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皇帝不急太监急
50皇帝不急太监急
“去哪。”
掌灯时分,伺候过大公子梳洗上床,容锦下意识往出退,被沉着脸的大公子叫住。
“公子不是要休息了?奴婢自是回房睡觉啊!”
成谨言脸色暗了三分。
“本公子何时允许你回房睡了。”
纳尼?容锦一拍脑门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打上次跟大公子那啥那啥之后,她就一直被要求留在大公子房里睡的……
容锦囧了囧,踌躇地挪着小碎步回到床边,脱了外衫爬上床躺好。
成谨言抿着唇:“去塌上睡。”
容锦眼角抽了抽,二话没说颠颠儿跑去屏风外的软榻上躺着。
默默嘀咕,不晓得又哪里招惹到大煞神,病态的世界常人果然无法理解。
不知为何,瞧着难得乖顺的容锦,大公子偏偏更气了,恨不得随手摔两个瓷器消消火。
唉!富人的世界,穷人同样理解不了。
……
容锦的睡辟一向不好,又是睡在窄塌上,不到半夜就掉到地上去了。
扑通一声,掉地上的人没感觉,倒是把浅眠的成大公子给震醒了。
低声唤了两声也没人搭理,成谨言皱眉,躺了会儿,却难以入眠,焦躁地掀开被子,试探地挪着腿。
好在他只是断了一条腿,另一条还是完好无损的,一瘸一拐地强撑着下地,饶过屏风便瞧见容锦裹着被子睡在地上。
成谨言咬牙,拖着不方便的腿脚,使出浑身解数将容锦弄回塌上,按着腿缓缓靠在软榻坐在地上。
身子歪斜,眼眸微沉,过了许久方才起身,一瘸一拐,步履蹒跚地回到床上躺好,静静躺了许久,方才眼皮沉重,进入梦境。
一夜好眠,翌日容锦神清气爽地爬起来伸了伸懒腰,蹑手蹑脚走到屏风里侧瞧了一眼,成大公子端端正正,身子放平睡着,双眸紧闭,睫毛纹丝不动,若不是胸口隐隐可见的起伏,她都要以为床上躺的是个尸体。
咦……
容锦下意识抖了抖,将脑中瘆人的想法抛出去。
……
北厢二公子院儿里,一抹月牙白长衫的身形,衣袂飘飘,随身舞动。
“二哥好兴致,大清早便起来练剑。”
成三故作潇洒,徐徐迈着稳当的步子踱进来,成无双脚下生风,手上动作更是未停,全当没瞧见他这么个人,丝毫未放在眼里。
成三袖中的手紧了又紧,眼底阴郁一闪而过,随即换上一抹笑意:“二哥的剑法越发凌厉了。”
成无双耍完一套剑法后收了剑锋,随意拿起石桌上早已准备好的帕子擦了把脸,目不斜视道:“大清早的,三弟也好兴致,来我院里莫不是转成来看为兄舞剑的吧。”
成三暗骂了声老狐狸,表面却一脸逢迎:“二哥这话可就见外了,怎么说也是亲兄弟,二哥刚回来,小弟过来看望,亦是理所应当。”说话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二哥可用过早膳了?小弟带了十年封的杏花酿,好与二哥小酌几杯,端看二哥肯不肯赏这个脸。”
成无双勾唇一笑:“三弟这话说的见外,你我兄弟,何须如此客套。”
说话唤了侍婢准备,待梳洗过后,人模人样地出现在成子谭面前。
成无双眼里,成三不过是个脑子不灵光的笨蛋,不过他已听说过他和老大成谨言之间的那点子事儿,说不定尚可一用。
俩人各怀心思,彼此间言语都是各种试探,但成无双什么人?绕是成子谭百般试探,也未试出个所以然,反倒自己三言两语便被套出不少话。
酒过三巡,成子谭已然微醺,接着酒劲儿口无遮拦,将对成谨言的不满,一股脑往出倒,嘴脸都扭曲了。
成无双酒量比成三好上岂止一星半点,加上没多久成三便一口一杯地闷,成无双不过一口口的抿,眼下日晒三竿,成子谭几乎伶仃大醉,成无双却脸色正常,不见半点红晕,仍旧一口一口地品着杯中酒。
“老三,你醉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成三挥着手反驳:“我没醉,二哥,三弟我心里苦啊!成谨言那个瘸子,从前便处处压我一头,如今成了残废,还他娘的爬到我肩膀上作威作福,我不服!他凭什么,凭什么?”
