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艺
太监念道:“洛太傅府,洛云施洛云仪献艺!”
云仪娉娉袅袅地站起身来,开口宛如莺啼,“臣女不才,愿以临渊曲为姐姐献舞助兴。”
模样惹人怜爱至极,许多男宾还未及献艺,已巴不得立刻花送给她。以她的才名却只是助兴,一句话便将洛云施推到风口浪尖。可那浪尖上的人却还未出现,太监问道:“洛大小姐呢?”
云仪略带担忧道:“姐姐前去更衣未还,只怕还需稍等片刻……”
女宾群便开始窃窃私语,不过一个四品文官的女儿,居然让皇上皇后等着……
傅含玉侧头道:“不过一时片刻,皇上还没开口,她们便这般容不得。”
封寰宇抿了口酒,笑道:“能容得她的人,只怕没有几个。”
傅含玉还未深思这句话的意思,便听封寰宇又道:“来了——”
抬眼看去,一道灼烈如火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红色的纱裙,红色的发带,红色的唇,眉心一点红色的朱砂……
洛云施的眼角轻轻上挑,如蝶翼般歙(xī)忽的长长睫毛下一双幽深的眸子,微勾的嘴角明明是笑,却叫人读出无尽的寒意。她未曾理会众人愕然的目光和随之而来的窃窃私语,淡然穿过男宾女宾间的大理石庭院,上前向封炎和昭皇后请罪。
“臣女来晚了,请陛下和娘娘责罚。”
她跪在地上,宛若一朵怒放的绛雪,发带轻绾一头乌丝铺在身后,长长垂过腰际。昭皇后正待开口,封炎已道:“无妨,开始吧。”
“是。”
回过神的云仪也道了句,“是。”
丫鬟送上琴与剑,洛云施看了云仪手里大夫人千辛万苦寻来的古琴一眼,神色难明地轻轻一笑,取剑径自走到庭中,等云仪调试好琴声。
不得不说云仪果真琴技出众,临渊曲悠悠响起,宛如忽然置身秋日山间,耳畔闻得叶落、风起、枝摇,深渊之下隐约水流轻响,无故已是怅然……
洛云施抬手,宽大的红袖下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臂,长剑在她手里宛如飘带,随着乐声轻轻舞了起来。
假如牡丹亦或桃花能够起舞,大抵便是这个样子。却又因为手里的剑,妖冶柔美中多了一丝锋芒,幽黑的眸中眼波流转,妩媚的眼神轻轻扫过众人,最后朝云仪轻轻一笑。
琴声一顿,弹琴人在一刹那明显乱了心。
洛云施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舞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当众人由陶醉音律到惊艳舞姿的时刻,云仪就乱了,一抬眼,正对上那抹意味难明又美艳不可方物的笑,指尖不由一顿,再试图挽回时,只听一声响,琴声戛然而止,她的弦,断了。
众人惊愕,云仪愣住,洛云施停下,整个花园在那一刻忽然安静无比,紧接着便是犹如洪水决堤的惊呼与议论。
云仪回神,忙跪下谢罪,“臣女失仪,请陛下和娘娘责罚!”
洛云施方才请罚,这样快便轮到云仪了,可见世事果真难料。
洛云施亦跪下,道:“臣女愿与妹妹一同受罚。”
又是一出姐妹情深的戏,就看谁演到底。二人匍匐外地,等待封炎和昭皇后开口。
昭皇后含笑的声音传来,“不过断了一弦而已,寻常得很,何须责罚。皇上,您说呢?”
“今日是你的生辰,你不计较,朕又何必做这个坏人。”
“那便饶了她们吧。小宇子,搀二位小姐起身。”
二人谢恩,并不敢真让皇后的贴身太监搀扶。
昭皇后继续道,“皇上与本宫正看得喜欢,这样吧,小宇子去把本宫的凤尾琴拿来,叫二小姐将曲子弹完。”小太监应声,琴很快便取了下来。
她说看得喜欢,便是指舞,可惜洛云施并没有丝毫欣喜,但还是行礼谢恩。
身边的云仪没有反应,洛云施便伸手拉了她一下,对方才抬头,却立刻跪下,柔弱不堪道:“回娘娘,请娘娘恕罪,云仪,云仪今日不能再弹琴了……”
昭皇后道:“呃,为何?”
