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里脊、田鸡争第一
马场有专门的教练。姜淮伊本欲付钱请教练来教。姜炜竟主动提议,“五妹,就让三哥教你如何?”
姜淮伊自是感激万分,“好啊,多谢三哥。”如今的姜炜已是十四岁的少年,骑马与姜胜并列站在一起,少年英气彰显!
学了一上午,姜淮伊只觉腰酸背痛腿抽筋,却只会原地绕圈……
中午一行人到附近餐馆吃饭。大哥姜胜请客。姜胜、姜成、姜炜、姜淮伊、姜不吝一桌。梧桐、二牛、小草及其他奴仆一桌。
姜淮伊好久没剧烈运动过,早饿得前胸贴后背,菜一上来,也不客气,大快朵颐起来。
姜成问姜胜,“大哥近来功课如何?乡试不到十日,可有把握?”
姜胜赧然道,“二弟说笑,哥哥打小读不来书,参加乡试实属父命难违,走过场而已。倒是二弟,读书刻苦,乡试定有九成把握!”
姜成忙自谦一番,姜炜、姜胜恭维一番,姜不吝把自家哥哥大肆吹嘘一番,姜淮伊有一句没一句听着,反正不耽误吃饭。
饭后,姜成要了两间大房,小憩个把时辰,再去马场。
姜淮伊、姜不吝一间,三兄弟一间,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
来到最西边房间,二牛往门口地上一蹲,“小姐们安心休息,小的守门。”
姜淮伊忽觉奇怪,问姜不吝:“小草呢?他怎么没跟过来?只二牛独自守门,万一尿急,得有个人替换。”
姜不吝撇撇嘴,不开心道,“人家早不叫小草了!成哥哥给他改名‘福安’。”
姜淮伊八卦之魂燃起,“为何二哥要给他改名?”
姜不吝走进客房,大喇喇往床上一趟,“我和福安拿树枝比划时被成哥哥撞见好几回,成哥哥喜他身手好,开玩笑要与他切磋,谁知这一切磋不打紧,两人过了百余招,不分胜负。然后……然后成哥哥就把他抢走了!呜呜呜~~~”
“什、什么?抢走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姜淮伊仰头大笑,痛快极了!“姜不吝,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大快人心!大块人心!”
姜不吝委屈地将头埋进被褥里,闷声道:“你们都欺负我!哼!╭(╯^╰)╮”
梧桐和瑶光苑的两个丫鬟忙去哄她,姜淮伊则是喊二牛进来把桌子拉到墙边,然后把椅子摞起来,摆成方形,又拿出一床被褥铺在上面,“梧桐、彩云、彩霞你们三人将就一下,躺桌子上休息吧~”
三人一听,忙行礼致谢,梧桐话多,又道:“五小姐这种事,您说一声,奴婢们自己就做了,何须亲自动手?”
姜淮伊微微一笑,只说,“没事,歇着吧~”
说罢翻身上床,与姜不吝挤到一起。
姜不吝小嘴撅着,还因方才嘲笑委屈,姜淮伊挠她痒痒逗她玩,她也不甘示弱反击,两人笑作一团,又说了会儿话,渐渐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姜淮伊醒来,轻手轻脚下床,看其余人熟睡,便轻轻推门而出。
二牛蹭一下起身,“小姐——”
“嘘——没事儿,我四处走走。”
二牛便跟着身后,亦步亦趋。姜淮伊小声道,“你不用跟着我,我就在店里转转。”
“客栈鱼龙混杂,奴才担心小姐安全——”
姜淮伊听他言之有理,又担心二牛跟着自己走了,屋内熟睡四人安全就没保证了,便又回到屋里。这一进一出,三个丫鬟睡觉轻,已经醒了,只剩姜淮伊在躺着。
梧桐起身给姜淮伊倒水,不小心碰到桌角,吱呀一声把姜不吝给吵醒了。
姜不吝便起来,去东头看那边动静,彩云,彩霞跟着去了,姜淮伊没动,梧桐问,“小姐,咱们不去吗?”
“不用,要走肯定会来叫咱们的。”
梧桐望着那边张张嘴,把话又咽下去了。姜淮伊瞧她神色向往,猜她想去看二少爷,便说,“不行,我不放心姜不吝,万一她使坏,故意不叫咱们,可就惨了。这样,梧桐,你去那边看着,要走之前叫我。”
“是,小姐。”梧桐欢欣领命而去。
姜淮伊又喊二牛进来,指指桌上临时床铺,“你在门口守一中午,辛苦了,如今大家都去东厢房,你便在那里躺下眯一会儿罢。”
二牛却不动,“奴才不累。”
“没事儿,不累也可以歇一会儿,躺着总比坐地上舒服。”
二牛依然不动,“奴才真不用。”
姜淮伊瞧他精神状态,不如早晨时好,嗔道,“让你躺你就躺,别废话。”
二牛忽然想起什么,抱拳行礼道,“小姐,奴才也会骑马——”
“唔……挺好的……”姜淮伊一时不知他此话何意,总不该是为了显摆一下,让别人夸他两句?
“奴才可教小姐骑马。”二牛道,“上午三少爷教时,有两次情况十分危险,一是小姐的身位不够牢固,腿没夹紧,二是马儿一时温顺一时狂躁,状态不稳!”
姜淮伊当局者迷,不曾注意到骑马时竟有危险,因问,“为何此时才说?”
二牛道:“奴才不知是否合适……故在无旁人时说,请小姐定夺。”
“好,我知道了。”姜淮伊道,“出门在外特别是人多的场合,你需时刻保持警惕,所以,现在躺下歇会儿,下午再去你状态更好。”
“是,小姐。”二牛走过去,一把将被子掀起,往光秃秃硬邦邦的桌面一趟,闭目养神。
姜淮伊甚是奇怪,怎么有人软软的被褥不铺,专门躺在坚硬的木头上?
也许是感受到姜淮伊惊奇的目光,二牛闭着眼睛脱口而出四个字:“男女有别。”
“噢!”
原来只因梧桐三人睡过这被子他便不用了,姜淮伊收回目光,心中却觉他可笑。
却说东厢房一干人早醒了。姜不吝带着丫鬟们过去后,叽叽喳喳,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梧桐手脚勤快,不时给几位主子递茶送水,特别是对二少爷姜成,格外殷勤。姜不吝知她心思,故意在众人前拿她打趣,“唉,我说这姜淮伊真可怜,贴身的丫鬟不贴她的身,反而回回往我成哥哥身上贴,啧啧啧啧……”
丫鬟们个个捂嘴偷笑,不住拿眼去瞟梧桐,而姜成自己带的贴身丫鬟眼神中敌意颇重!
此番情境,梧桐脸上臊得厉害,可偷偷去瞧二少爷脸色,平静如湖,忽而放下心来,打定主意便赖在这里了,随她姜不吝怎么说都行。
姜不吝看梧桐脸皮挺厚,不由说得更直白了,“成哥哥,要不你就行行好,收了梧桐这丫头吧?也省得她日日羡慕福安!”
丫鬟们轻笑她,越发肆无忌惮。
姜成不知福安与姜淮伊的关系,反问姜不吝,“为何梧桐会日日羡慕福安?”
姜不吝哈哈一笑,“成哥哥,梧桐和福安之间可说是巧妙极了。梧桐最先是成哥哥的贴身丫鬟,中间服侍过我一段时间,最后成了姜淮伊的人;而这福安呢,恰恰相反,他是被姜淮伊从人市千挑万选买回府的,还没捂热,就被我给看上,带回瑶光苑了,怎想到,成哥哥你才是他真正的主人?这俩人似乎被交换了一般,你的梧桐变成了你的福安,所以才说梧桐羡慕福安,想日日呆在成哥哥身边!”