成三双眼浑浊,颤颤巍巍站起来,说这便去找成谨言说道说道,问他凭啥总踩着他的头顶。
欺人太甚啊他!就连他的亲事,迄今为止还不上不下的,也都要怪他,若非他从中搅局,他至于成了整个凤阳的一大笑话吗?
他要去讨个说法。
成无双揉着眉头叹气,这个白痴!
不过他可不打算阻止,就让他去闹一闹,给成谨言添添堵,也不错。
成无双起身,不再管成三,吩咐下人将他送出去,北厢离竹院最近,哪怕闭着眼,成三都能摸过去,接下来的事,便与他无关了。
再说成三,跌跌撞撞,步履蹒跚跑到竹院撒酒疯,竹院的几个下人拼命拦着,又不敢伤人,成三酒劲冲头,还管他谁是谁,谁敢拦着就是跟他成三少过不去,逮谁推谁,推不过就动口,一口齐整整的白牙,着实让竹院里的小厮下人吃了不少苦头。
这踏马从来没听说,那家少爷喝醉了撒酒疯到兄长的院子里头闹腾,咬人的。
什么仇,什么怨?
张嬷嬷指挥着两个洒扫的小厮,一定要将人给拦住咯,三公子眼下是失了神智了,万一不小心真的把大公子给伤着了,那可怎么好!
“成安,护着大公子,张根,张强,把三公子架住,千万小心着点儿,别伤着了,朱玉,去请二老爷或者二夫人来。”
竹院的下人不多,自从上次容锦说动成谨言帮了张强一家,张强便自动卖身进了成府,给成谨言当起下人,以还大恩。
成谨言不喜人多,所以竹院上下,除了成谨言一个主子外,包括容锦在内,一共也只有六七个下人。
成安,容锦,张嬷嬷,朱玉小小,自己张家两兄弟。
所以,眼下能治住成三已是万幸,谁敢动他一下?不要命了么。
再说了,新春刚过,三公子这么闹腾,算怎么回事儿啊这是!诚心给大公子添堵呢?
“让他闹。”
成谨言坐着轮椅推门出来,身后跟着成安和容锦,张嬷嬷一怔,哎呦着小跑过去:“哎呦我的公子,您……”
成谨言摆手,打断张嬷嬷脱口而出的后半句。
“放开他,随他怎么闹腾,谁也不许拦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竹院的下人皆唯大公子命是从,成谨言一发话,莫敢不从,就连张嬷嬷,都回了厨房去看炉子上喂的汤去了。
成谨言坐在书房门口,冷眼看着摇摇晃晃的成三:“继续,怎地不闹了。”
成三喉结滚动,不自觉地吞咽口水,明明只是初春,即便酒劲上头,亦不觉得热,可偏偏被成大公子那一眼,便盯得他后背冷汗频频。
他这是……
醒酒了?
“成,成谨言……”成三抖着身子指向成谨言,到嘴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脑子晕乎乎的时候他可以不顾及,可现下清醒了,想到成大以往的手段,加上祖母一向的偏袒,他恐怕落不到什么好处。
可眼下这种僵局,他又不能退怯,否则得多丢人。
“成谨言,你说,年前那场纳吉,我后院的雁是不是你动的手脚?还有你那什么白羽雁,怎会好端端突然死掉,未免太巧合了!”
大公子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地道:“你的吉礼,与我何干。”
是与你无关,可跟他有关那!成三内心咆哮,知不知道,小爷因为这件事,成了凤阳城的大笑话!成谨言还装得没事人一样,未免太可气了。
“疯够了就回南苑去,若还不够,便将祖母与二叔一并请来观看。”
成三红着脸握拳,并非害羞而是气的,成成谨言这个不要脸的面瘫,早晚有天,他会抓到他的把柄,看着他向自己低头,俯首称臣!
