脚下还有一截子路呢。于是她又改乘了汽车。在出发之前,赵伟曾在信里反复提到过乘车路线,她不放心,还专门买了本地图,那本地图册就带在身上,她已经翻看过无数遍了。赵伟还在信里说:让她一定不要带更多的东西,上山的时候带根针都重如千斤。考虑到路途的遥远,还有一次又一次的车程,她选了又选,想了又想,并没有带更多的东西。一身新娘服,那是她在母亲的陪同下,跑遍了全市的商场精心选出来的,红色的西服上装,红色的西服裙。她这一辈子只做这么一回新娘,她要让自己真实地喜庆一回。她知道这身新娘服也许只穿这么一回,其余的时间,她总是穿着制服上班,就是在不穿制服的日子里,她也不会选择新娘服。这身衣服喜庆得有些夸张,只有在婚礼上它才是最合适的。除这身新娘服以外还有的就是喜烟和喜糖,喜糖花花绿绿大富大贵地被包装过了,然后就是喜烟,烟是“双喜”牌的。这三样东西装在一个提包里,洋溢着幸福和新娘子般千娇百媚的心情。

一乘上长途汽车,一路的景色就大相径庭了,单调而又枯黄,萧条得很。她出发的时候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八月,可眼下,如同进入了秋季,到处都是一片枯黄,长途车腾起的烟尘遮天掩日,夸张得不见日月。路波折得如在风浪里飘荡的小船,起起落落,沉沉浮浮的。从一下火车开始她就体会到了高原反应,刚开始是头晕,接下来便是疼,再后来又有了呕吐的感觉,呼吸明显地粗重,车越往前开,这种反应就越是强烈,她坐在车里,昏昏沉沉,欲死欲活的,晕过了,也吐过了。车终于在一座兵营前停下了,这是赵伟所在的军分区所处的地址,她走进军分区招待所的时候,受到了军分区首长热烈的欢迎和赞扬。首长说她是勇敢的新娘,自然也是美丽的新娘,肯嫁给高原军人,又到高原上来举行婚礼,这已经是个奇迹了,从多年前到现在,还很少有新娘独自上山的。接下来,她就在军分区住下了,首长说是三天后有车上山,赵伟的连队距军分区还有三天的车程。胡梅只能耐心等待了,屈指算来,她从出发到现在,已经用去十几天的时间了。虽然,警察的职业生活练就了胡梅的韧性,可是在这三天的等待时间里,她仍然感到度日如年。

军分区首长似乎看出了胡梅的心思,为了让胡梅早日听到赵伟的声音,费尽周折要通了电话。当她听见赵伟从电话里传来的渺远的声音时,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赵伟说:明天我就站在山顶上等你,我的警官新娘。

她说:不,我明天才出发。

他说:那我也等你。

她说:嗯。

他说:新房准备好了,全连人都盼你盼了半年了。

她还想说,电话这时断了。再要就接不通了。首长就苦笑着摇头,山高路远,电话线路也是七扯八绕的,接通赵伟连队的电话要通过几个差转站,电流信号消损得已经很微弱了,接通一次电话比过年还新鲜。首长说:半个月前这条线路还是断的。现在终于通了,可又断了……

胡梅终于听到了赵伟的声音,明天开始他就会站在哨所上望着她,虽然望不到,但那份心情和感受已经足够了。此时此刻,胡梅一直想流泪,然后就剩下了等待。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了出发那一刻。车是给养车,山上的连队的给养都是靠山下运送上去的,每一个月一趟。胡梅运气好,她只在这里等了三天。车终于出发了,那一刻,她觉得马上就能见到赵伟了。心是跳的,脸是红的。车越往山上开,她的心情就越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就要成为他的新娘了,这可是她今生惟一的一次。

车越往前走,速度越慢,卡车仿佛一头垂危的病牛,气喘着,踉跄着,一步一步向前爬行。她先是看见了路面上的冰,接下来就看见了雪。此时正是八月,而山上却是另一个季节。赵伟给她描述过,那时她还有些不相信,现在她终于信了。

开车的是个老兵,押车的是个班长。班长在出发前就拿了三件大衣,他们现在一人一件都穿在了身上,但仍冷得有些发抖。班长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从一上车开始,他就嫂子长嫂子短地叫。刚开始叫得她怪不好意思的,后来就习惯了,甚至听起来怪舒服的。班长是个山东人,说话带着明显的鼻音。