姜成眼睛望向福安,“当真如此?”
福安答:“六小姐所言非虚。”
“所谓缘分,实乃天意。说明我与福安缘深,而与梧桐缘浅。”姜成说到最后时,望向梧桐,暗示意味甚浓。
梧桐一向聪明,他亲口说出“缘浅”二字,便知无望,不由心灰意冷起来。
姜不吝看了梧桐笑话,高兴起来,便要再去骑马驰骋。
众人同意,收拾物品准备出发。
梧桐回去叫五小姐出发,一路上失魂落魄,仿佛周遭发生的一切都听不见、看不见了。姜淮伊问她话,也是心不在焉。二牛却精神抖擞,服侍小姐周到。
来到马场,姜淮伊感谢姜炜上午的帮助,说下午想自己练。姜炜乐得自在,便飞身上马,往远处策马驰骋。
姜淮伊先与马培养感情,喂它些吃的,拍抚它的身体,牵着它走两圈。
这时,姜成过来搭话,“五妹学得如何?”
“还行,能骑着它原地绕圈。”
姜成微微一笑,“来,我教你!”说罢翻身骑上马背,向姜淮伊伸手,“上来!”后者被拉上马,姜成胳膊将她圈在身前,抽动缰绳,“驾!”一声,马儿飞奔起来。
“啊——”姜淮伊吓得尖叫,等适应了马儿疾驰的速度,感受风扬起头发,眼前景象飞速后移,又觉十分畅快,放肆大笑起来。
“骑马就要飞驰,原地转圈称不得骑马!”姜成的喊声从头顶飘来。
两人策马飞奔一阵,行至一处山涧,“吁——”姜成勒停马,“我们下来走走,让它休息一下。”
“好。”
两人先后下马,姜成松开缰绳,马儿向水草密集处走去。
这里山泉叮咚作响,山风轻抚,空气清新,加上蓝天白云,绿水青山,风景优美,实是郊游的好去处。
姜成弯腰捡起溪边石子,对着溪水掷出,打水漂。姜淮伊有样学样,玩耍起来。
“五妹,是你把福安买回来的?”姜成边打水漂边问。
“唔!”姜淮伊随口应道,“怎么我扔出的石子要么直入水底,要么落入对岸?”
姜成走近一些为她示范,“你投掷的时候,尽量贴近水面,平着扔。”
姜淮伊学他的姿势,再仍一个,“漂了一下!真的诶!”
姜成看她再扔几个,夸赞道,“五妹聪明,一点即通!”
姜淮伊又扔几个,觉得有些累了,便蹲在水边赏风景。
“福安他——”姜成也蹲下来,“他身手一直不错吗?”
“还行。”姜淮伊答道。
“噢……”
姜淮伊瞧他似乎有话要说,便问,“二哥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也没什么……今天下午吝儿说,咱俩的下人互换了,就是梧桐和福安。我想了解福安的情况,当然梧桐的事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淮伊恰巧不知梧桐为何忽然低落起来,“二哥发现没?梧桐下午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么?”
姜成起身道:“客栈里,吝儿说梧桐羡慕福安,可以日日待在我身边,我就说我与福安缘深,与梧桐缘浅,她可能觉得往日的主子不念旧情,有些失望吧……”
姜淮伊解释道,“梧桐对二哥情根深种,那句话对她来说是拒绝,故而受了打击。并不是怪二哥薄情。”
姜成叹口气,“梧桐自幼服侍我,她的想法我岂会不知,只是娘亲和吝儿不喜她离我太近,即便我将她留在身边,最多落得谢氏那般处境。倒不如趁青春年华,另觅良人。烦劳五妹操心,为她择户好人家。”
姜淮伊瞧他说得真诚,便将福安的事和盘托出,“在人市,黄都司简单使出几招,福安学得最好最快,所以我将其买下。回到府中,福安学什么都很快,我爱才心起,想让黄都司教他功夫,可福安毕竟身份低微,黄都司起初不答应,被我缠得烦了,便放水让福安偷看他教二哥习武。所以福安对二哥的招数套路非常熟悉。”
两人相视一笑,将话题就此收住,“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骑了一天的马,回姜府的路上,大家都很安静。
车夫喊一声,“到家了!”众人纷纷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去。姜淮伊却不动。
梧桐和二牛找来,姜淮伊让梧桐先回了,又让二牛坐上马车,吩咐车夫去牢房一趟。
二牛有些奇怪,“小姐去牢房作甚?”
“去见个老熟人。”
“敢问小姐这老熟人是看守还是囚犯?”
姜淮伊便详细解释道,“这老熟人叫国槐,原是我西林苑的小厮,几年前因偷窃银两被我赶出府,谁知护卫将他腿打伤,成了瘸子,他一直怀恨在心,三个月前,我和他偶遇,他叫上一群人,也打伤我的腿。因此被抓起来关进大牢。”
“小姐腿伤竟是拜他所赐?!”二牛惊叹。
“是的。”姜淮伊继续道,“我被他打伤,十分后怕,便想找人全天保护我——”
“所以小姐去了地下赌场?”
姜淮伊看他一眼,黑色眸子盯着自己,决定对他说出事情全貌,“不,我先去了其他地方,买了个奴隶,现在叫福安,身手好长得更好,被姜不吝也就是六小姐抢走了,她的母亲是姜府当家主母,我只能让给她,不过令我解气的是,福安又被姜不吝同父同母的哥哥抢走了。今天下午二少爷姜成教我骑马,便是问我福安的事情。”
二牛简单概括:“国槐犯错被赶走,又买了福安被抢走,然后小姐将奴才救回?”
“是的。”姜淮伊点头,想了想,又竖起手指警告他,“二牛你听着,首先,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不许记仇;其次,有些伤害不是我造成的,不要算到我头上;最后,你是我的人,不能再认别的主人了,就算是皇帝老儿抢你,你也要回我身边。知道吗?”
“自当如此。”
说话间,大牢已到。姜淮伊走下马车,二牛忽拦住去路,“小姐为何还要见国槐?”
“嘚瑟~告诉他我的腿没断,气气他!”
“奴才认为此举不妥,日后国槐出狱,恐再找小姐报复!”
“不有你在吗?你保护我啊~”
二牛却道:“奴才认为,小姐不应以身犯险。”
姜淮伊有些气恼,“我偏要去!”
二牛跪地再劝,“请小姐三思!”
“起开!”
国槐病怏怏躺在牢房的干草地上,整个人又臭又脏,人也更瘦了,见姜淮伊过来,他惊坐而起,“你?”
姜淮伊嘚瑟地在牢房外跳来跳去,还把腿伸给他看,“诶诶诶~我的腿没事!嘿嘿~~怎么样?没想到吧?哈哈~~”
狱卒瞧了一会儿,便跑外边找人喝酒去了。
国槐气得破口大骂,姜淮伊瞧他这样,分外解气,看了许久,等他骂不动了才走。
谁知刚一转身,身后咔擦一声脆响,似是断骨之声,姜淮伊忙回头,只见国槐已被二牛一手伸进牢房,扭断脖子!咽气了!
“你!”姜淮伊大惊失色,二牛忙捂住她嘴巴,“嘘——快走!”
姜淮伊忽觉身旁之人恐怖至极!瞬间杀人!且面不改色!早该知道的,生死场上八连胜的人,不心狠手辣难道是活菩萨么?!!心中想着,不耽误两条腿忙不跌往外走,逃离这危险之地!出来大牢,也没往马车那去,二牛在身后小姐小姐地喊,姜淮伊没理他,看哪儿人多就往哪个方向走。
终于走进一条繁华的街道,姜淮伊松一口气。接着七拐八绕想甩掉他,却发现他紧随不舍,实在是走累了,姜淮伊随处找一小摊坐下,要了盏茶解渴。
二牛站在一旁等待。
姜淮伊喝口茶,叫他:“二牛,你叫车夫过来接我,我走不动了。”
“是,小姐。”
姜淮伊看他转身走开,正因成功把他支开而得意,谁知他却拦下一过路小哥,交代两句便又回来。
“怎么回来了?”姜淮伊的笑容十分苦涩。这个恶魔,不会要杀人灭口吧?!
