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废品区的机器人
方珺进入世界的第一时间，先是感知到眼皮的湿润，紧接着是脸上还有身上。
她闻到雨水带着一丝酸涩，这雨水不太健康。
睁开眼，黑夜笼罩，天空像是被一层厚重的灰色幕布遮蔽，沉甸甸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触手可及。
细雨如织，绵绵不绝，浇入眼神平淡，玻璃珠般的眼眸，再从眼尾处滑落。
原本损坏的躯体，在方珺醒来后，开始自动修复，从睁开眼再到手指运动的细致动作，只过了几分钟。
有点慢，能量也不够让她全身恢复，不过暂时也足够用了。
方珺动了动手指，把手下的一块金属废料弹动，从高坡上滚落，撞击到底下的废料，制造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刚好让距离几百米远的那个男人听见。
他带着好奇又警惕地靠近，挂在胸前的便捷式手电上的光芒照到那一块区域时，眼睛惊喜地睁大了几分。
男人未撑伞，任由雨水无情地打湿他那一头乌黑的发丝，它们狼狈地贴合在脸颊两侧，发尾滴落着晶莹的水珠。
高挑修长的身姿在雨中显得格外落魄，但那双眼睛，却如同被雨水洗涤过一般，清澈而明亮。
他小心又熟练地将压在上面的废品杂料搬开，露出底下完整又精致的“人”。
金属碎屑，高科技废料与废旧物品堆积如山，错落有致，又杂乱无章。
在这种地方，一个睁着冰冷双眼，五官精美的女人躺在其中。
四肢健全没有明显的受损，身上陈旧脏污的衣服不能遮掩她完美到了极点的清冷美貌，白色的长发如天上月华编织而成的绸缎，散发了淡淡的光辉。
不过她那面无表情的呆滞，和无机质没有一丝生动的眼睛，让她身上少了人的灵动，多了机械生硬感。
李墨的注意力不在女人的外貌或者机械感上，他上手仔细检查关节处是否灵活，有没有暴露的机体，或者破损的外层皮肤。
仔细检查一番后，李墨的笑容止不住了，忍不住自言自语：
“居然还有这么完整的机器人！”
之前他找了这么多遍，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完整的家庭机器人，通常这种机器人被人发现，就算坏了也会被人捡回去拆分卖，也能卖出好几百呢。
他用手指擦拭女人后腰处沾染的脏污，规整的编码显示出来。
“01-984，第一代的家庭机器人。”
李墨忧虑地皱眉，第一代是最早期的机器人，早就不知道淘汰多久了，怪不得会出现在废品区，能够这么完整很难得，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可想到家里的人和他现在的困境，咬了咬牙，拿起一块复合型纤维布将其包裹起来，背在身后。
方珺一动不动地靠在李墨的背上，脑袋放在他的左肩上。
走动时，布料因为李墨的晃动而慢慢移开，方珺左眼的视线变得清晰，附近的环境一览无遗。
废品区的范围很大，里面的废品堆积如山，方珺和李墨身处的区域大多是一些工业金属废品或者废料，没有食物发酵的难闻气味。
附近像李墨这样的“淘金者”不少，看到李墨经过，眼神隐晦地打量着他身后被布包裹着的大件，算计着是不是值钱的玩意，值不值得出手。
李墨不是第一次过来这里捡漏拾荒，敏锐感觉到了周围人的视线，他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用力背紧身后的人，埋头赶路。
这世道抢夺的恶性事件很少发生，但不代表没有。
方珺被李墨带着穿过废品区，黑夜滋生的恶意，随着他们的经过，废品上面冒出一个个人影，仿佛豺狼一般，紧紧地盯着底下快步经过的李墨。
走出废品区，远处绚丽多彩的霓虹灯光倒映在无机质的眼睛里，方珺明显感受到李墨深深松了一口气。
李墨抬手擦了擦快流到眼睛里的水，又用力抬了抬身后的家庭机器人，调整好有点歪的位置。
细密的雨水逐渐变大，豆大的雨珠开始重重地坠落在地，它们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击打在水洼中，发出清脆的响声，打破了水面上倒映的霓虹色彩，激起一圈圈涟漪。
水中霓虹的色彩被雨水撕裂、被扭曲，最终消失在一片昏暗与混沌之中。
天上的霓虹灯光依旧闪烁，昏暗的街道没有其他光源，只能依靠高空中光怪陆离的广告牌上灯光照明。
李墨吃力的喘息几声，初始的机器人重量比人还要重一些，背着百来斤的金属走了几公里的路，身为没有改造过的普通人，他的力气已经有点受不住。
方珺被李墨放在长凳上，默默地看着他拿着一张身份卡片，对着公交自助机操作。
“滴，身份核对成功。”
冰冷的女声在空荡的站台中响起：
“三等公民李墨，请问你需要什么服务？”
“我需要到星都H区199648号房。”
“是否有携带物品？”
“嗯，我有一台初始家庭机器人。”
“好的，费用150，小费75。”
李墨拿着身份卡的手指捏紧几分，嘴角抽搐了下。
小费都涨到百分之五十了？
他想到离家的距离，还有家里等着他的人，咬了咬牙，心疼地点头：“可以，刷卡。”
“好的刷卡成功，是否捐赠30%的费用给可怜无家可归的仓山鼬？”
李墨：……
他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否！”
“好的，是否捐赠50的图币作为站台自助机维护费用？”
“否！”
“好的，检测到你没有捐款，请观看1000秒的广告，即可乘坐廉价电车933，到达目的地，谢谢你使用天星集团的服务，祝你生活愉快。”
李墨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雨水，无奈道：“好。”
“广告播放模式选择，2图币全息模式，1图币普通模式。”
“1。”
动听的音乐响起，甜美的女声情绪高昂：
“……你还在为身体弱小而烦恼吗？你还在为找不到工作而发愁吗？你还在为孩子基因不好，学习落后同学而痛苦吗？最新款的阅读神经接口设备－神脑47全新上线，只需要一台神脑47，孩子学习不再是问题！它采用……”
李墨老实地看完一整段1000秒的广告，眼睛不敢移动半分。
自助机有检测功能，只要他的眼睛没有看广告，广告就会中断，需要重新支付广告费才能重头开始看。
方珺被李墨放置在凳子上，望着百米高空上，高楼林立的大荧幕广告。
想要看全息广告，还得支付订阅费，不然看到的都是普通的荧幕广告。
天上和地下看起来是两个世界。
高空中灯火辉煌，空中轨道交通纵横交错，底层的连路灯装置都极少，昏暗得仿佛光都只有在上层才能有，底层的光是从上面折射下来。
地下的人依靠着广告牌折射的光源，活动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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