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黄瞾, 你对这次《燔星穹语》的突然提档，有什么解释？”
7月底，正是帝都最燥热的时候, 而高耸入云的办公楼里, 会议室里的冷气冻得吓人。
繁华影视, 内部董事决策会议。
黄瞾看着面前的几位大股东脸色铁青, 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因为……我们绝不能在《群星深处是吾乡》之后上映, ”黄瞾一无往日嚣张气焰, 在各位真正的金主爸爸面前十足谦卑, “我在柏城看了《群星》的成片，真的, 你们相信我。”
坐在侧位的公关副总裁双臂抱在胸前，面露不屑：“你连丈夫都能坑进监狱，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你知道为了压你们夫妻的黑料给公司添了多少麻烦吗？”
“就是的, 这次又花了近百万让这么大个团队去柏城，惜步白的妆发服装费都快比一线明星贵了！结果就发了几张照片草草结束，要不是我们和各个公关公司谈了好几天, 他们手底下的营销号可就改发《群星》开幕的盛况了！”
戴眼镜的数据副总摇摇头：“黄女士，你要知道，原本定下的八月中旬档期根据往年的数据，结合你片子的质量分析，是几十个精英为你精挑细选过的！暑假中旬本就学生多，又是国产电影保护月, 大家都扎堆上映，比如你现在挑的5号, 当天就有12部电影上映, 我们怎么拼？”
黄瞾神色忐忑, 就差给大家跪下了：“真的，我们不能撞上《群星》，那个片子的质量是我们根本无法预料的高度！但我本身是想抢在他之前上映，只是我不知道寒熠也会提档……”
“呵呵，哪有这么巧的事？”坐在主位的总裁开口便是冷笑，“你这边刚说要提档，我们内部的工作人员还没传达完毕，寒熠的片子就提档了？你们是不是私下做了什么交易？”
“当然不是！”黄瞾急了，“你们要知道，这部片子我、惜步白和张启杰都是和投资方们签过对赌协议的！如果票房不到50亿，别说是自己的成本拿不回来，我们还要用积蓄去赔给投资方啊！”
“难道只有你签了对赌协议吗？我们的公司难道没签？今年十二月十日之前，如果我们没能如期在港交所上市，公司要用几十倍的价格从银行那里把它们给我们的融资买回来！”
“你知道那是个什么数字吗？几十亿！把你家里所有钱赔了都买不起！”
“你也是学过金融的，这点道理你不会不懂吧？”财务总监干脆直接拍了桌子，“我们前两个季度已经在赔钱了，如果第三季度还不能赚钱，报表怎么做？今年就别想上市了！别说公司要把往年的利润都赔给银行，就是我们几个有股权的，哪个能跑的了？”
总裁起身：“之前秋奥会短片全权交给你，结果呢？丈夫进监狱了，捧红了个白眼狼杜小白，已经多久没来过公司了？我们第三季度就这一部《燔星穹语》，公司给了你百分之一千的支持，结果你不和其他高层商量就直接宣布改档期？”
其余几位高层又各自愤愤吐槽一通，总裁这才意犹未尽地看向黄瞾：“黄瞾啊！你在公司干了十七八年，多少破事都是我们一起度过的？可这次，你真是把我们所有人的脑袋捆在你的裤腰带上，要大家一起死啊！“
“我……“
这些事，黄瞾也是在回国的飞机上才想明白。
他们公司赶着年底上市，不然就会直接破产，把钱都赔给银行，可偏偏今年整间公司就像被下了降头，上映的几部片子都都赔了不少。
现在，可以说是举全公司之力，就赌《燔星穹语》能不能大爆了，给黄瞾的各种资源都是顶尖的，单是成本就有10亿多。
按照行业管理，这也就意味着，这部片子的票房需要达到30亿才能回本，而达到上市的要求，至少需要50亿票房。
黄瞾之前如此笃定自己的片子可以获奖大爆，狂揽全球票房。
可这些自信，在看过寒熠的片子之后，一击即溃。
然而，她那晚已经让媒体公布了提档的消息，绝无定档两次再撤档的可能。
整间公司、黄瞾等人的所有积蓄……可以说成败在此一举。
很快，黄瞾恢复了以往的狠戾，她靠在椅背上，忽然放松下来：“反正档期已经定下了，各位，我们现在还要浪费时间追我的责吗？”
“你——！”负责公共关系的副总深呼吸几次才勉强冷静下来，“你就那么确认我们的片子碰到那个三流编剧的作品，会……没有竞争力？”