成子谭甩袖走人,生怕多留一会子,成谨言又能说出什么来惹气自己,又不能将他如何,得不偿失。
容锦暗暗擦了把冷汗,看起来不仅她怵成煞神,老鼠见到猫的,并非她一个啊!瞬间替成三哀悼了怎么破。
“公子,无缘无故的,三公子怎会跑到竹院来撒酒疯?”再说,这么一大清早就喝得醉醺醺,物极反常必有妖啊!
成谨言抿唇。
“成三那个傻子,借他十个胆子也不一定敢。”那就一个可能,白痴就是白痴,被人拿来当枪使还不自知,无怪即使他废了,依然被他死死压制。
容锦抖着机灵,眼珠子转了转,啧啧……怎么听着有股阴谋的味道!果然,高门大户什么的,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宅斗,屡见不鲜呐!
终于打破以往各种小说里的情节,身临其境体验一场……个屁!
她可没忘自己不过是个小人物,即便宅斗,那妥妥的也是炮灰的角色。乃马的,这种人间正道是沧桑的感觉是什么鬼。
不自觉地,容锦忽然想到那日稀里糊涂遇见的成二公子……
高深莫测的大狐狸,想起来就让人拘筋乍冷。说起来,那日还是成四帮了她,不然指不定怎么倒霉呢,总归人情是欠下了。
至于成二……
以后还是有多远躲多远吧,迄今为止,成二是容锦认为,整个成府之中,成谨言除外,最不能得罪的人,也是最最表里不一的人。
“公子,今日天色尚好,总憋闷在府里人都蔫儿了,不若咱们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成谨言瞥她一眼,淡漠道:“本公子今日不想出府。”言外之意就是,你还是消停憋着吧。
容锦垂头丧气,认命地随了大公子回了书房,老实在在地研磨。
午时,成安进来通报,有人递了帖子给大公子等候拜访。
展开红底厢银边儿的拜贴,成谨言面色一成不变。
“去回了话,改日本公子再另行拜访。”
成安恭敬道:“公子,是张公子亲自来访,正在门口等着呢。”
张秋生,成谨言曾经友人之一,后来断了联系的观月楼少东家。
“谨言,经久不见,不会怪我一直没来探望你吧!”
成谨言挑眉。
“怎会,张兄不是去了南方,此番回来可是探亲?”
张公子笑笑摇头:“是专成回来见你。”
“哦?此话怎讲。”
成谨言摆手让座,张秋生一撩长袍端坐在塌上,朱玉前来奉茶,容锦立在成谨言身后。
张公子瞧了眼成谨言道。
“这几年我四处经商,走南闯北,其中一部分缘由,是为了寻访名医,这不,就前些日子,被我找到一位名动江南的名医,时盛。”
成谨言放在腿上的手指紧了紧,随即缓和下,执起茶盏抿了一口,垂眸敛下眼底的神色。
张公子见状叹息。
“谨言,我知你心中忌讳,可你也不想想,当初咱们几个,因何一夜之间各奔东西?若不是为你黯然伤神,我又怎会主动接替父亲,操持张家家业,靖安去了京城,我和有容各自接手祖业……”
说罢,张秋生叹了叹气:“谨言,你就不能听我一次劝嘛,瞧一瞧也是好的。”
初时记得,成谨言刚出事那会子,成府每日进出的郎中大夫,数不胜数,甚至曾张贴告示,招募名医。
可惜,来往诸多人中,竟无一人能医他那条腿。
日积月累,成谨言希望逐渐落空,导致性情大变,整日闭门不出,谁都不见,就连亲朋好友,也没有能说上话的。
几位好友商谈一番后,都各自离去,借着承继祖业的名头,天南海北的遍访名医。
说来也巧,前些日子突然收到凤阳酒楼掌柜的书信,将容锦的菜谱一事详尽道明,近一番查探后得知,居然是成谨言的丫头。
另外张秋生刚好打听到岭南有位精通奇经八脉,治疗外伤的大夫,便亲自将人请了回来,快马加鞭赶回了凤阳。
“所谓无巧不成书,观月楼一事,在下还未亲自向容锦姑娘道谢呢,谨言,你看,那人我都请回来了,是不是改日……”
“秋生,你们的好意,我都引领了,只是这么多年……我早已经不抱希望,此事,便罢了吧,莫要再提。”
“你这人!”