洛云施也看向云仪,见她早已梨花带雨,似乎百般犹豫后才缓缓将手抬起,白玉般的手上赫然一指鲜红,原来不但断弦,还伤了手。
洛云施回头看了一眼傅含玉焦急心疼望着云仪的神情,心头一叹,果然高,这下,不知多少男子心疼到滴血。
事实也是如此,手抬起的那么一瞬间,男宾区便是一声声心疼不已的轻呼,连昭皇后似乎也动容了,忙吩咐人叫医官来,让云仪坐下。
伤一根手指对于习武的洛云施而言,就像眨眨眼睛一般平常,伤得太多,甚至连青云都不以为意了,哪里有过云仪的待遇。
很容易猜到,只怕云仪在洛云施出现那一刻便开始准备接下来的事,折断琴弦,还伤了手,如何叫人不怜爱,有谁能狠心责怪这样一个楚楚动人的受伤美人?
洛云施龙头蛇尾的剑舞很快会被人遗忘,如果在妹妹受伤的情形下还要献艺,就不免有设计的嫌疑了……
简直是一出几近完美的戏,然而,此刻的洛云施并不在意那为出风头设计亲妹受伤的嫌疑,她还有事要做。
她接过医官手里的药箱,轻轻为云仪处理伤口,从擦洗、上药,再到包扎,动作轻柔、眼神温柔无比,活似一个心疼妹妹的姐姐,云仪几番想抽回手,都又被她抓了回来。
待处理完毕,洛云施向帝后一礼道:“禀陛下娘娘,臣女姐妹二人御前失仪本是重罪,蒙陛下娘娘仁慈未曾责怪,臣女姐妹深感皇恩浩荡。今日乃是娘娘千秋圣诞,臣女姐妹为表感恩而作舞曲,若不能完满,臣女姐妹心下实在难安,臣女实恐他日家妹因此愧疚自责。何况为臣女之献舞之事,妹妹付出良多,臣女实不愿辜负她一番心意,故而臣女请陛下娘娘恩准,将此舞曲作完。”
云仪气结,她方才不过说一句“愿以临渊曲为姐姐献舞助兴”,到洛云施嘴里就真成了伴奏的,不知道的人定会以为洛家本就打算以大小姐之舞为主,二小姐伴奏。
转而想到她不弹琴,这里其他小姐见了洛云施的舞也听了云仪的琴,若是识相也不敢接手,那她洛云施如何一个人完成这舞曲?于是,带着感动叫了声,“姐姐——”
果然,封炎道:“你一人?如何能作完舞曲。”
洛云施低着的头嘴角微勾,抬起时已是一脸真诚,回道:“回陛下,臣女自幼随师父习武,得知师父一人独居山间时常以剑气击鼓作乐,觉得甚是有趣,便请教师父如何控制剑气,能击鼓鸣而不伤鼓。后来臣女每每听家妹弹琴,心中颇为艳羡,便想着若以剑气抚琴,也能使我等习武之人不失风雅。”
“剑气抚琴?”
“是。”
“剑气凌厉,击鼓已是奇谈,如何能抚琴?”
封炎是个尚武的帝王,自然知道剑气如何凌厉,高手舞剑,其一抹剑气便足以杀人,击鼓若加控制或许还能实现,但琴弦易断,连云仪那般轻柔的玉指尚且抚断了一根琴弦,洛云施的剑气,如何能够抚琴。
话语一出,满园男女皆是讶然。
“剑气抚琴?这怎么可能?”
“洛大小姐虽自幼习武,到底男女有别,即便段大人能够以剑气击鼓,这女子哪里能与武状元相较。”
……
傅含玉的目光从云仪受伤的手终于转到那抹嫣红上,眉宇轻蹙,喃喃而迟疑道:“以剑气抚琴——”
封寰宇沉吟片刻,听着四周私语,淡淡道:“前朝柳圣興每每舞剑,则落花停驻,白雪为之起舞,可见若把握得当,剑气之妙,妙不可言。”
傅含玉略有所悟,接话道:“柳圣興——传闻段珩一身功夫便师承剑圣柳圣興!原来如此。”这般精妙的剑法,能以剑气击鼓便是不足为奇了。
封寰宇轻笑,继续道:“莫以为剑气击鼓容易,力道、距离、角度都需要极精细的掌控,以剑气抚琴便更难。”何况,她还要随琴声起舞,要何等精妙的剑法与精准的力道才能做到。
傅含玉皱眉,正想着,已听到洛云施的清冷的声音传来。
“回陛下,剑气能够抚琴,只是需要加一样东西。”
众人不由屏息,御花园刹那安静下来,连封寰宇也正色看来。
“何物?”