“奴才已令人给车夫捎口信了,小姐稍等片刻。”
姜淮伊只得硬撑,心中不住盘算,该怎么甩掉这六指魔?万一他发起疯来,只需抬手,咔嚓一声,自己就小命呜呼了!!!
对了!六指魔!黄老板!地下赌场!
本来就是从黄老板那里买俘虏,而且他有秘制的毒药,可以控制俘虏!如果毒药可以单卖,就买瓶毒药,骗他喝下去。不不不!!!万一露馅了……
还是买个更厉害的战俘保险些!
说走就走,姜淮伊还记得当铺的名字,问了两个路人,很快知道路线。二牛跟茶铺老板交代两句,很快跟了上来。
姜淮伊也不管他,只顾往当铺跑去。二牛瞧出不对劲,也不多嘴问了,只紧紧跟着。
快到当铺门口,姜淮伊犹豫一下,还是告诫他:“二牛,你在这里等我,不要进去。”
“为何?"
“从当铺进去,有一条密道,通往地下赌场,万一里边有人认出你,再抓你回去与人厮杀,你愿意么?”
“……”
姜淮伊非常满意他的反应,便走进当铺,说了暗语,找到黄老板,“唷!姜小姐可是有日子没来了!欸?腿好了?”
“嘿嘿~”姜淮伊笑笑,“好了,多谢黄老板关心。”
“姜小姐今个要是看比赛,不好意思,已经结束了,您明日请早,若是看奴隶,小的正好有空,可以带您转转。”
“选奴隶。”姜淮伊不和他废话,“黄老板,我转了这么多回,不知道怎么挑,要不您给我推荐推荐?”
“姜小姐想要什么样的?最看重什么?”
“厉害的!战绩强的!”
“那简单,咱这儿伙计都有记录!”
“有没有十连胜的?”
“啧~姜小姐要求的确高,我瞅瞅。”黄老板说着去柜台那里拿花名册。翻了半天,“欸,有一个,哎呀,可惜,第十一次比赛输了。”接着又埋头翻。“姜小姐,恐怕没有了。”
姜淮伊想了想,又问:“索命鬼呢?”
“呃……索命鬼……索命鬼……啊,找到了!索命鬼七连胜……然后就输了。”
“人呢?”
“人没了。”
“笑面虎呢?”
“也没了。”
“那,活着的人里,最高记录是谁?”
“等会儿啊。”黄老板又翻起来,“八连胜,鬼见愁!”
“就他了,多少钱?”
黄老板伸出手掌在她面前。
“五十两?”姜淮伊问。
黄老板笑了,“五百两。”
我去!姜淮伊对古人漫天要价的行为很是瞧不起,决定大砍特砍:“一个奴隶而已,哪值什么钱?我去人市,五两银子就能买一个!”
“那小姐去人市买罢。”
哎呦~有两把刷子嘛~
“黄老板,天快黑了,我真心想买,也真心没钱,您就直说吧,最低多少钱能卖我?”
黄老板却道,“姜小姐若银子不够,可以买没上过场的,那些便宜,五十两一个。”
“没上场怎么知道行不行?我就想要战绩好的。”
“您有多少银子?”
想探我虚实?想得美!
姜淮伊不答反问,“七连胜有吗?多少钱?”
“四百两。”
“六连胜呢?”
“三百两。”
“五连胜?”
“二百五十两。连胜三次或四次都是二百两。两次或一次是一百五十两。”
“得,黄老板,你这些我一个都买不起。”
黄老板盯着姜淮伊瞅了一会儿,忽道:“姜小姐,您要真想买,可以赊账。”
“赊账?”
“对,您听我跟您解释,是这样……”黄老板开始口若悬河讲他的赊账之法。
“等会儿,黄老板,借我纸笔一用。”姜淮伊边听他讲,边算,算到一半,把笔一撂,这不高利贷么,利滚利滚利,“黄老板不用说了,我不赊账。”
黄老板皮笑肉不笑道,“姜小姐不买,也可以来看比赛哈~”
姜淮伊变得气馁,可一出去就要面对六指魔,又试图问黄老板,“六连胜的有几个?”
“估摸着得有五六个。”
“七连胜呢?”
“两三个。”
“黄老板我真没那么多银子……”
黄老板乐呵呵笑着不说话,看了姜淮伊一会儿,忽凑近道:“姜小姐脖上戴的金项圈能值个二百两。”
姜淮伊忙低头,才发现之前躲避二牛搞得浑身是汗,不自觉将衣领扯开了些,这下金项圈漏出来,他还不狮子大开口?!看来讲价是讲不下来了。
“金项圈可不能给,我爹知道了一定打死我。这样,黄老板,一口价,七连胜三百两,怎么样?可以的话,我这会儿就回去取银子。”
黄老板琢磨一会儿,“好!就卖右侍郎一个面子,七连胜三百两!不过,这个价格只今天有效哦~”
“好,你等我去取。”
姜淮伊把金项圈挡好,回到大街上,此时天已渐黑,二牛很快跟来,“小姐,车夫到了。”
匆忙看他一眼,姜淮伊还是不敢和他乘同一辆车回,只大街上找人问哪有书画店,又问黄家开的书画店在哪儿,还好,黄家的店有些名气,问了几个人给问出来了。
姜淮伊匆忙往黄妙人娘家开的书画店赶,还好,伙计勤奋,店铺没关。
“小姐看书画?”伙计迎上来招呼。
“如今店里最管事的是谁?我找他。”
“小姐您是?”
“右侍郎府五小姐姜淮伊。”
伙计进去片刻,出来一老管家,“小姐有事找老朽?”
姜淮伊开门见山道,“我是右侍郎府五小姐姜淮伊,三年前我的七彩凤凰名震京都,朝廷找我开山立派,水粉画派由此而来。而黄家店铺所售书画里的水粉画作皆为传人所作,并无我本人真迹。眼下我亟需用钱,你告诉我,我一副真迹能卖多少银子?”
老管家摸一摸胡子,悠悠道:“若小姐所说为真,则一副真迹大概值二百两银子。”
“不是吧?画派创始人真迹,才卖两百两?书画古董这些玩意儿不是最能坑钱么?”
“啊……这……世间凡夫俗子居多,真正懂画之人甚少……”
“唉,算了,我给你画两副,你给我四百两银子。我急用。”
“恐怕……恐怕眼下没这么多现银……”
“有多少拿多少,其他的改日再拿。”
“老朽怎知小姐是否他人冒充?”
“你去叫姜宁过来,我一边作画,一边等她。”
“这……”
“要不你看看我这金项圈,眼熟不?姜宁、姜妍都有,这是爹爹给我们的,如假包换。”
老管家这才相信, 喊伙计帮忙准备纸墨。
“伙计,咱店里有没有颜料,没有的话,帮我买些颜料回来。”
“有,我找找。”
“有没有刷子?”
“啊?什么?”
“刷子!”
“刷子没有。有毛笔。”
“算了,就用毛笔吧。”
姜淮伊凭记忆画了只迷你版七彩凤凰,又略一思索,结合今日山涧景色画了一幅瀑布彩虹。“好了,晾干后挂起来。”
老管家清点完店内银两,递给姜淮伊一个大荷包,比姜不吝给的还要大还要重!“这里是三百三十两银子。”
姜淮伊挑出来几块,“这些留给店里找零。”说完便又往当铺奔去。
二牛跟在后头,“天色已晚,小姐还要去哪里?”