张秋生面上着急,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毛病,还真是一星半点儿都没改,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主,从前便没人能治得了他,如今是更上一层楼了。
好话癞话张秋生说了遍,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绕是说出个大天,成谨言愣是不松口,左右就是不乐意看。
气的张秋生二话没说,抬屁股便走,真真是气死他也。
这么些年他累死累活,东西南北各地跑了个遍,说是打理家业,若非这么个茬儿,他还是个人五人六的二世祖,大少爷呢好吧,至于这么拼老命麽。
个没良心的东西。
成府门口,张秋生回过头看了看,最终一跺脚,胯上高头大马绝尘而去。
……
“呵,什么风把张大公子给吹到这儿来了!”
张秋生气愤不减,坐下便开始声讨。
“还不是姓成的那位,靖安,我今个可是好话说尽了,人我都给带来了,从岭南一路舟车劳顿,他可倒好,说不见就不见……”
美人如玉的靖安公子,全程笑着脸听他唠叨一通,随后到了杯茶递过去,张秋生唬着脸接过,一饮而尽。
还是不解气……
“谨言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张秋生耷拉着脸,就是因为太知道,所以才生气,这不是干着急么,还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那种。
“你还笑,赶紧着,想个法子才是正经。”
靖安公子广袖一挥,自斟自饮了杯清茶,润润喉咙,抿唇稍作品味,而后才不疾不徐道。
“欲速则不达,何况谨言的心思你我都知晓,他是不想再经历更多失望,不过谨言身边多了个姑娘,似是很得他青眼相待,或许……”
张秋生吸了口气,思索片刻道:“你是说那个小丫头,容锦?”
靖安公子略微点头,张秋生皱眉,真能行?连他们这帮好友都无可奈何,一个小丫头,当真能说服一根筋的成谨言?
谨言那人他太了解了,从前虽说看起来甚是温润,对人谦和有礼,文质彬彬,可唯有深交之人才真正晓得,那不过是表象。
成大公子骨子里尽是骄傲清冷,能让他放在眼里的,少之又少,即便同是成府的那那几个兄弟姐妹,亦是如此。
尤其是出事以后,后来这两年没见面,之前的第一次相见,他便瞧出来,成谨言的性子,越发生冷了。
那条腿,似乎成了禁忌,他想,若非念着过往,倘若换个关系不怎么样的人来提,张秋生毫不怀疑,成谨言会立马把人给撅出去。
这么一想,他是不是该庆幸?啊呸!不狗咬吕洞宾,识好人心,亏他惦记这么多年。
张秋生唠唠叨叨念念碎了许久,靖安公子只听不说,面上始终挂着那抹无从消减的笑。
真正的温润如玉,恐怕说的就是他了吧,张秋生撇唇,所以说他当初是瞎了眼吧?看看这交的都是什么狐朋狗友。
一个一个的,都需要他来陪衬是吧!突然很后悔,有种交友不慎的感觉怎么破。
“所以……靖安你是认真的么?那容锦姑娘,当真劝得动谨言?”
想了想还是言归正传的好,否则他怕自己待会会气的忘记正事儿。
靖安公子放下杯子沉默半晌,微微叹息摇头道:“死马且当活马医吧。”
不然还能有什么法子?反正他是没有。
张秋生磨牙,都是祖宗!惹不起还不行。
“既然如此,那也只能试一试了,若最后还是行不通,那就只能……”硬着来?
“那便交给你了秋生。”
靖安温和地望向张秋生,一副我看好你,我相信你,加油的样子,惹得张秋生气不打一出来。
都是这副死德行,偏偏他还就吃这一套!这特么不是自己找罪受么,难不成他一直没看清自己?其实他是有自虐倾向?