洛云施抬头,淡淡一笑,道:“请陛下吩咐宫女在臣女舞剑时,在臣女四周以柳枝蘸水挥洒。”
习武的人此时便懂了,她是要借水滴柔化剑气,来保琴弦不折。只是即便如此,剑气弹琴的难度并没有丝毫降低。
封炎会意,挥手笑道:“朕准了——只是这凤尾乃是皇后心爱之物,若是毁在你的剑下,只怕,朕也帮不了你了。”
他语带玩笑,虽是提醒洛云施凤尾琴贵重,却也暗示他已经恩准洛云施用昭皇后的凤尾琴献艺,昭皇后如何听不出,也便笑道:“皇上还记得凤尾是臣妾心爱之物呢——云施啊,你可要好好抚琴。若是坏了,本宫确是饶不了你的。”
一旁盈贵妃道:“姐姐一国之后,什么样的琴没有,何必还没开始就唬人家小姑娘——”
昭皇后一噎,看了盈贵妃一眼。
洛云施恭敬道:“若坏了凤尾琴,臣女但凭娘娘责罚。”
“好,本宫就放心了。”
四个宫女拿着柳枝,站在舞台四角。每人身边一只盛满水的木盆,柳枝刚从水里取出,每一片鲜嫩翠绿的叶上都有晶莹的水滴轻轻滑动……
凤尾琴竖放在一搭琉璃台上,其后的靠屏上绣满了玉兰,这两样物件来自昭皇后大女儿瑶元公主。这个才名在外又一直安安静静的皇家女将琉璃台和靠屏奉上时,对洛云施露出了一个极为和善的笑。
一切就绪,四个宫女扬起手挥洒柳枝,一滴滴细小的水露在日光下散发着淡淡微弱的晶莹,飘向台中的洛云施,渐渐密集,宛如一场细雨。
此时的洛云施闭着眼,嘴角微微翘起,执剑的右手负在身后,仿佛真的在享受这场轻细的春雨。细雨打湿了她的眉,她的眼,她嫣红的唇,最后浸没在一身红衣里。
片刻,她的红袖缓缓抬起,长剑轻轻慢慢一个回腕,抬眸对众人若有若无一笑,看着一滴水轻轻飘来,划过她的眼……
红衣倏尔往后旋身,长剑一挑,将那滴水露划为两半。
舞起。
那一半的水滴直直打向琴弦,“峥”的一声轻响划过耳际时,众人愕然惊叹,原来剑气真的能够弹琴!
