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锋芒
我闻言骇然，不由得看了眼皇帝。
他想拿到寒王兵权这事儿，我早有预感，但却没想到他这么心急。
而且从昨夜贺兰绝做的事情上来看，昨天的事情至少西秦使臣当中有一部分也不安分，只是与寒王两相博弈之下寒王输了罢了。
这种情况下，皇帝与西秦使臣一起来问寒王的罪，想暂停他对西北军的掌控权，是不是太……若论叛国，到底是谁？！
我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才知这盛京权谋之地，远比想象中的复杂许多，我曾拼命守护的人，也并没有如我父亲讲得那般一心为民高风亮节。
盛京人的心里，只有利益。
和大义，没多少关系。
我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飞速倾塌，突然为我爹感到不值，为守在边关的将士们感到不值。
直觉告诉我，这个皇帝不仅自私多疑，而且愚蠢莽撞。
果然，下一秒他便被寒王拿捏，“皇上。”
寒王并没有紧张，也没有着急，只是道，“西秦大军五十万，此时就在边关。若皇上觉得从今往后这边境上的事情不需要本王……”
他说着，从怀中拿出虎符，“这个东西，今日本王便交还给皇上。”
又道，“当然，昨天的事情本王马失前蹄，理应受罚。别说是三十大板，便是一百大板，本王也是受得的。”
“只不过，七天之后的围场秋猎，本王便无能为力了。”
说完，四周的空气都死寂下来。
天下楼的后院中，落针可闻，皇帝肥硕的屁股在椅子上挪动起来，逐渐骑虎难下，还是二皇子见状打了个哈哈，道，“寒王，父皇只是吓唬你而已，你怎么还认真了呢？”
说着，转身看向皇帝，“父皇，您说对吧？”
皇帝脸色难看至极，最后只得咬牙，道，“朕就是想看看你知不知道错！既然知错了，便限你在半月当中，将昨日的贼人抓起来，给西秦使臣一个交代！”
“臣领旨。”
寒王站了起来，毫发无损。
他扭头看向完颜枭，“完颜太子莫不是在京城呆得久了，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所以让人连大婚都不放过？”
“但是话又说回来，以前你住在寒王府的时候可是安全得很，寒王府的后院也从来没被人烧毁过。既然这样，不如还是住到我寒王府去？免得出了事儿，还要让本王惹上一身骚！”
完颜枭闻言，脸色难看至极，“寒王到底是想要裴雪瑶回去，还是想要本殿回去，自己心里清楚。”
说着，反将一军，“昨天的事情不管查成什么样子，有一件是板上钉钉的！裴雪瑶洞房被掳走，谁知道夜里发生过什么！我西秦的太子妃，岂能是脏了身子的女人！”
说着，直接道，“从今天开始，裴雪瑶不再是本殿的太子妃，只是……通房奴婢！”
“你——”
寒王瞳孔狠狠缩了缩。
而完颜枭则咄咄逼人，嗓音放缓下来，道，“怎么，寒王心疼？”
寒王眯了眯眼，终还是冷静下来，道，“你随意。”
“那就好。”
完颜枭勾唇一笑，看向我，“只不过，王爷要是当真不忍心，便拿你爱妾来换。本王倒是不介意，将你的爱妾封为侧妃，让她当前去西秦和亲的使者。”
我没想到，最后他们竟是又扯到了我身上！
没法子，我只能抬眼看向完颜枭，道，“完颜太子玩笑开大了，先不说妾身只是罪臣之后，便不是，如今也已经怀上了寒王的孩子。”
“难不成，完颜太子身在高位，却对生命没有任何敬畏之心，想要杀了我腹中孩儿？”
我盯着他，最后一丝丝情意在这一刻消散殆尽，“还是说，完颜太子不介意自己的儿子是大魏王爷的子嗣？”
“又或者，西秦的皇子只有你一人？！”
一瞬间，完颜枭色变。
凝眉盯着我半晌，才眼神复杂道，“不愧是月牙关的小狼崽子，不开口则已，开口便能要人的命！”
“完颜太子谬赞了，比不上有些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表面上风光霁月满嘴的仁义道德，暗地里尽做些见不得光的丑事！”
原来所有的情情爱爱，不过都是胜利者茶余饭后的消遣，手上的棋子。在酒后闲谈恣意纵情时，捏在手上多把玩几下，雪月风花。又在性命攸关危及己身时，推出去当棋、当剑、当盾，当博弈的筹码。
我缓缓抬起头，看向完颜枭，终说出覆水难收的话，也说给在场这些人听，“既然大家都把话说到这里，又扯到妾身身上，那妾身便多说两句。”
“其一，西秦大军压境，未必也就是为了你完颜枭；其二，你完颜枭娶裴雪瑶，也未必就是为了两国和平；其三，你西秦使臣提出围场秋猎，也不一定便是为了压我大魏一头；其四，昨夜火烧外事馆，也不一定是谁得罪了谁，想要将谁置于死地。”
“诸位玩的花样，理应拿出起码配得上自己身份的筹码，而不是盯着妾身一个罪臣的女儿，裴雪瑶一个乡下姑娘精心算计，把龌龊心思全都贴在脸上，还假装旁人眼瞎什么也看不见！”
“哎哎，你这、这——”
二皇子慌忙打哈哈，看向四下，似要安抚众人，但眼底却是看戏的姿态，虽然不明显，但是也能从语气里感觉到。
“阮凌音！”
寒王盯着我，眼神锋锐森寒。
我看向他，“也许在诸位眼中，我与裴雪瑶这样的人命，皆如草芥。但苍天浩荡日月当空，浓雾不可能永远遮住人心的眼眸，天也不会永远像是今日这般！”
寒王瞳孔狠狠缩了缩，扭头看向皇帝，“皇上，她从大漠来，不懂事，说错了话请皇上看在本王的面子上，饶她一命。”
我看向皇帝。
皇帝也看着我，毒蛇一般的眼底是更深的凝望和审视，但也比之前多了些许平静，他突然开口，问了我一句，“今天，你想要什么？”
“妾身乃罪臣之后，可以要什么吗？”
我抬眼看着他，没有躲闪。
“可以，今天……”他看了寒王一眼，目光会落在我脸上，“你是寒王的妾。”
我扭头，看向完颜枭，“裴雪瑶无论经历了什么，她都代表了我大魏的脸面。完颜太子若因此苛待她，那也许，西秦便不会那么太平了。”
“毕竟，这里是大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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