呸呸呸,绝对不会!
张秋生内心活泛,脸上一副气鼓鼓的模样,黑着脸喘气:“说起来,那容锦姑娘,跟我也还算有点渊源。”
张秋生简明扼要将容锦和观月楼的牵扯解释了一遍,靖安啧啧称奇,所谓山水有相逢,缘分自有天定……
“如此说来,那位姑娘到还是个妙人。”难怪能令素来冷情的谨言上心:“说不准此事,还真的非容锦姑娘不可了。”
张秋生皱眉,靖安这话什么意思?
“你说谨言对一个丫头格外上心,那也倒没什么,再不济纳入房里宠着,可听你这话的意思,似乎大有深意?”
那情况怕是就不大好了……
成家什么家室?那容锦听说还是个家生子,侍妾姨娘或许可能,至于更甚者……首先成家老太太那关就过不去。
最后吃亏的,怕还是那丫头,谨言不那么糊涂吧。
“放心吧,谨言他应该有分寸,他不是那么没有计较的人,总之无论如何,结果都不会太差。”
至少在靖安眼里,成谨言做事历来滴水不漏,断不会将自己弄到那种境地,那次除外。
至于张秋生,他本就是散漫,不拘一格的人,只要高兴,又有什么做不得的,只随意那么一想,便不想那么多了。
“既然如此,改日我抽个空,单独找那位姑娘出来聊聊?嗯……会不会不妥?”
靖安失笑:“妥不妥我不知道,但谨言,定要瞒住才好。”
他言尽于此,至于事后谨言会不会发飙,张秋生会不会倒霉……那可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原谅他损友了一回,靖安公子耸肩摊手,谁让他手无缚鸡之力,是个文弱书生呢。
哪怕成谨言真的残了,坐在轮椅上起不来,他也是不敢招惹的,
至于张秋生么……这种事情,反正习惯了,习以为常吧。
╯□╰
张秋生:……绝对不能好好愉快的玩耍了……纯粹是交友不慎呐交友不慎。
所以。
没过两日,容锦单独出府采办,事实上就是闷的慌,借口出来玩一趟,大公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的意。
刚出府不远,第一个转弯路上,便瞧见刻意等候许久的张秋生。
“张公子?”容锦一怔,似是没有想到,他对专程在这里等她。
“容锦姑娘,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虽是问句,口气也算和善,但偏偏透着那么一股子不容拒绝的味道,容锦除了疑惑外,还有些不怎么好的感觉。
果不其然。
当张公子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容锦便暗暗皱眉,果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只不过这个张公子,凭什么断言,成谨言会听她的?而不是一榔头敲断她的腿。
容锦默了,思前想后考虑事情的可行性,张秋生不动声色静待下文。
半晌,见容锦呼气,吸气,睁眼,仿若已经有了答案,这才问道:“容锦姑娘,可是考虑清楚了?”
“嗯。”容锦点头,毫不犹豫地回答:“奴婢想好了,张公子,实在抱歉,这个忙,我帮不了。”
张秋生一听答案差点炸毛!
为啥?居然拒绝的这么果断干脆,她不是谨言的贴身丫鬟嘛?不是成大公子放在眼前儿宠着的人儿嘛?居然这么点子要求都办不到!
规劝主子做出正确的决定,不应该是下人应该做的分内之事嘛?她可倒好,竟然为了不受责罚,一己之私断然拒绝。
成谨言大概真是瞎了眼吧?看上的丫头竟这般市侩。
张秋生冷笑,是很会明哲保身……
“姑娘当真考虑好了?不再好好想想?”
