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狂妄的资本
楼下，万民欢腾，楼上，一片寂静。
苏然和柳道非面对面坐着喝茶，谁也不说话。
闫瑞垂手站在不远处角落，看看这个，再瞧瞧那个，心在嗓子眼荡啊荡。
“闫瑞，给曲城那边传信，工坊的人可以过来了。”苏然放下茶杯，旁若无人吩咐道：“让吕庄他们帮着安抚流民，告诉他们，三天内合作社会开始招工，只要被选上，就有钱赚有饭吃有衣穿。”
闫瑞看了柳道非一眼，小声问道：“大人，那落选的流民怎么办？”
“五个工坊同时选人，就算年迈体弱腿脚不方便的也能去织毛衣，要是连手都动不了，咱们救得了他一时，救不了他一世。”苏然淡淡道。
她开工坊是为了生产，又不是做慈善，看看这天，只怕又要下雪了，物资运送会越来越困难，完全没有生存能力的人，她也救不了。
闫瑞出去了，柳道非看着丝毫不打算解释的苏然，无奈开口道：“你这样做就不怕殿下和老将军对你不满，心生忌惮吗？”
“老将军心胸开阔，会明白我的苦心的。”苏然勾了勾唇角，“至于太子殿下，他这两天派人联络过你吗？”
柳道非怔住，他以为殿下忙着赶往其他郡县，在此事没传出去之前，将其他郡县收编，防止平阳府境内大乱。
但是苏然这么一问，柳道非意识到自己太过想当然了，殿下不是他，性子还有些急，发生这么大的事，他至今也没派人过来联络他，甚至连一封飞鸽传书都没有，很不对劲。
“你，跟殿下私下达成一致了？”柳道非难以置信，要是真的，他可太憋屈了。
明明他跟这两个人的关系比他们彼此都亲近的多，可他俩却背着他偷偷商量好了这么重要的事，还不告诉他，多气人！
苏然慢悠悠给柳道非添了茶，微微笑道：“我只是给殿下送了封信，问他若是将来跟皇上打起来，怕不怕现在放过的人会在背后捅他一刀。”
柳道非握着茶杯的手猛地收紧了，苏然可真够狠的，直接往殿下心里扎了一根刺，让殿下和罗老将军不可能联合起来对付她。
因为苏然这封信，如果罗老将军再执意保下邓英发等西北军将官，殿下就会担心，罗老将军现在为了护着邓英发他们这些叛徒徇私，将来会不会其他事再次徇私，西北军的忠诚在殿下心中会大打折扣。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抹去，殿下心头这根刺会时不时提醒他，罗老将军也有自己的私心，西北军不可信。
所以殿下才装聋作哑，不闻不问，任由苏然推波助澜。
成，皆大欢喜；不成，后果也是苏然一人承担罗老将军的怒火，只是他们的联盟就会变得更加脆弱。
好在罗老将军大公无私，最终选择让魏大人公正审判，不然苏然不会善罢甘休，殿下也会心有芥蒂。
现在殿下、罗老将军、苏然三方势力相互合作相互制衡，反倒达成了一种和谐。
柳道非觉得自己明白了苏然的用意，感慨不已，短短半年，她的心智手段突飞猛进，连他都快望尘莫及了。
苏然听得很是无语，坦言道：“我真没想这么多，我就是不愿意接受这种不了了之的结果，就是觉得坏人就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还有就是，没钱了，抄家来钱快。”
柳道非.......
强盗果然是强盗，把她想的这么深谋远虑是他想多了。
但是——
“那纪元道呢？你让她写檄文，搞的天下尽知总不可能也是为了钱吧？”
“一半一半吧，我想让天下人觉得咱们是实在忍受不了历王的暴行了，才奋起反抗，这样才能打着铲除卖国贼的名号，把历王的家产收归己用。还有就是，万一皇帝老儿作死非要保历王，那他就是跟天下人作对，咱们得让世人知道天子有多昏聩荒唐，将来造反的时候才能更名正言顺啊！”
“你就不怕朝廷会派兵先把咱们剿灭了？”
“不怕，朝廷要有这样的能耐，就不会一心指望西北军抵御北羯了。更何况，咱们也不是那么好打的，真打起来，谁输谁赢可不一定呢。”
“平阳府境内西北军及各郡县守军加起来不过十来万人，朝廷光禁军就有二十万，其他州府能调动的兵力也有二三十万，真打起来，咱们靠什么赢？”
苏然抬手指向外面楼下，“靠他们！平阳府境内有将近五百万人，能拿起武器反抗的起码上百万人，其他州郡同样受苦受难的百姓不计其数，只要都能为我们所用，足以踏平京城。”
柳道非心中剧震，若是以前有人跟他说这样的话，他会觉得异想天开。
可现在，楼下数以万计的百姓已经化为苏然的刀剑，逼得罗老将军放弃爱将，逼得钦差大人无计可施。
柳道非不得不承认，苏然的确有狂妄的资本，她好像轻而易举就能获得百姓的信任，现在别说她要攻打其他郡县，就是攻打京城，曲城那帮人说不定也会跟着她一起冲。
“他们为什么那么听你的话？”柳道非真的很想搞明白，明明殿下地位更高，罗老将军更有威信，可百姓们却更愿意相信苏然。
苏然的目光越过柳道非，看向外面越来越阴沉的天空，淡淡道：“他们不是听我的话，我只是告诉了他们怎么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们想要什么？”
“安稳的活着。”
“安稳？”
“平安，稳定，靠自己的辛勤付出就能让家人吃饱穿暖，不会被欺压，不用担惊受怕。”
“这也是你想要的？”
“是！”
柳道非怔怔地看着苏然，她的眼眸空旷幽远，落在他无法触及的地方，明明就在他对面坐着，他却觉得他们中间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一个名门贵女，不过当了几年村妇，就能完全理解穷苦百姓心中所想，并掌控引导他们吗？
柳道非不敢问，他莫名有些害怕知道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甚至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多想，只能僵硬的换个话题：
“你打算何时动身回曲城？”
“送沈坚上路后就回。”
柳道非坐直了身子，来精神了，“你打算在狱中动手，还是在流放途中动手？云一是行刑的高手，可以毫发无伤弄死人，你要是用得上，我让他过去帮你。”
苏然愣住，“我说的上路不是弄死他，就是单纯的在城外送他去流放。”
柳道非皱紧了眉头，“事到如今，你还舍不得杀沈坚？”
“啊？”苏然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柳三说啥？
舍不得？
她只是舍不得让沈坚死的太快啊，顺便带孩子们过去看看坏人应有的下场，借着给沈坚送行，帮孩子们立个善良重情义的好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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