她起舞的速度渐渐加快,在弥漫的水露中舞动旋转,仿佛带起一阵阵风,教水滴绕着她回环不落,教花园四周的桃花飘落漫天。
她的剑在落花和细雨中划出一道道痕迹,她的红衣宽袖翩翩飘扬,长长的黑发映衬着幽深的漆黑眼眸,被雨水一点点浸润……
琴声渐起,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细心拨弄,才能弹出这首临渊曲来,比方才云仪的弹奏还要快,对,还要快,故而使得乐声多了几分旷远的激荡,不再只有深秋叶落水干一般的宁静怅然。
有人听出了差别,回神正惊疑时,一抹空灵的女音悠悠响起,仿佛苍冷的一轮月从黄昏的大漠、山谷、角楼,缓缓升起……
“那年策马迎风傲
郎君年少
玉佩雕鞍好
翩跹一身俊俏
仗剑天涯任逍遥
一说风雨临道
一说天下安好
一说君子莫笑
看那长安雁归多
沙场人回少
那年凤冠红袍
女子美貌
红烛待春宵
梨花空落寂寥
心绪悄悄回头笑
一说年华尚早
一说岁月易老
一说女子莫怨
自来天下负心人多
痴情人少
一说壮志难了
千山破晓转眼又是深宵
一说罢了罢了
桃花夭夭怎奈尘世寂寥
一说世上负心人多
痴情人少
……”
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怅然,叫人分不清是到底故意还是真情流露,红唇轻启间歌声婉转,在琴声、飞雨、落花和剑痕的交织间讲述着一个故事:少年心怀天下意气风发,留下女子奔赴沙场,一去数年,不知天下究竟如何,不知少年可有如愿,只知女子年华逝去,无奈感叹,世上负心人多,痴情人少……
这个故事里的男子和女子各自怅然,一个壮志未酬誓不归家,一个独守空闺无尽寂寥,洛云施没有讲结局。
当琴声浅浅隐没时,她的动作也慢慢静止,站在台中,张开双臂,宽大的红袖如一对羽翼。她再次闭上双眼,宫女停止了挥洒,最后聚集的水露和剑气凝聚的落花便往下坠来,如一场花雨,落在她的四周和身上、发间……
感叹高山流水知音难觅的临渊曲,就这样讲完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
园中静谧片刻,继而一片叫好声乍起。洛云施睁眼看了看那群鼓掌叫好的男子,嘴角勾起,转身向封炎昭皇后施礼,“臣女谨以此曲,代太傅府及家妹恭祝娘娘千秋万岁,青春永驻。”
“好——”
盈贵妃已抚掌说道:“明明白白的喧宾夺主,而皇帝竟丝毫不管。”
洛云施抬头,看见昭皇后有一刹那的失神,也并未理会盈贵妃的挑衅,看了一眼身旁的封炎,方道:“云施此曲,甚是精妙,本宫很喜欢。”
她语气里的勉强太过真切,洛云施不禁暗自一笑,看向封炎,果然,昭皇后也问道:“皇上觉得呢?”
封炎的目光正落在洛云施身上,若有沉思,闻言道:“一心三用实属难得,看来洛太傅和段珩的确教导有方。”
洛云施恭敬道:“谢皇上——”
话音刚落,封炎却忽然说了一句叫所有人莫名其妙又惊愕不已的话。
“云施,可记得你幼时叫朕什么?”
一旁的昭皇后闻言脸色几变,目光带着微微的寒意看向洛云施。
洛云施似迟疑片刻,俯身叩地道:“臣女不敢。”
封炎却坚持,“朕准许你叫。”
洛云施长发遮挡的嘴角再次翘起,缓缓抬起头,叫了声“姨父”。
众人恍然大悟,是啊,洛云施的姨母长孙素和到底是前皇后,论起辈分,她是该叫封炎姨父的,只是皇后仙去四年,连太子封瑞都被弃置不顾,何况是洛云施。直到方才还只能自称臣女,恭敬称封炎“皇上”,如今却是为何忽然旧事重提……
洛云施自然知道为何,昭皇后也知道。因为那个故事里的男女,就是封炎和前皇后长孙素和。
当初封炎与长孙素和定亲后奔赴北地平乱,大婚之期都不曾归来,长孙素和于是独守空闺四年,待封炎凯旋归来时,却带着个有孕的阮昭,还有了个快三岁的儿子封源。
阮昭之父是个五品小官,她却因为和定国公嫡女长孙素和交好而有机会混入世家上层,才认识了封炎,三年前说是患病往南地疗养,长孙素和还送了许多锦缎金银,却原来追着封炎去了北方……
见到真相一刻的长孙素和,觉得自己真是可笑至极。而封炎,明明她是明媒正娶的发妻,却先让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还是长子,她心底有怨,郁结数年,可见,负心人多……
后来,长孙素和曾告诉洛云施,最可笑的是,明明该怨的是她,封炎却认为她不似阮昭那般能誓死追随,认为她不如阮昭爱他……
讲这些话的时候长孙素和笑着,眼角笑出了泪来,洛云施伸出手,轻轻地替她揩去,道:“姨母,您当时为什么不追随姨父呢?”
长孙素和苦笑,道:“你可知,聘者为妻,奔者为妾,他是要做大事的人,若有一个妾一样品行的妻,于他有多少不利。我是他的妻,自然要为他守在家中,为他打算……”
可是,对方却以为你没有那么爱他。
洛云施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姨父原因呢?”