黄瞾冷笑：“他为什么变成所谓的三流编剧，外面的人也许不清楚，但在座的各位还能不清楚吗？”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当即一愣。
之前那种高高在上的神色皆是变了几变，才勉强忍住。
两年前，公司还在第一次尝试上市的冲刺阶段，面对《杀死那个爹宝渣男》的失利不仅无法向大众交待，更是无法向其余股东解释。
几位高管位在高位，最怕的就是被人质疑能力。
于是才在黄瞾的建议之下，找一个“替罪羔羊”。
背后最干净、最没资本加持的寒熠，自然成为了首选。
“各位都是做资本运作的，咱们就不提艺术的那一套真善美了，”这次黄瞾率先变回了不可一世的模样，“公司要是黄在我能力不行上，那我无话可说，但要是黄在各位‘心慈手软’的资本家手里，恐怕传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吧！”
黄瞾在去柏城前的那句话并非自己所想，而是流淌在这间公司每个高管血液中的信条。
“别以为商业电影的背后是艺术，说穿了全是生意。”
于是，总裁整理了一下因为激动而歪斜的领带，换上了笑脸：“那小黄，你有什么建议呢？”
“第一，封锁《群星》在柏城倍获赞誉的消息；第二，派人盯紧寒熠，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直接爆出来，攻击他仍是我们竞争的最大杀气；第三，我需要各位高管和我一起努力，去争取《燔星》的排片。”
“好。”
前两项都是常规操作了，毕竟繁华影视做到如今家大业大，当然有过无数错事，但每次都靠着在各路媒体的绝对话语权化险为夷。
什么编剧、导演、演员都不重要，这才是他们赖以为生的最大资本。
至于第三项，大家都在影视行业浸淫多年，自然知道排片的重要性。哪怕一个电影前期吹得再天花乱坠，花了再多钱营销，但在热门档期里排片只有个位数的百分比，票房一定高不到哪去。
而影响排片的唯一因素就是制片方和各个院线的关系，繁华影视作为行业龙头之一，手下有个近百人的发行团队，专门负责和每个院线联络。
反观寒熠，他们即使能从非传统的投资公司拉到投资，但绝对无法入手关于排片的事宜。
说到底，还是根深蒂固的圈子文化。
“好，各位同仁，我们已经没时间追责了，请大家各显神通吧，”总裁终于拍板，“我们能不能活过这一劫，就看各位和院线的关系了！”
八月四日晚。
寒熠点开猫尾网，这是个最大的电影数据平台，上面显示的《群星深处是吾乡》实时“想看人数”为25，100。
而《燔星穹语》则是3，496，000。
虽然他们团队的所有人都尽力的社交媒体上发了关于这次银獾奖博得满堂彩的消息，但他们的围脖似乎总是被某些神秘力量限制了流量，因此知道的人一直都停留在“影迷”观众之中。
他们的定位，似乎被更广阔的观众理解为“艺术片”而非“商业片”，因此获得的关注只是寥寥。
《燔星穹语》则采用的是更为有效的病毒式营销，地铁、公交站牌、贴片广告、综艺等等……地推和线上双管齐下，再加上几位流量小生的加持，瞬间以铺天盖地的姿态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寒熠感叹，钱可真是到用时方恨少。
他们剧组每个人都十分努力的在省钱，甚至盒饭都只吃一荤三素，终于从本就不充裕的预算中留出了近千万做宣传。
可在华国这么广阔的土壤上，这点钱只是杯水车薪。
再加上寒熠、戴罪羔羊和洛小达的组合，原著的粉丝也是持观望态度居多，毕竟没人想花几十块钱去电影院看心中的白月光变成一坨屎。
“他们连宣传和点映都不敢做，肯定是拍砸了！”
“呵呵，说不好，能在国外有些反响是因为里面出现了屁股歪的场景吧！”
“我再次强调，寒熠真的不可能懂这么深邃的科幻！”
“我只希望寒熠和他背后的金主能一起扑街，扑的越惨越好！”
而这些幸灾乐祸的言论，在时针过了0点的时候，忽然尘嚣之上。
因为0点过后，猫尾网给出了当日上映所有影片的排片信息。
燔星穹语：61
小猪快跑：12
……
群星深处是吾乡：2
只有百分之二！
这意味着，每家影院，如果一天决定播放100场，其中只有2场会是《群星》！
而超过一半会是《燔星穹语》！