“找黄老板。”姜淮伊急匆匆往回赶。
二牛照例在当铺门口停下,姜淮伊一路找到黄老板将银子往他面前一甩,“走得着急没细称,多的记得还我。”
黄老板叫手下当面称了,确实有多的,连同荷包一并还给姜淮伊。
“走,挑人去。不是有两三个么?”姜淮伊问。
黄老板先拿出名单,给姜淮伊看,“七连胜的是秃头鹰、獠牙青和扫堂腿。”又带她去地牢,一一指给她,“这是扫堂腿,那是獠牙青,还有那边那个是秃头鹰。”
姜淮伊瞧他们个个如猛兽,张牙舞爪,凶神恶煞,开启点兵点将模式,默念:点、兵、点、将、点、到、谁、就、是、谁!
“就他了!”姜淮伊指着点到的獠牙青喊。
黄老板一摆手,几个手持兵刃铁棍的黑衣过来将撩牙青带出来。先把他关到一间小一点的空牢房,过程中獠牙青试图挣扎逃脱,被围着他的黑衣棍棒交加打了一通,拿刀往身上刺了几下,外加一顿鞭笞,老实一些。黑衣趁机掰开他嘴巴喂他药丸。
黄老板对姜淮伊道,“药已经喂下去了,很快便发作。我先给他讲讲规矩。”
黑衣们退下,黄老板走到牢房前,喊那獠牙青:“獠牙青你听着,你眼前这位小姐花了三百两银子买你为奴,契约已签,从此刻起,地牢发生的一切再与你无关,而小姐便是你的主人。你听她的话,她保你活命……因你已身中剧毒,没有主人的解药,只需一个时辰,你便毒发身亡,痛苦而死。在主人带你走之前,先让你感受下毒发的滋味儿!”
獠牙青听罢因无能为力而狂怒,对姜淮伊和黄老板龇牙咧嘴、挥舞拳头、发出野兽般地低吼,吓得姜淮伊接连后退。黄老板扶住她,道:“不慌,他很快低头。”
忽然獠牙青安静下来,举起手臂,上面爬满鸡皮疙瘩,又觉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四肢发抖、面色铁青、浑身开始冒冷汗!
渐渐地,他坐立不安,整个人烦躁起来,像一头困兽,浑身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变成了疯狂的蚂蚁军团,本能地想要撕咬一切!
“呃~~~~“浑身疼痒难耐,不能自拔,双手不住在身上抓,连皮带肉挠出了一道道血痕。然而,这只是开始。
全身肌肉、骨骼剧痛,万蚁噬骨之感,不管是拼命挠还是拿头撞墙,完全无法缓解。“啊——!!!!”
转眼间,獠牙青咚咚撞墙不止,已将墙壁染红一大片!
饶是他已如此痛苦,体内剧毒仍是不减,而是不停不休地啃食他的身体,撕咬他的意志,让他如坠炼狱,生不如死!
黄老板冷冷开口道:“毒发的痛苦,可不是忍忍就能过去的。他如果能坚持的话,毒发会持续整整一个时辰,最终七窍流血而死,除非吃到解药,才能缓解疼痛。然而,过往的试验告诉我们,能坚持半个时辰已是忍耐的极限,通常,他们会因痛苦而自残至死,绝非毒发身亡。”
姜淮伊拿出方才黄老板给的解药,三颗如黄豆般大小的药丸躺在胭脂盒里,问黄老板,“这些药丸只能缓解疼痛,却不能彻底解毒是吗?”
“此毒无药可解。解药只为缓解、抑制毒性。每十日服用一粒。一次吃两粒并不能延长抑制时间。故一月之内小姐需亲自来取解药,旁人不可代取。”
“明白了。”
两人说话时,撩牙青已经受不住,求饶声不绝了。
姜淮伊喊他名字,獠牙青痛苦万分,向他伸出手哀求,“主人,快救救我!我不行了!我要死了!不不!比死还难受!我生不如死啊!!!”
“你听我说!我可以给你解药,但你需清楚几点。请你跟我重复——”姜淮伊大声喊道,因獠牙青在不住痛呼哀嚎!
“獠牙青,跟我重复,一、毒发会持续一个时辰——”
“一……”獠牙青竭力忍受痛苦,跟着念,“毒发……呃……持续……一个时辰!”
“二、每十日服用一粒解药,多吃无效!”
“二……啊!!!!!!!!!把解药给我!!!!!!把解药给我!!!!!!!!!”獠牙青面目狰狞,放声怒吼,“解药!!!!!!!!!啊!!!!!!”
姜淮伊只能再大声喊,“跟我说完,才能给你解药!二、每十日服用一粒解药,多吃无效!”
“每……呃!!!好痛!!!好痛!!!求求你……我求你了!……给我……”
姜淮伊狠心晾他一会儿,方又重复:“十日服用一粒解药,多吃无效!”
獠牙青低吼重复,“十日一粒……呃——……多吃……无效!”
“三、解药由主人亲自来取,旁人不可代取。”
“三……解药……主人取……啊!!!……不可……代取!”
“张嘴。”
獠牙青对着姜淮伊张大嘴巴,药丸入口,痛苦之色渐减。随着痛苦减轻,他浑身再无力气,整个人瘫倒在地。
黄老板将牢房打开,对姜淮伊道, “可以带他走了。”
“谢谢黄老板,您去忙吧。我等他缓缓就走。”
黄老板做出请便的手势,自顾忙去了。
姜淮伊走近一些,轻喊:“獠牙青?”
不一会儿,沉闷的呜咽声传来,他竟趴在地上哭起来……
姜淮伊大胆一些,伸手过去轻拍他的背,“獠牙青,你跟我走吧,有限制的自由总比暗无天日的厮杀强,你说是吗?”
“呜呜呜……”此时的他,哭得像个小孩子,先前饿狼猛虎般的人完全不存在了。
“结束了~离开这里~所有的痛苦、恐惧就都结束了~”、“跟我走,我会好好待你~”、“哭完了,你就又重新活过来了~”
终于,獠牙青收拾情绪,重新站起,只是整个人被掏空,宛如行尸走肉,姜淮伊牵起他的手,带他一步、一步走出去。
外面二牛等得已十分焦急,看到姜淮伊忙迎上来,“小姐!”
“马车呢?”
二牛冲不远处的车夫招手,很快,车已
驶到跟前。
姜淮伊带獠牙青上车,二牛跟上来,“回府!”
“驾——”一声,马车在夜色中向姜府奔去。
车厢内,二牛忍不住向獠牙青投去打量的目光。
姜淮伊轻声道,“他是我从黄老板手里买的,三百两,獠牙青,七连胜——”
二牛望着姜淮伊,眼中难掩疑惑,“小姐……”
姜淮伊转头去问撩牙青,“獠牙青,你本名是什么?”
獠牙青看她一眼,低下头陷入回忆,“本名?……我都快忘了……”一时沉默,忽听他用喑哑的声音道,“冰天雪地,我被马匪掳走,阿妈追着喊“萨巴、萨巴”,马匪绕回去,手起刀落,雪地里一片绯红,后来我也成了马匪,刀剑、火把、哭喊、血色……眼前总是灰暗,仿佛看不见尽头……”
姜淮伊握紧他的手,安慰他,“过去了……都过去了……”
回到西林苑,叫厨房做了热汤,给萨巴分了些,姜淮伊骑了一天马,又被吓到,来回奔波了整晚,喝完汤让梧桐伺候着洗了澡,而萨巴一直在屏障另一侧的地上呆着。他说习惯了在地上。
入睡前又想起姜成的话,便一字一句转述给梧桐听。谁知梧桐听了,竟欢喜起来,“二少爷他、他是知我心意的,他在为我考虑,他、他不知道,我愿意为他做牛做马,我不怕苦不怕累,不怕别人说闲话,为了他,我愿意像谢氏那般,不求名分,但求他心里有我。——不行!我要找二少爷,我要向他表明心意!”
