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释怀

于此同时，

太原城中，柳锦书正在抄写经文，她身子端正，落笔从容，一看就是没少做，不过她的脸色却不太好，小脸惨白，唇色全无，眼圈和鼻尖还泛着微微的红。

脚边的炉火烧的旺盛，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柳锦书就更没听见似的，聚精会神地做着自己的事，在她的案桌上，已经堆了好几本抄写好的经书了。

“吱呀。”一声，闺房的门被小心推开，阿莲推门走了进来，喘着粗气道：“小娘子！那个……那个……”

柳锦书轻轻地搁下手中的笔，柔声细语道：“何事如此惊慌？要是让祖父知道了，又要罚你了。”

柳家治家严谨，不但主子要端庄稳重，仆人更是规矩甚多，这般慌张做派是最要不得的。

阿莲飞快地平息一下呼吸，这才将话说完，“百里郎君来了！二郎君正带着他往花厅走呢。”

“什么？”柳锦书腾地直起身来，厚实的斗篷从她的肩膀滑落，她也顾不上许多，连忙从榻上起身，“他不是在边关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阿莲道：“奴不晓得，不过百里郎君看起来很疲惫，整个人都胡子拉碴的。”

她在去取东西的时候，听见有下人在准备茶水的时候，说是之前来过的百里郎君来了，她想着自己小娘子总是记挂的百里谦，便悄悄地去看了一眼，不曾想竟然真的是他，她便匆忙来禀报了。

“我去瞧瞧。”柳锦书见阿莲说的含糊，心里焦急，脚步一转便小跑出去。

阿莲眼见柳锦书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连忙回过神，慌张地拿起掉落的斗篷追了出去，“小娘子，外面还下着雪呢！小心再着凉了！”

今年的雪下的很早，也下的很大，整个太原已经银装素裹了，柳府自然也不例外，厚厚的一层雪将花园完全盖住。

空气异常寂静，仆人们也不愿意到处走动，通往花厅的长廊里，只剩下柳锦书小跑着的脚步声。

柳锦书提着裙摆往花厅赶去，很是担心，这几日，边关不断有大战的消息传来，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听说这次突厥来势汹汹。

在太原生活的这几年，每年边关都会有几场小打小闹的战事，从来没有一次战事像今年这样声势浩大，听二兄说，他的几个好友昼夜不停地忙碌着，皆在为战事做准备，可想而知前线有多么的吃紧。

百里谦等人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若是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她有心帮忙，可自己却毫无办法，连想给他们写封信问候都怕打搅了他们。

偶尔，她还会羡慕薛如英和桑榆，最起码比起她来，她们可以大大方方地同崔叙等人站在一起，共同进退。

柳锦书的动作不慢，很快就来到了花厅门前，巧合的是，此时的百里谦正和柳家二郎一起，从花厅里走出来。

百里谦浑身上下写满了疲倦，脸上胡须丛生，眼圈乌黑，披着的斗篷也脏兮兮的，一看就知道累坏了。

这几日他全在路上，为了能挤出时间、在崔叙等人到达太原之前陪陪柳锦书，他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

若不是他之前来过柳府，若不是柳家二郎对他记忆颇深，只怕他这幅样子连柳家的大门都进不来。

他原本想洗簌一番之后再来见柳锦书的，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踏进太原城的一霎那，他突然就很想见到她，拥抱她，告诉她，他回来了。

此时此刻，他看见柳锦书穿着单薄的衣裳，冒着风雪来迎他，心里突然就安定了下来，既然他们都放不下彼此，既然他们终有一天会在一起，他又何必在这个时候推开她呢？

他看着柳锦书，冲她微微张开怀抱。

柳锦书似乎没想到百里谦会这么做，她愣了愣，往他的脸上看去。

百里谦的胡须还很稀疏，比起那些刻意蓄起的美髯差远了，柳锦书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是她却能看见他的眼中有了自己的身影。

她想到百里谦受伤的那日清晨，她和他也是这样，一个门里，一个门外，他无声地对着自己说了两个字，如今终于有了结果。

心里有一股滚烫的热流驱散了冬日的寒气，柳锦书扬起明媚的笑，冲着百里谦的怀抱飞扑而去。

百里谦的怀抱并不温暖，甚至还带着一丝异味和冰凉，柳锦书丝毫不介意，用力地在他的胸口蹭了蹭，“你终于回来了。”

百里谦低头嗅了嗅她的发，柔声道：“嗯，我回来了。”

在萧寂身死之后，百里谦陪伴薛如英去突厥报仇的时候，他见到了薛如英心痛如绞、悲伤欲绝的样子，他突然就释怀了，他曾经想过现在的自己一无所有，背负着为父母报仇的血恨，怎能配的上柳锦书的天真烂漫？

所以即使柳锦书像是一只飞蛾一样扑向自己，他也没有松口，他给自己最大的放纵就是有朝一日，当自己大仇得报的时候，他会回来求得她的原谅。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每一次她靠近的时候，他总是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关心她，以后就不会了，他像是一个卑鄙又险恶的小人，一边贪恋着她的温暖，一边放纵着自己给她希望。

萧寂的死，让他认清了，上天对自己还是很爱护的，最起码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就知道天地间还有一个爱着自己的人。

他在心中默默地告诉自己，百里云中，你认命吧，你逃不了、也推不开她的。

百里谦嗅着柳锦书带着香气的发，觉得自己空洞了多年的心被填满了。

就在两人情意绵绵的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回来就回来，抱在一起做甚？”柳二郎说的很不高兴，“还有人在呢，莫要叫人见了说闲话。”

要不是百里谦和自家妹妹有婚约在身，要不是见她得偿所愿，以百里谦的这番动作，柳二郎早就动手了，还能叫他们说了这么多话。

是的，在柳二郎眼里，柳锦书和百里谦已经说了很久的话，久到连他这个兄长都忘记了。

柳锦书听到柳二郎的声音，猛地反应过来，羞涩地对着柳二郎行了一礼，“阿兄安好。”

百里谦也松开手臂，将追上来的阿莲的手中的斗篷接过来，披在了柳锦书的身上，这才对着柳二郎抱拳道：“某失态了，还望兄长见谅。”

柳二郎从鼻子里哼出一道热气，闷着嗓子道：“罢了，念你们久别重逢，我就不计较了，你先洗簌一番，这两日就在柳府住下吧。”

“喏。”百里谦答应一声，“有劳兄长了。”

先不说两人乃是未婚夫妻，但是故人之子借宿也没什么关系，世家大族最重规矩，倒也不会有人乱嚼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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