这让寒熠的电影，真的输在了起跑线上。
当繁华影视的官博放出感谢院线同仁支持的微博同时，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这夸张的差距。
“烂片就应该被抵制！”
这条评论很快被顶上了热评榜第一，地下盖起了万层高楼，从传统影视资本到营销号再到路人，无一不是拍手称快。
寒熠关上了电脑，不愿再看。
他要等，他只能等。
现在的结果他早已预料，而他缺的，只是一阵东风，才能打赢这场翻身仗。
滴滴——
他收到了一条短信。
这并不是他在等的消息，可他却十足惊喜，于是立即冲出门去。
翌日傍晚，《燔星穹语》在创造了首日斩获三亿票房的电影市场奇迹的同时，一条由八卦大号率先发布的爆料也忽然爬上了热搜。
一上榜，便后缀上了“爆”字。
票房失利寒熠夜会金主情绪崩溃
“我是八卦小宝贝：众所周知，寒熠的电影《群星深处是吾乡》上映首日只收获了万余元位数的票房，而据本号记者多日蹲守，终于发现他在当夜凌晨独自驾车赶往一家五星酒店私会金主，然而不知受到了什么折磨，他在早晨出来的时候眼睛红肿，疑似哭了一夜，甚至脱力，险些跪倒在地，并且无法驾车只好叫车回家，不知是否和金主决裂？”
配的视频中，正好是晨光之下，寒熠独自从酒店走出来的样子，身材依然清瘦，但步履并不似从前稳健，双眼也红肿的十分明显。
“这是被金主责怪了，哭了一宿吧？”
“谁知道呢，不会是艾斯那个爱慕吧？”
“金主得有多着急啊，非要在这个时候见寒熠哈哈哈哈。”
“我要是赔了这么多钱，我不得气死！”
因为视频中的寒熠确实与往日清高的形象反差太大，网民们实在无法不往奇怪的方向去揣测。
而寒熠照例，迟迟没有回应。
门三是一个专门做电影评论的大v，8月7日正好是个周末，于是他便约了女朋友一起去影院，打算看看最近被炒得火热的《燔星穹语》。
“亲爱的，我们为什么不看《群星》啊？”小柯挽着门三的胳膊，“这本书我当时追了好久呢！还是挺期待的，听说都在国际上获奖了！”
“什么获奖？只是开幕影片罢了！而且我猜是人家看在施冉监制的份儿上才给的开幕名额！”门三十分不屑，“要不然，为什么片方不拿这点大肆炒作，科幻都拍出来了，还缺这点钱吗？”
“哦……好叭。”小柯眨眨眼，“但《燔星》一直没开分，评论也全是粉丝控评，我看了的朋友都觉得一般诶！”
“那也比寒熠的片子强，《群星》不也没开分吗？乖，咱俩好不容易出来约会一次，听我的昂，我还得写影棚拍视频蹭下《燔星》的热度呢！”
与门三这种非常笃信自己观点，并且以输出观点为生的人相比，小柯并没有什么主见，往往就是随大流，大家说什么好看就看什么，什么火就看什么，仅此而已。
二人就这样走到了电影院，忽然发现上面挂着一条横幅。
[惜步白粉丝包场支持《燔星穹语》！]
“您好？”门三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叫住了一个影院工作人员，“请问惜步白的粉丝是把这里全包了吗？”
“不是的，还有一个厅，您二位来的正好，还有十分钟就播下一场了！”
门三长舒一口气。
他和小柯平时一个住在城东一个住在城西，虽然都在帝都但和异地恋没啥差别，这次趁着周末好不容易才能见一面，他可不想让约会泡汤。
“给我们两张票吧！”
“没问题。”
直到走进影院坐好，门三才想起来看看电影票上的标题，瞬间惊了个呆。
好家伙，他刚刚忘了问，没想到这个厅竟然放的是只有2排片的《群星》！
一百场里就两场，还能被他撞上，这得多倒霉啊！？
二人回头，偌大影院除了他们两个以外空无一人。
“要不就看这个吧，我不想再去别的影院了，”小柯试探问道，“而且，我觉得那个洛小达演戏蛮有灵气的，当时你不是还挺喜欢他的吗，说夏珩的粉丝连那种借口都能想得出来简直没脑子，愤愤不平了好一阵呢！”
“额——”门三挠挠头，他对影片的要求很高，实在是不想浪费时间再这上面。
“诶，姐妹们，这里没人！”
“快快快，我们悄悄进来！”
“我去，隔壁人也太多了，过道都坐满了，还是这儿松快……”
门三还没回复，之间从侧门突然进来了三个拿着应援横幅的女孩。
显然，她们是想去隔壁包场观影，却误打误撞走进这里的。
“您好？”有个脸圆圆的女孩朝门三问道，“请问你们也是惜步白的粉丝吗？”