姜淮伊好不容易劝下她,“好歹等明日再说。”
翻身看到萨巴靠在墙根,叫他坐近些,“还记得那三点吗?”
萨巴点点头,复述一遍。
“保护好我,这三点便不足为虑。”姜淮伊拍拍他的肩膀,翻身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梧桐在耳边喊她起来吃饭,喊了好几遍,姜淮伊实在太累,哼道,“告诉她们,我不吃了,实在太累了……”
等睡饱了,才发现竟已过正午。一问才知,饭点儿都过了!
“我怎么这么能睡?!”姜淮伊有些懊恼,以前大少爷姜胜曾睡到下午,被老爷夫人好一通数落。怎知竟要步他的后尘?!
木棉帮忙梳洗换衣,安慰道,“小姐腿伤才好,骑马过累,不小心睡过头情有可原。梧桐说向夫人禀报时,她并无不悦,反而叮嘱奴婢们好生伺候。”忽然,她凑近耳语,“六小姐也没起来。”
姜淮伊心下稍安,又问:“萨巴呢?”
木棉指指外边:“萨巴、二牛、铁柱三人在掰手腕。”
“叫他进来!”
刚好木棉已把头发梳好,叫萨巴过来后便出去忙了。
瞧他脸上干干净净,穿戴整整齐齐,姜淮伊一阵恍惚,完全与地牢里那头发疯的野兽对不上号。
“小姐?”
姜淮伊回神,板起脸问道:“昨夜让你在我床边守着,可曾有事发生?”
萨巴摇头,“一夜相安无事。”
姜淮伊瞪大双眼,盯上他,“真的吗?那我晚上有没有磨牙、打呼噜、说梦话?”
萨巴嘴角扯起一丝笑,被主人更用力一瞪,忙正色:“没有。”
“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眼前主人的眼睛如铜铃一般,只怕再说没有,眼珠子要掉出来了,萨巴想了想道:“昨夜二牛来过两回查主人安危。再没任何动静。”
“什么?!”姜淮伊猛然色变!“他是何表情?!说了什么?!拿兵器了吗?!”
萨巴仔细回忆:“面无表情,说他每夜都来,让我不必在意,还帮我守了一会儿,手上没拿兵器。”
“每夜都来?!……”
“对,他说有两次过来看到丫鬟深夜看书写字,心中对她很是敬佩。不过,他又叮嘱我别乱说,因为府上规矩多,丫鬟写字用的是小姐的纸笔,恐被当作偷窃。我却觉得小姐人这么好,肯定不会怪罪。”
囧了个囧~姜淮伊挥挥手让他走了。
大脑从昨天的惊吓中恢复,此刻回想起来自觉过于谨慎,又不禁思索:善意替木棉隐瞒的二牛,心狠手辣杀死国槐的二牛,哪个才是真实的二牛?买个萨巴回来能牵制住他吗?
这时梧桐推进,眼睛看起来红红的,“怎么了?”
梧桐一开口带着哭腔:“小姐,谢氏死了!”
“什么?!”
“下人们都传开了。”
“几时发生的事?”
“饭后没多久,三小姐发现的……”
“走,我们去看看。”姜淮伊说着就往外走。
梧桐在后边追,“小姐,夫人不让过去——”
“为何?”
“奴婢不知,那边被护卫围起来了。”
姜淮伊反而更好奇了,当下也不说话,佯装去茅厕,绕小道过去,往谢氏居住的方向去。
这些年,姜淮伊还从未去过谢氏的住所,倒是听说过,大少爷姜胜与其胞妹三小姐姜茹雪住的院子叫东升院,而谢氏在耳房住。
一路上遇到的下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姜淮伊路过听到谢氏二字,便加快脚步过去,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忽然背后一声呼喊,“小姐——”
姜淮伊惊讶回头,见是二牛追过来了,暗自叹气,以前没发现,怎么他回回跟这么紧?
“你来干嘛?”语气有些生硬。
二牛楞一下,“保护小姐”。
“府中都是自家人,不用专门过来保护,你回吧。”
二牛却不动,主动提起国槐之事,“小姐,昨日咱们去见国槐,出来后没坐马车,故车夫一直在外等候。据他讲,曾看到两名狱卒抬出一具尸体,很快有人来收尸并递给他们些许银两,推测是狱卒私自卖尸赚钱。按照惯例,囚犯身亡,狱卒会通知家属来收尸。狱卒敢卖尸体,就说明死者没有家属,自然也不会有人追查死因。此事已了,小姐不必担心。”
国槐的确没有亲人,否则何至于伤腿拖延成疾?纵使他心术不正,可到底一条人命在眼前消失,姜淮伊还是不能接受!“你为何要杀国槐?!”
二牛听出她语气中的怨怼,加上昨日忽然变脸,急匆匆买了萨巴回来,纵使当时有些疑惑,现在也明白所为何事了,当即跪地一拜:“小姐,人心叵测,世事难料。奴才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自是对安全格外警惕。国槐前科累累,出狱后定会变本加厉报复,奴才只好杀了他,永绝后患!”
姜淮伊脸色变了又变,衡量许久,方伸手扶起二牛,“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两人继续往东升苑去,远远瞧见几个大汉抬进来一口棺材,院内穿出零星哭声。
“看来是真的,谢氏死了,只是不知为何?二牛,你去问问,我在这儿等你。”
很快二牛带回消息,“说是‘疽发背而亡’,夫人担心此病会传染且不吉利,因此严禁进入,只谢氏一双儿女及其奴仆守着。大夫配好预防的中药做出香囊,给东升苑的人,看守的护卫以及需要进出的相关人等均分发一份。”
“能不能给我弄一份,我想进去看看。”
二牛脸上的表情实在不能说是好看,“这……”
姜淮伊笑嘻嘻道,“要不你替我进去看看?”
二牛不明白,“进去看什么呢?”
“什么都看,什么都行,就比如:谢氏后事如何料理?大少爷三小姐如何守灵?爹爹去了没有?或者问问他们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不?”
“小姐回西林苑等消息吧。”
“好。”
回到西林苑,姜淮伊发现梧桐还在哭,不由好奇,“梧桐,谢氏之死,你为何如此伤心?”
梧桐道,“奴婢联想到自己身上了。本来奴婢以为像谢氏这般也无不妥,然经今日之事只觉她可怜,不仅谢氏可怜,连带大少爷、三小姐跟着受尽委屈……谢氏为老爷生下一儿一女,不但身份地位不曾有半点提升,连怀胎十月生下的子女也不敢亲近,更别提老爷了。恐怕谢氏这辈子,只那两个晚上和老爷亲近过!就连大少爷、三小姐出生当天,老爷都没看过她,哪怕说上一句话!好好的人忽然死了,老爷夫人闻若未闻,只吕管家出面,还把消息封锁了,不让大肆宣扬,不准别院的人靠近。我听府上妈妈们说,死者为大,然而谢氏之死,在姜府偏偏就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真是可悲可叹!”
“爹爹竟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姜淮伊低声感叹。
梧桐猛然意识到说错话,急得自打嘴巴,“奴婢失言!奴婢失言!请小姐恕罪!”
姜淮伊拦下她:“你没说错,谢氏确实可怜,爹爹待她与待出身高贵的大夫人之别宛如云泥。”话锋一转,道:“梧桐,你正值青春年华,二少爷对你来说,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我真诚地建议你,放下他,留更多精力去寻找更合适的归宿!”