容锦摇头,满目坚定。
她是活腻歪了,才敢去太岁头上动土吧?真要是答应了,且那样做了,估计可能会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张秋生毫不掩饰眼中的愤怒和鄙夷,仗着身高,居高临下地瞥着容锦。
“既然如此,姑娘请下车吧,在下另行它法便是,日后断不会再劳烦姑娘,姑娘好自为之。”
什么人呢?容锦腹诽,果然富家子弟共同的毛病吧?听不得别人拒绝,翻脸比翻书还快,一旦没了利用价值,随随便便就耷拉着脸,真是醉了。
容锦耐住脾气,不冷不热道了句:“张公子,容锦是公子的下人,喜好自是听凭主子吩咐,忧公子之忧而忧,乐公子之乐而乐,其他的,概不在考虑范围之内,恕奴婢斗胆,最后一句话奴婢原话奉还张公子,好自为之……”
她不是泥捏的,可任人揉捏搓扁,何况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她一大活人,真要让她处处忍让,伏低做小,早晚憋疯了不可。
容锦转身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地远去,张秋生面色涨红,咬牙切齿,好个口齿伶俐的丫头!她倒是小看了她,难怪能让谨言对她格外上心。
好,很好,非常之好!
“兴义,走。”
马车外等候多时的跟班张兴义默不作声架起马车,直奔观月楼,一句多说的话都没有。
跟在张秋生身边多年,极少能见自家公子在外人面前吃瘪的,真真是……难得!
就连张家老爷夫人都奈何不得的公子,除那三位爷外,还真没在谁面前吃过亏,尤其是类似于谈判的时候。
不但谈崩了,还惹一肚子气……
兴义按捺住幸灾乐祸地笑,真真是对不住自家公子,可是他就是没来由地想笑怎么办?
不成啊不成,一定要绷住咯,否则多影响他冷酷(面瘫)的人设。
张家的车马刚停到观月楼门口,张秋生突然怒道:“去丰园!”
……
向来温润的靖安公子,听完张秋生的絮叨,隐隐抖着肩膀,唇角掩饰不住笑意,双目微眯。
张秋生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你还笑!那丫头已经够让我生气了,你还在这儿落井下石。”交友不慎的思想再度冒出来。
“好,好!我不笑,不笑,不过……容锦姑娘当真那般说的?”忧他所忧,可他所乐。
所当真如此,倒也真真是难得,谨言那家伙,还真是……运道极好。
“呵!我看呐,她就是借口,故作姿态而已。”
张秋生撇唇,那样的女人,反正他是不喜的,真不知谨言着了看什么魔仗,偏生看上那样圆滑市侩的女子,心眼儿还颇多。
靖安公子淡笑不语,张秋生挑眉:“你就真这般看好她?”有什么稀奇的,左右不过是个出身不好的丫头,有点子心计罢了。
靖安摇头。
“如你所说,那姑娘既能说出那番话,想必不是个傻的,反倒心思通透,若当真对谨言一心,也确是个可用的。”
依谨言的睿智,想来是早有打算,犯不着他过多操心。
反观容锦,一番谈话将一大早难得的好心情都没磨没了,也没心思去什么观月楼,心情不美丽,醉鸭吃进嘴里也不会玩有味道,何况那个张公子,还是观月楼的少主。
本打算随便晃一圈儿,买了要买的东西就回去,不想还真是所谓的“孽缘”一波又一波的随风飞起。
转了个弯儿就听到有人叫她名字,四处观望后,抬头便在头顶瞧见使劲儿摆手的金纨绔。
凤尾茶楼。
可真是……
“金公子。”
容锦没心情跟他闲扯,打了个招呼就想走人,金敏玉哪能让得来不易的机会溜走,着急忙慌大喊。
“容锦!你要是走了,我真从这里跳下来啦啊!”
容锦额头青筋乍起,这特么赤裸裸的威胁,她还真是怕了!
谁让她只是个小人物,金敏玉那犯二的货,没准还真干得出来。
他这一跳不要紧,二楼,摔不死,顶多半残,可基于她这个“罪魁祸首”怕真没好果子吃。
那些个有钱有势的人家,有几个会跟你讲道理的?无论谁对谁错,都只会一味的“护犊子”,金敏玉若真有个好歹,倒霉的不是她才怪了。
即便公子护着她,短时期内她也只能龟缩着,这并不是她所期盼的。
金敏玉见容锦果真定住不动,咧着嘴转身往楼下跑,眨眼间窜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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