小柯刚想回答说你们走错了，却被门三一把按住。
门三对她挑挑眉，露出一脸坏笑，然后朝后喊道，“没错，我们就是惜姐的粉丝！”
“惜步白粉丝被骗看《群星深处是吾乡》rea大赏！”
门三瞬间在心中想出了新一期自媒体视频的标题。
果然！老天诚不欺我，让我这么倒霉撞到这一场是有原因的！
门三压抑住心中的激动，朝三位小妹妹喊道：“我腿有点痛，既然大家都是惜大的粉丝，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们买两瓶水呢？电影还有五分钟才开始呢！”
“哦……没问题！”
三位小姐妹刚出影厅，瞬间，灯灭了。
影片开始。
门三三下五除二调整好位置架起相机。
小柯拽了拽他的袖口：“亲爱的，你这样骗小妹妹好不好另说，但是拍她们的rea就侵犯肖像权了吧？”
“我必须先录下最真实的反应，就像国外那些整蛊路人的节目一样，”门三谈到自己的事业，瞬间换成了严肃的神色，“而且如果之后她们不愿意播出的话，我就全部删掉，相信我的职业操守！”
“好叭……”
五分钟后，三人回来时已经错过了片头和片名，画面正好是一片苍茫的宇宙。
三人激动地看着，然而神色越来越不对——
“诶，主角为什么叫‘唤’？”
“可能是为了上映改的名字吧！”
“惜大原著不是建造星际基地的文吗，这怎么上来就是星球爆炸？”
“emmmm……可能是做了些调整吧？”
“等等！这个疯批反派不是那个元帅吗？这不是《燔星》是《群星》吧？”
“我靠，被骗了，真晦气！”
三位粉丝如梦初醒，而“我去竟然被骗看了对家的电影”“好气啊但前面竟然还挺好看的”微妙表情被准确的记录进了门三的镜头里。
门三窃笑，前十分钟的电影他几乎都没看，一心盯着摄像机，而这素材实在是太过完美，一定能成为爆款！
三位粉丝已经决定起身离开，门三打算追上去解释一二。
谁知，忽然，整个影厅一片漆黑。
正当门三好奇是不是屏幕坏了的时候，整个荧幕忽而呈现出了一种梦幻的粉紫色，这种粉紫色的侵略性极强，很快便把整个影厅都包裹了进去。
闪电、雷暴、业火……几个快速蒙太奇一闪而过。
——仿佛神迹启迪，人在获得生命之初所见到的一切。
四人瞬间被这镜头节奏之中的张力吸引，驻足观看。
下一秒，一个墨蓝色深邃的瞳孔，打破了所谓的“第四面墙”，和影厅内所有的观众对视着。
镜头拉出，这瞳孔的主人正漂浮于褐色的乱石之上，似乎生在乱世的天使。
而他的蓝色长发随风飘舞，他渐渐回过神，看着自己的身体。
观众随着他的视角，也看向他的身体。
非但没有丝毫涩情，反而有些神圣。
直到他渐渐接受，并开始呼吸，门三才猛喘一口气。
原来，他刚刚竟然跟角色一样，忘了呼吸！
“这是洛小达吗？”小柯喃喃道，“天呐，之前只知道他好看，没想到现在看来，也太绝了……”
门三没有反驳小柯的意见，但他知道，这绝非洛小达长相的功劳，寒熠选的拍摄角度、灯光的布置，甚至每一次微风荡漾，都为了显示出ai唤刚获得身体的神圣质感增加了太多作用。
这人……这片子……绝不简单！
于是，他缓缓坐下了。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后面那三位吵着要走的惜步白粉丝也坐下了。
余下的两个多小时里，五个人都没再出过一声，只静静看着。
如果但是片子质量绝佳还好说，等门三看完字幕，彻底惊了个呆。
整整几万字的工作人员名单，全都是手写的。
他从未想过寒熠这么个臭名昭著的编剧，字迹竟然这么端正又认真！
老人总说“字如其人”，这话是不会错的！
而且不论字迹，单说他这种手抄每一位工作人员的行为，显然是把所有参与过的人员都放在心上。他虽然是资深影迷，但还从未见过之前有任何一位导演这样做过。
尤其是其中还有一排长长的id，似乎是当初所有打赏过这部作品的人，因为数量太多所以飞的很快，他也没有细数，但总不下几万个！
寒熠给他的惊喜实在是太大了。
这条视频他一定要在明天不，一定要在今晚就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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