梧桐有些动摇,面露痛苦之色:“小姐,奴婢何尝不知和二少爷实属痴心妄想,然而,夜深人静时,奴婢想起过去点滴,心中嫩是不甘!曾经我离他那么近——与他同塌而眠的是我,伺候他沐浴更衣的是我,知他喜怒哀乐的也是我……我情愿将身心全交给他,而他却不属于我……”
正巧萨巴从院门口一闪而过,姜淮伊便想撮合他和梧桐,“梧桐,其实咱西林苑也有好几个男的,铁柱、二牛、萨巴,铁柱已经成亲就不说了,二牛你要是看不上,萨巴如何呢?这萨巴可是我花了三百两银子买的战俘,上过战场的男人才是真男人,而且撇开身份地位,二少爷恐怕不是他对手!当然,你也不用着急回答我,日后留点心,如果觉得还行,就告诉我一声,我想办法帮你们安个家。”
此话一出,梧桐感激涕零,“别的不说,小姐有这句话,梧桐已感激不尽了!”
姜淮伊打趣她,“可不能只心里感激,我可要看到行动哦~”
这梧桐一点也不含糊,直接去院门口找萨巴搭话去了,姜淮伊乐滋滋进屋歇着。
二牛回来后说,“谢氏丧事夫人派吕管家料理,需要什么都报给吕管家,大少爷三小姐守灵三日,第四日将谢氏从侧门抬出下葬。要说困难倒也谈不上,只听三小姐说了句,‘娘走得冷清’,其他就没什么了。”
三天后,姜淮伊带着梧桐、木棉和二牛三人偷偷到东升院祭奠谢氏。四人均一袭黑衣,在天黑后,由二牛依次翻墙带进去。满院烟熏火燎,既有烧纸味道,又有大夫焚烧药材的味道,又苦又熏眼睛。
护卫们在院外门口,大夫、管家也走了,四人轻手轻脚来到灵堂前,只见大少爷姜胜、三小姐姜茹雪跪在灵前低声啜泣,两个丫鬟守着。其中一个离门口近些,见到四人,轻声提醒大少爷,却并不特别吃惊。——连日的悲伤使他们沉重,无关的小事引不起什么情绪波动。
姜胜、姜茹雪惧是眼睛通红,给四人递过来一些纸钱,每人给谢氏烧了些,梧桐还能说道几句,什么“谢氏自来姜府百事乖,野蔬充膳甘长藿……”姜淮伊则是“一路走好,逝者安息”来回重复。
临走前,姜淮伊令木棉送上一信封,里面装玉一块,耳饰一双,还有木棉亲手写的挽联一副。姜胜命丫鬟收了,对四人鞠躬谢礼。众人告辞。
秋季学堂继续。姜淮伊明显感觉三位少爷用功多了。一问才想起来,秋试近在眼前。姜宁,姜妍两姐妹也很用功,姜淮伊偷偷问姜宁缘由,她说打算偷偷扮成男子去试试。
姜不吝还是整天惦记着骑马,拉着姜淮伊翘了学堂去马场玩。二牛,福安分别跟着。
姜不吝嘚瑟,“姜淮伊,你看,福安虽然是我成哥哥的奴才了,但只要我需要,成哥哥便派他来伺候我,这叫是与我共用,不能说抢。”
原来她还对上次客栈被嘲笑一事耿耿于怀,便轻轻一笑,由她了。
二牛如愿以偿教姜淮伊骑马,“先熟悉马儿的性子与喜好,上马后调整坐姿,一定使身体处于稳固的位置,然后用小腿敲打马儿的肚子两侧,敲打力度越大,马儿步伐速度越快,如果要马儿左转,应将右小腿靠后夹紧马儿右侧肚子,左小腿靠前夹紧马儿左肩,同时向左拉动左缰绳,右转同理,若要马儿减速或停止,应收紧缰绳,同时喊‘吁、吁’……”
姜淮伊独自练半晌后,二牛也翻身上马,将她圈在怀里,接过缰绳,“马儿的天性是恣意驰骋,既已陪小姐练习多时,且让它撒丫子跑一跑!”
“驾!”马肚子受重力,立时狂奔,姜淮伊只觉耳畔风声呼啸,眼前景物影影绰绰,肾上腺素激增,血压飙升!刺激又兴奋!
却说马场边的姜不吝瞧见,忙策马跟上,“喂!等等我!”
马儿撒丫子跑欢脱了,减速停下来的时候,姜淮伊望着陌生的环境, 不知到了哪里?
“二牛,这里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它怎么停下来了?”
二牛摸一摸马儿鬃毛,翻身下马,又把姜淮伊接下来, “它跑累了。”
果然马儿抖一抖身子,低头啃起路边青草。
姜淮伊想起与姜成一起打水漂的地方,叹道:“可惜这里没水,景色不太好……”
二牛递来水袋,“奴才带水了。”
“扑哧——”
姜淮伊笑着解释,“我说的不是喝的水,而是地上流的水,比如小溪、泉水、湖泊之类的。有了水流的点缀,眼前的景象就变得生动起来,加上人声、鸟叫、马嘶…… 太阳从树叶的缝隙中穿过,风儿轻轻拂过,空气中夹杂着不知名的香味……”不由闭上眼睛,想象那副画面,“唔~真美~好香~”
“小姐饿了吗?”
“什么呀?!我说的香是花香!!!”姜淮伊气得直翻白眼,真是煞风景!
“小姐刚说‘不知名的香味’……”
“不知名野花的香味,就是说这朵花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姜淮伊捶胸顿足,真想揍他!
“姜淮伊!姜淮伊——”忽听一人喊道。
“谁在叫我?”姜淮伊四下望去,却不见人影。
“姜淮伊——”叫声忽远忽近,“姜淮伊!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姜淮伊大喊。
“姜淮伊——你在哪儿?——”那人似乎没听见。
姜淮伊更大声喊,“我在这里!!!!!!!!!!”
“啊?——姜淮伊——姜淮伊——”
“二牛!快帮我喊!”姜淮伊拍身边的人,又卯足了劲儿喊,“我在这里——”
二牛深吸一口气,呐喊道,“在这里——”
声音之大,震得姜淮伊耳膜嗡嗡,退两步离他远些。
“我听见了!”那人喊道,“但我看不见你们!”
“是姜不吝!”姜淮伊听出她的声音,“她不会迷路了吧?”
二牛又喊,“听声辨位——你顺着声音的方向走——”
“我——我听不出来——”
姜淮伊对二牛道,“我们去找她吧!”
二牛点点头,喊道:“你原地休息——一会儿我们去找你——”
“我一个人害怕——你们现在过来——”
“怕什么——有事就喊——”
“喊太多——我没劲儿了——要喊不动了——”
姜淮伊想起以前看的影视剧中向天空放射的信号弹,如果此时有一个就好了!“姜不吝——你等着——别动——”
“好——”
马儿被姜淮伊从路边拽回来,“走吧~”
两人上马,顺着方才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快看不到原先马儿吃草的位置时,齐喊:“姜不吝——”
侧耳倾听,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姜淮伊有些焦虑,又连喊几声依然没有回答。
“方向不对,我们原路返回,走相反的方向。”姜淮伊道。
二人又朝相反方向走出很远,也是远到快要看不见原先马儿吃草的位置,又喊,还是没回答。
“不应该呀,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肯定有一个方向离她更近!”姜淮伊奇道。
二牛提醒,“刚才她说喊不动了,也许,是我们没听见。”
两人又朝第一次的方向一路走下去,二牛控马,姜淮伊边喊边找,喊道嗓子都哑了,也没听见姜不吝的恢复,更没瞧见她人影。
二牛也开始犹豫,“已经走了这么远,还找不到人,肯定有问题。”
“也许方向错了,也许和她错过了……”姜淮伊说道,“现在怎么办?要不,我们回去搬救兵吧!人多力量大。”
二牛忽翻身下马,“小姐回去搬救兵,奴才在附近再找找。”
“别呀,回头你再丢了,我们还得再找你,何苦呢?”