班长说:嫂子,你是第一个上山的家属。

班长说:嫂子,你也是咱们这山上来的第一个女警察。

班长说:嫂子,你说说,你是咋看上俺们赵连长的呢。

班长说:嫂子,给俺们讲讲你们警察破案的故事吧。班长还想说……

她的头疼得厉害,要死要活的那一种。心虚气短,天旋地转。

班长这时话就少了,泪眼汪汪地望着胡梅。班长说:俺们刚上山时也这样,难受死了,恨不能一头撞死了算。

她说:啊——哇——

班长说:嫂子,你难受就咬俺一口吧。

班长把袖子撸了,递给她。她抓住了班长的手腕,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草,就那么死死地攥着。

车呼呼噜噜地向前爬着,班长把一个军用水壶递过来,小声说:嫂子,你喝口水压一压吧。她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水还没有流到胃里,便“哇”的一声吐了起来,翻江倒海地吐了一阵,直到把胃液都吐出来了。暂时平静了一会儿,似乎也好受了些,接下来,她更没有气力了。她撑着自己,望着眼前的雪路,仿佛看到了在山路的那一头赵伟正在冲她招手,冲她微笑,渐渐地,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班长坐在一旁显得心虚气短,仿佛她难受成这样是他一手造成的。他喃喃着一遍遍地说:嫂子,真对不住哩。班长的样子似要哭出来。班长只好一遍遍地安慰她:快了,再过两个山垭口,再翻一座山就到了。

雪路上的车走走停停,终于隐隐地看见了那座山,班长兴奋地指着雪山说:看哩,嫂子,那座山就是赵连长他们连队了。

她似乎看见了赵伟,正在冲她微笑着跑过来。天渐渐地就暗了下来,接着就黑透了,车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车里的温度降得更低了,她打着抖颤,高原反应似乎不那么强烈了,只剩下了冷和兴奋。班长说:明天一早,天亮前,车就能到达赵伟的连队了。想到明天一早就能见到赵伟了,这十几天的一切都淡化了,只剩下一缕幸福在心头燃烧。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做新娘的那一刻。顺着车灯的方向,她望见了远方的雪山,在夜空下朦胧呈现着。

那辆牛喘似的卡车,在雪路上扭了一下,又扭了一下,终于不动了。班长和司机咕哝了几句什么,便下车了。事情有些严重了,卡车的半轴断了,终于不能走了。当班长把这一消息告诉胡梅时,胡梅那颗接近沸腾的心,刹那间冷却了下来。那怎么办?她无助地问。只能等了。班长无奈地答。

三级警司胡梅已等待到了极限,前方的雪山就近在眼前,星光下已隐约可见,她要步行前往。当她的决心已下时,心又一次沸腾起来,她甚至来不及去征求班长的意见,便把包背在了自己的肩上。

班长惊怔地喊:嫂子,你这是干啥?

我走着去。她斩钉截铁地说。

她终于失去了等待的耐心,刚开始她等火车,接下来又等汽车,就是来到山脚下,她又等了三天三夜,现在车又坏在这里,她不能再等了。赵伟就在前面的雪山等她,她不能无限期地让赵伟等下去,她要做他的新娘,她要步行着走下去,一直走到赵伟期待的视线里。

班长在她身后惊呼:嫂子,你不要命了,这很危险哩。

该经历的都经历了,她什么都不怕了,此时,她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走下去。早日见到赵伟,早一分钟成为他的新娘也是幸福的。

班长还在她身后喊:嫂子,你多保重哇……

过了一个山垭口,天突然飘起了雪花,刚才还能看见星星呢,此时,那雪就越下越大了。这时,她才感受到了吃力,高原反应再一次侵袭了她,太阳穴别别地跳着,她上气不接下气,肩上的背包重如千斤,压得她喘不上气来。这时她才体会到赵伟说的,上山拿一根针都重如千斤的话。雪路遥远而又漫长,她踉跄地走着,雪越积越深,每向前迈一步,她都要费上好大的劲。肩上小山似的背包压着她,她直不起腰来。有几次,她趴在地上,再也不想起来了。她抬起头向前方望去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赵伟在风雪中凝视着她的目光。她又艰难地爬起来,背包掉在了脚下,她想把背包重新背在肩上,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她望着脚下的背包,真想哭出声来。她知道,哭是没有用的,此刻,她只能自己救自己了。她蹲下来,打开背包,她摸到了那些花花绿绿,吉祥喜庆的糖果,这是她不远千里万里带来的喜糖。她掏出一把撒在雪地上,又掏出一把,喜糖天女散花般地,无声无息地撒落在雪地上。那时她想,她是来高原结婚的,喜糖就送给高原吧。糖终于撒完了,她终于又拿起了背包,踉跄着向前走去。

