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放弃规则——猎杀者（上）
为了优化教育布局，补齐创业园区优质学校资源缺失的短板，五年前，树人中学整体从东湖区搬迁至创业园区。旧址保留至今。
另一条故事线。
6月1日，下午3:00，望江市东湖区树人中学体育馆。
废弃校区的体育馆内有一面优秀校友展示墙，展示了从树人中学毕业，对望江有卓越贡献的校友，其中就包括彭羽。在那张照片里，他威严、庄重，让人望而生畏。
苏荷双眸锁定那张熟面孔，一时间，失望、愤怒、恐惧，占据了她整颗心。直到运球声越来越近，她的心神才逐渐回暖。
邵临在距离苏荷一米远的位置停住脚步，用手臂和身体夹住篮球，边喘息边问道：“你来多久了？怎么不叫我？”
“没多久。” 苏荷回答。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张照片。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邵临把篮球丢了出去，然后身体朝向苏荷，就地坐下，“狄志杰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杀了人，让我离你远点儿。”
“他说得对，你是该离我远点儿。”邵临抓起衣角，粗鲁地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公安局是我炸的。”
苏荷的眼睛随之一暗：“为什么？”
“因为恨。”邵临费力地喘息着，“路震华连我妈最后一面都不肯见，我怎么能不恨？”此刻，邵临感觉自己身陷漩涡深处，快要沉底了。
“我明白。”复杂的神色从苏荷脸上退去。她看了邵临一眼，再度把目光转向照片：“如果我爸还活着，我也想炸死他。”
邵临习惯性地回以淡淡一笑，准备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苏荷开口了：“我一直在想，或许，死亡是我唯一的解脱，可我惧怕死亡。我不停地祈祷，祈祷有人能来救我。万幸，你来了。能够再次遇见你，能够跟你一起进入循环，我真的很高兴。”说罢，苏荷思忖了几秒钟，然后在邵临对面盘腿坐下：“那天晚上，你去码头干什么了？”
“散心。越散心，心越乱。”邵临脑子一转，说道，“实话告诉你，那晚，我无数次想自杀。”
“为什么要自杀？”
“因为我妈快死了，我不想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离开；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完全属于我的；因为我是多余的人。”邵临的声音变了调，“你还是听狄志杰的话，离我这样的人远些吧！我从来都是一个人，早就该习惯了。”
听完这套说辞，苏荷好像在考虑什么事情，半天没吭声。
“从小到大，我爸没陪我过过一次生日。我考年级第一，他都不肯去参加家长会。同学笑我是没人要的野种，给我起外号，叫我野猴，洋气一点儿的，叫我Monkey 。”
“你还有弟弟。我看得出来，他不是一般的在意你。”苏荷心平气和地说道。
“伪善罢了。真在意我，就不会霸占爸爸的爱；真在意我，就不会任我在外漂流多年。”说着说着，邵临身上突然暴汗，“我事事争第一；我什么都比他强；我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后面他究竟说了什么，苏荷没有听清。只听见他声音越来越小。
“邵临哥哥，你怎么了？”苏荷细细打量他的脸。
邵临长舒一口气，扯开话题问道：“苏荷，你真的喜欢我吗？”
苏荷看着邵临，默然良久。
“假的。我就知道，全是假的。所有的喜欢，都是明码标价的。你喜欢的不是我，是我身上的标签。标签贴在谁身上，你就喜欢谁。你根本不在乎标签下的我高不高兴；你不在意我的想法。”说完，邵临摇摇头，惨然一笑，“我算什么？”
“我想过安稳的生活，可你似乎……不是一个安生的人。”
邵临原以为痛感相通会让苏荷对他产生非理性的偏袒与信赖，可现实情况似乎并非如此。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想到这里，他脑中闪过各种可能性。
“我后妈死那天，狄志杰硬逼着我，一遍又一遍地回忆，我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他说我总有达到刑事责任年龄的一天，他会一直盯着我的……一直盯着我。” 邵临的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你没有被人那样冤枉过，你永远不会懂，什么叫真正的深陷绝望之境。”
苏荷沉默了一会儿：“我懂，我当然懂。”
“我拼命往上爬，可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踩我一脚。好像只有我被踩得死死的，他们才能获得一丁点可怜兮兮的安全感。”
他们之间那道无情的高墙，瞬间土崩瓦解。苏荷心想：是啊！被困在深深的山谷里，无论怎样叫喊，都没有回音。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
邵临垂下眼睛，望着自己的手心：“我这双手，没有沾过一滴血。”
苏荷静静地望着他，不久便又与他对上眼神。“你认识傅译吗？”
“不认识。怎么了？”
“他也在循环里。”
邵临的眼睛稍微睁大了些：“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是个即将参加高考的……弟弟。”
虽然没有明说，但邵临微微下垂的嘴唇两端和突然暗淡的双眸，都在宣告他不欢迎第五位循环者。或者说，他不喜欢失控的感觉。他深信他是唯一的掌局者，然而，局面正在往意外的方向发展。
“那年普陀山，李华年是不是也在？”
这番话让邵临心里打了个寒噤，身体上的疼痛更加难以忍耐了。
“我思前想后，只有那天。”
邵临的嘴唇微微掀动着，良久才发出声音：“我去卫生间。”他快要支撑不住了。
望着邵临远去的身影，苏荷打开手机，在拨号键盘里输入狄志杰的电话号码，按下拨号键。等待音响了几声就断了。
苏荷眉头微蹙，编辑了一条短信。
【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他一定会大吃一惊的，苏荷心头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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