“荒山野岭,有人的话可能是马匪,没人的话,可能会有野兽,小姐您看,那边一大片树林,适合野兽生存。”
姜淮伊心下一慌,“姜不吝不会已经遇险了吧?别说了,咱们赶紧找她!”
二牛道:“这里道路杂乱,且日在当空,不好分辨方向,再找下去,恐怕咱们也会迷路。为今之计,兵分两路最为合适。”
“嗯。”姜淮伊点点头,想要勒马回头,却又停下了,“二牛——”
“怎么了小姐?”
“我……我……没记路……要不你回去搬救兵,我在这儿找?”
“不,小姐留在这儿更危险。俗话说老马识途,小姐不用控马,让它自己跑,就能回去。”
“能……能行吗?”姜淮伊坐在马上忐忑起来,“万一,我在回去路上遇到野兽……?”
“不用怕,小姐有马,能跑掉。”
“那你呢?万一你遇到野兽,没武器,没马,能跑得过野兽么?”
“跑不过,但打得过。”二牛似乎很有自信,“好了,小姐快回吧!”说完狠拍马屁股,马吃痛而跑。
“一切当心,二牛——”姜淮伊喊道,由着马儿往前跑。
“欸?不对,这不是原路……”走了一会儿姜淮伊觉出不对,就算再不记路,可这擦身而过的树木,是从未见过的品种,妈呀!不会马儿也迷路了吧?!真令人绝望……
“呜呜呜呜——姜淮伊——呜呜呜——你怎么还不来——呜呜呜——”一阵哭声传来,姜淮伊暮然一喜,“是姜不吝!”
马儿越跑越快,哭声越来越大!
“姜不吝——姜不吝——”
“我、我在这里——你终于来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两姐妹紧紧相拥哭成一团。马儿非常自觉啃树叶吃。
哭着哭着,咕噜一声,两人破涕为笑,“我饿了……”
“我也饿了……”
姜淮伊起身上马,“走,我们接上二牛,回去就大吃一顿!”
“走!”姜不吝重新抖擞精神,翻身上马跟在旁边。
“马儿呀马儿,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去哪儿接二牛,对吧?驾——”
“驾——“
马儿呼哧呼哧,跑回两人分开的地方,二牛却不见人影,姜淮伊一拍脑袋,想起来两人分开时他说要去找姜不吝!
这下惨了!他会去哪儿呢?
“二牛——”姜淮伊大喊。
姜不吝跟着喊,“二牛——你在哪儿——”
“要不一块喊吧,声音大!”
两人齐声喊了几遍,没有回复!
姜不吝哭唧唧道,“好姐姐,咱回去吧,我又累又饿又害怕,我想走了……”
姜淮伊正色道,“不吝,二牛是为救你才和我分开的。”接着把方才发生之事一一告诉她。
姜不吝不好再说什么, 两人又喊了几声,依然没有回复!
姜淮伊翻身下马,在地上来回走动,苦思对策!
怎样才能向天空发射信号呢?姜淮伊抓起地上石子,尽力往天空投掷,目测能扔个四五米。
“你这是要干嘛?”姜不吝问。
“怎样可以向空中发射东西呢?”
“弹弓、射箭都行,不过咱啥都没带……”
对,弹弓、弓箭!没带可以制作!姜淮伊让姜不吝去找些结实又有弹性的树枝,自己则用锋利的石头将身上衣服割下一大块,腰带解下来。
两人合力用腰带和树枝制成弓,用布包石头往天空射。两人一人一下,越射越高,身上的裙子被扯下一片又一片。
忽远处传来一声哨响,马儿立刻嘶鸣,两人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二牛——”
“二牛——”
“二牛——”
“小姐——”
三人总算重逢,姜淮伊告诉二牛是马儿带着她找到了姜不吝,二牛说是因为马儿听觉更加敏锐。
回到马场,福安离大老远便开始招手,看来等得挺焦急了。
四人去了老地方吃饭,姜不吝一坐下便叫店小二,“麻溜先上壶茶,渴死我了!”
小二转身端来茶给倒上,又报了些菜名。
姜淮伊趁机道,“姜不吝这一顿你请客哈~”
姜不吝喝口水,拍胸脯应下:“我请便我请!”转头对小二道:“小二,虎皮花生、福字瓜烧里脊,爆炒田鸡,金丝酥雀各来一份,再要两大碗米饭,两大碗面。”
小二笑问,“小姐,咱店里有三鲜面、鱼桐皮面、盐煎面、笋拔肉面、炒鸡面,不知小姐要什么面?”
姜不吝回头问站在身后的福安、二牛,“你俩吃什么面?”
店小二又报了一遍面名,二人分别选了鱼桐皮面、笋拔肉面。小二再确定一遍菜单便去后厨报了。
“你俩别站着了,快坐~”姜淮伊招呼两人。
福安带二牛在隔壁桌坐下。
“咱就四个人,还坐两桌,多占地方呀,还影响人家生意,福安,二牛,你俩过来坐。”姜淮伊道。
福安摇摇头,“这会儿人少,不碍事。”
“二牛,你来。”姜淮伊拍拍右手边的位置。
二牛刚要起身,便被福安给按下,“主仆有别,不知道规矩呀?”
其实二牛比福安年长个两三岁,身材更高大,被按下并非因为力气,而是所谓的“规矩”。虽然在西林苑,小姐关起门来,做过些不那么合规矩的事,但在外边,大家心照不宣都按规矩来。因此这会儿叫他过去,不免心里犯嘀咕。
姜淮伊微微皱眉,瞥一眼姜不吝,“喂,姜不吝,平时在家里规矩多,怎么出来玩了还这么多规矩?”
姜不吝随手一挥,“你们随便,我无所谓,我现在只想吃饭!”
姜淮伊又喊:“二牛,过来。”
二牛便依言坐过去,专心等面。
姜淮伊问小二要了一碗清水,用手蘸水,在桌子上画起来,“上北下南左西右东,马场在北边,我们从马场出发一路向南,中间拐了几个弯我没记,但大方向还是南。假设马儿休息的地方大概在这里——”边说边用手指画线点点,“然后听到姜不吝的声音,当时只有一条路,我们两个方向都去过,没和她遇到,好奇怪,假设她是一个点,那么她声音可听见的范围是个圆,啊!我知道了!当时她就在那条路垂直的方向上!”手指在桌上画了一个十字,中心点i就是停留位置,横着的是唯一的那条路,而竖着的直线上的某一点就是姜不吝所在位置。
“哎呀!我当时真是脑子进水了,竟然从理论上就搞错!怪不得找不到人!”姜淮伊气得直拍大腿。
二牛听得一头雾水,不懂她在桌上画什么, 也没搞清所谓的理论是什么。姜不吝则是眼巴巴瞅着柜台,盼望着店小二早点从帘子后边端出饭菜来。
姜淮伊拿起裙子边,把桌上水一擦,又继续画画,“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我们就以原地为基点,像蚊香一般绕圈,一点点扩大,再无遗漏,也不走冤枉路!”
看着桌子上蚊香一般的螺旋圈,头脑中猛然浮现现代棒棒糖的画面,不由“嘿嘿”一笑,伸手从中心画一条线出去,“看!现在它就变成棒棒糖了!”
自顾自话说了半天,竟没人捧场,姜淮伊不甘心又问一般,“姜不吝、二牛,你们看,这像不像棒棒糖?”
姜不吝撇撇嘴,“我只听过白砂糖、红糖,冰糖,你那棒棒糖是什么玩意儿,像屎一样,肯定很难吃!”