长孙素和摇摇头,不再言语。
后来洛云施懂了,因为骄傲。长孙家女子曾戎装策马,如男儿一般奔赴战场,她们骨子里也有骄傲,骄傲到在感情里不会低头。
长孙善宁也是骄傲的,所以请旨和离。而洛云施也是骄傲的,所以才不惜抛下洛府的地位选择习武,才会今日的临渊曲。
也正是临渊曲的女子,那般孤独寂寥而无助地坚持,仿佛将长孙素和那四年的岁月剖开在封炎面前,而她却从来没有说出自己的苦。
没有结局,是因为她的结局是封炎给的,早已注定。
后来长孙素和为后,阮昭为妃,前者自然不屑宣扬旧帐,后者却因为“奔者为妾”以至于长子不能受封,而痛恨他人提及私奔一事,将知情人敢多嘴的灭个干净,所以知晓内情的,也不过寥寥几人。
十六岁的女子一身红衣,美艳如桃花,是不是当初凤冠霞帔出嫁的素和便是这般模样,可惜,他没有见到,也再见不到了。
女子明明从小就骄傲如红梅,像她的姨母一般,现在看着他却是那般小心翼翼。
是因为没有素和啊,没有素和再照顾她,所以她要小心翼翼——封炎的目光转到男宾席一脸似懂非懂的封瑞,洛云施尚且如此,没有母后照顾的他,这四年究竟成了什么样子?
“起来吧。”封炎向洛云施道。
洛云施起身,“云施谢过姨父。”
封炎又朝封瑞招手,“瑞儿,来父皇这里。”
封瑞先是一惊,继而垂下头,似想躲开,又没有地方可去,嗫嚅半天,没有起身。
“瑞儿,怎么了,不想来父皇这里?”
封瑞闻言,连忙拨浪鼓似的摇着头,期期艾艾道:“不,不是的父皇,瑞儿,瑞儿是怕,怕瑞儿的身上脏,怕弄脏了父皇的衣服……”
他稚嫩的声音带着忧虑轻轻响起,还没说完,封炎一惊皱起眉头,似要大怒,又怕更吓着那如惊弓之鸟的孩子,神色几番变换,终于向封瑞柔和道:“父皇不会责怪你的,别怕。”
封瑞站起身,却依旧不敢上前,反而犹豫着看向远远的心章嬷嬷。他这般举止无疑是将心章打入地狱,那个半老的女人浑身一战,当即匍匐在地,“皇上饶命——老奴从不敢责怪六皇子啊——“
话音未落,便被宫女捂住嘴拖了下去。
洛云施看向封瑞,心头忽然起了疑云,或许这个方才哭着叫她姐姐的少年也没有那般稚嫩,不过即便如此,并不影响她的回护之心。
封瑞似乎被心章嬷嬷吓到了,呆立在原地,在洛云施看向他时,也看向对方,轻轻叫了声:“云姐姐……”
洛云施回神淡淡一笑,道:“瑞儿别怕,去吧。”
封瑞这才挪出身子走到封炎身前,封炎看着自己的六子,单薄的身躯,衣衫上还沾了些灰尘,难怪他怕自己嫌他脏,到底血浓于水,心头不禁一动,摸着封瑞的头,道:“你就坐在父皇身边吧。”
封瑞讶然,又不敢说不,便僵硬地坐在一旁,双腿崩得挺直,大气也不敢出。
这哪里是素和那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封炎越发爱怜,指着洛云施问道:“你云姐姐刚才跳得好不好看?”
这个问题似乎很轻松,封瑞松懈不少,笑道:“好看,比别人都好看!”
所谓童言无忌,大抵便是如此了。
洛云施不禁一笑,淡淡的日光从侧颜划过,长长的睫,精巧的鼻,还有嘴角上扬勾勒出令人莫名愉悦的弧度,与冷漠的她,妩媚的她,判若两人,是那般的温婉美丽,仿佛春日的清光下的鸢尾,散发出氤氲的光华,点染了整个世界……
感觉一道别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洛云施回头看去,看到了封寰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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