不知什么时候,雪停了,天晴了。天幕蓝得有些不真实,她看见了星星,那些星星正如赵伟所说的,就像亮在自己的身边,仿佛伸出手就能触摸到它们。她走在雪路上,恍若走在星海里。她又开始跌倒了,肩上的背包又有千斤重了,每次她把背包从地上拾起来,都重如千斤万斤。她拖拽着,摇晃着,终于被背包压倒,她再一次把手伸进背包的时候,她摸到了那身大红的新娘服。新娘服温暖而柔软,一摸到它,就仿佛触摸到了她那颗即将成为新娘的心。接下来她又触到了那两条“双喜”烟。摸到烟她想起了赵伟曾给她讲过的故事。

那次大雪一连封了三个月的山,给养车上不来。他们连队的粮食快吃完了,他们没有感到可怕,烟快断了,他们感到了恐慌。哨卡的人,每个人都会吸烟,烟在雪山上成了寒冷中的太阳,寂寞时的伙伴。也就是说,烟是哨卡军人的念想和支柱。只剩下最后几支烟了,连长赵伟小心地把几支烟收到了一起,吸烟的时候,大家排着队,每人吸一口,仿佛电影《上甘岭》中分吃的那只苹果。每个人都舍不得吸,每次烟轮到自己的手中,只是贪婪地深吸一口烟头飘出来的淡蓝色烟雾。那时那刻,他们感到幸福而又满足。后来给养车来了,他们每个人都足足吸了一天烟。

赵伟说这件事时一脸的红晕,最后他说,不身临其境,你永远体会不到那是种什么滋味。赵伟说得轻描淡写,她当时只当成了一则笑话,听完了也就过去了。她当时还讥笑他们是一群没有出息的男人。此刻她的手触到“双喜”烟时,她又想到了这件事。很快她的手从烟上移开了,这次她抓住了那身新娘服,她把它掏出来,捧在手里,这是她这一生惟一一次做新娘的纪念,她为了买这身衣服跑遍了全城所有的商店,当时,她只是试了试,她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在新娘服的衬托下那张娇羞的脸。那是一张期待幸福的脸,只有做新娘的人才会这样千娇百媚。此时此地,她不能把这身新娘服带上山了,赵伟也永远看不到她穿新娘服的样子了。她把它铺在了雪地上,星光下它仍那么红,映得周围的雪地也红润起来。胡梅站起身来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了,她在向新娘服告别,然后她义无反顾地向前走去。

她跌撞着爬起又摔倒,然后又一次爬起。天冷得出奇,先是脚趾有些发木发疼,接下来就是整个脚掌。她麻木机械地向前走去,她每向前迈一步,她就想着离赵伟又近了一点,心里便一点点温暖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她终于跌倒了,麻木的双脚让她再也站不起来了,高原反应让她大脑变得迟钝,她面向着天空,星星们在她的眼前拥挤着。那些星星最后就幻化成赵伟的一双眸子,深情持久地凝视着她,她幸福地冲天空微笑着……

三级警司胡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赵伟的怀里,赵伟一声又一声呼唤着她。她看见赵伟,先是笑了,接下来泪水便不可遏止地流了下来。赵伟喃喃说着:你终于上来了,你是到这儿来的第一个女性。

此刻,她终于成为他的新娘了,她早就想好了,要把一首歌献给赵伟,就是那首《今天我成了你的新娘》,一路上她差不多在心里这么一路唱过来的——今天我成为了你的新娘,

越过了山,越过了水,

今生今世不后悔……

她一边流泪,一边一遍遍地唱着,直唱得赵伟热泪盈眶。

从此以后,雪山哨卡留下了一个关于新娘的故事。

而公安分局多了一个拄双拐来上班的女警官。她的双腿永远留在了雪山哨卡,那是一双丈量幸福的腿。拄双拐的女警官永远都是微笑着的,她的神情里写满了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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