姜淮伊笑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二牛看着桌上奇怪的形状,想法其实跟姜不吝一样,只是不敢说出口。
那福安在隔壁桌一个人坐着好没意思,听着这桌嬉笑,忍不住频频探头。
姜淮伊瞧见便推推姜不吝胳膊,“哎,你打算让成哥哥的福安一个人吃饭呀?不叫他过来?”
姜不吝只觉甚是烦躁,饿了半天饭菜还没上,听到姜淮伊说话,只敷衍喊一句,“来~”
福安有了台阶,也坐了过来,刚好在姜淮伊对面。
话说少年长个的关键时期就在10-20岁,这福安来姜府两三个月,竟长了不少个头。姜淮伊好奇问他,“福安,你是不是长高了好多?记得你刚来姜府时跟梧桐差不多高,如今能比她能高多半头吧?”
福安点头,“奴才每日跟二少爷习武,不光个头长高了,身体也健壮许多。”
“来喽!菜来喽!”店小二洪亮的声音从柜台帘子穿来,姜不吝吞口唾沫,手早早拿好了筷子,视线一路追随。
转眼小二已经一左一右两个托盘放到桌上,依次将饭菜摆好,“小姐点的虎皮花生、福字瓜烧里脊,爆炒田鸡,金丝酥雀,两碗米饭,最后是鱼桐皮面和笋拔肉面,小姐,您点的饭菜都上齐了,您请慢用~”
这小二记性不错,二牛点的鱼桐皮面放在二牛跟前,福安点的笋拔肉面放在福安面前,四盘菜摆到桌子中间,米饭给两位小姐各放一份。
“哇~我的里脊、我的金丝酥雀、还有爆炒田鸡、虎皮花生,嗯~好好吃!”
姜淮伊笑道,“肚子饿了吃什么都香。”
大家都饿了好久,一时只有埋头吃饭的声音。
“唔~这个爆炒田鸡真的好好吃!”姜淮伊由衷称赞,姜不吝得意一笑,“那当然!还有这个里脊也不错,不过分甜腻,又细嫩入味!”
姜淮伊习惯性夹一筷子给二牛,先是田鸡,又夹了一筷子里脊,谁知他碗里面条马上见底!
看着满满一大碗白米饭才吃了几口,姜淮伊便端过去给二牛拨了一半。“你帮我吃点,我吃不完。”
对于姜淮伊分食这事,二牛已习以为常,晚上她总要叫后厨做饭,每回总分给两三个人吃;福安也曾在西林苑呆过,这事自然知道,只是到了其他主子那里,便再没见过,心里大概知道是不合规矩了。
只有姜不吝,看到这一幕不由瞪大眼睛,心里打定主意,她要一直夹里脊,便要开始护食了!哼╭(╯^╰)╮
还好,姜淮伊只每道菜夹一点给那二牛,姜不吝才放松警惕。
很快,福安碗里的面条也吃完了,碗底干干净净,一点没浪费。
“吃饱了吗?”姜淮伊问他。
福安点点头,“吃饱了。”
其实饱没饱都要说饱了,这是齐妈私下教的,杨婆也曾这样说。福安已渐渐养成习惯。
姜淮伊笑问福安 ,“还记得你来姜府时提的条件么?”
福安一愣。
姜淮伊提醒他:“你说只要管饱,干啥都成。”
是呀,当时最大的愿望是吃一顿饱饭,福安的记忆涌上来,恍如隔世。
姜淮伊知道,这一桌坐了四个人,桌面上摆了四盘菜,却只有两个人伸筷子。福安、二牛只低头吃碗里的面。那是他们的饭。吃完了就没了,不会多想,也不敢多想。
“姜不吝,我觉得这四道菜里,最好吃的是田鸡,田鸡第一,里脊第二——”
话没说完被姜不吝拍桌子打断,“你个姜淮伊懂什么美食?我告诉你,里脊第一、酥雀第二、田鸡第三、花生第四!”
姜淮伊转头问二牛,“二牛,你说里脊好吃,还是田鸡好吃?”
二牛还没说话,姜不吝不干了,“二牛是你的人,他当然顺着你的话说了!”
“不会,二牛最正直了,他一定给出公正的评价。”
“不不不,最公正的人是福安!”姜不吝抢道,“福安他是成哥哥的人,跟你的时间和跟我的时间差不多,他说话最可靠了!”
姜淮伊勾嘴一笑,“好啊~就让福安评价,看里脊第一还是田鸡第一?”
福安尬笑着不知如何接话,姜不吝等不及,夹了里脊、田鸡往他碗里一扔,“快,告诉我,哪个更好吃?”
被人紧盯着,再美味的菜肴都要打个折扣,福安夹起里脊放嘴里,却仍觉得十分美味,“里脊好吃!”
姜淮伊起哄喊,“黑幕!黑幕!”
姜不吝瞪他一眼,“你吃了田鸡再说哪个更好吃!”
福安将田鸡放进嘴里,也觉得甚是好吃,这下犯了难,看眼小姐们,一个双眼含笑,一个紧盯不放,立刻有了答案,“里脊比田鸡好吃。”
“耶!我赢了!我就说里脊好吃吧!”姜不吝冲姜淮伊嘚瑟完,又给福安夹了几块里脊,“给,赏你几块里脊!有品味!”
姜淮伊学她,给二牛夹了几块田鸡,“二牛肯定跟我一样,认为田鸡更好吃,对吧?”
二牛只点头,并不在意她们在比什么。
姜不吝再吃几口,将筷子一扔,“吃饱了!走,上楼休息!”
姜淮伊夹一口花生,边吃边说,“我还没吃饱,你先上去吧,一会儿我们吃完了去找你。”
姜不吝嘟囔一句“墨迹”便去叫小二开房。
福安打算跟上,被姜淮伊桌底下踢一脚,轻声道,“小姐休息,你跟那么紧干嘛?”
“蹬蹬蹬……”姜不吝踏着楼梯一路走上去,在楼梯口喊,“还是西头那间!”
姜淮伊头都没抬,“知道了!”然后端起菜盘,一人碗里倒一半,都给分了,“不要浪费粮食哦~”
两人很快完成任务,姜不吝剩得米饭也被解决。姜淮伊心中五味杂陈:搁现代社会,别人吃剩的菜,肯定是倒掉的,没人愿意吃,一方面是不卫生,另一方面是不稀罕;而在古代,对于一个只能吃杂粮的人来说,荤菜极其珍贵,吃上一口能回味好几天。而这些菜如果留在桌上,小二肯定收回去自行处理。不如让他俩解解馋。
姜淮伊去柜台问小二,刚才姜不吝开了几间房,得到只开一间的答复后,当即又开一间,“隔壁或对面有空房吗?”
“隔壁有。”
“开隔壁那间。”
四人分别休息。直到申时过半才起。
因对上午在野外迷路之事心有余悸,下午姜不吝只骑着马在附近绕圈。姜淮伊继续和马儿培养感情。福安和二牛蹲在一起闲聊。
“福安——”姜不吝边骑马边和他俩搭话,“如果让你和二牛赛马,有信心赢吗?”
福安摇头。
“真没用!”姜不吝一脸嫌弃,转了一圈,又问,“那要是比武呢?”
福安点头。
姜不吝兴奋起来,“左右无事,你俩比划两招,如何?”
福安看向二牛,二牛看向姜淮伊。故姜不吝直接问姜淮伊,“喂!姜淮伊!让你的人和福安比划两招。”
姜淮伊想都不想就拒绝,“不比。”
“为何?”
二牛出手狠毒,万一……
虽然福安是十两银子买的,比萨巴便宜多了,可他现在毕竟是二少爷的人,真给他打伤打残或打死了,恐怕里子面子都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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