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以工代赈

柳道非简直要气死，他就没见过这么不求上进，懒惰自私的人！

可他又不敢把自己的打算告诉苏然，怕她直接撂挑子不干，只能用苦肉计，咳了两声故作虚弱道：“我还受伤着呢，大牢阴寒，我觉得还是两个人一起去好一点，万一我体力不支，你——”

“你都体力不支了，那我肯定更不行。”苏然立刻道：“我去看看流民安置情况，你赶紧把大牢那边处理好。”

说完，苏然扭头就跑，根本不给柳道非再废话的机会。

柳道非看着苏然的背影，气笑了，他竟然还劝苏然不要感情用事，不要心软，她有心吗？

她根本就没有！

不过这样的人真是适合当曲城的知县，希望任命书送达的时候，她不要太感激他。

苏然一心只想着赶紧把流民安顿好，等新知县就任就甩手走人，带着闫瑞直奔城门附近还没安置的流民聚集地。

沈大牛正带着手下忙碌，苏然看到他们一个个面颊消瘦疲惫不堪，不由有些心疼。

这些天真是把他们累够呛，好不容易打完仗了，还得一直忙，可现在这局面，谁又能停下来呢？

放眼四顾，到处都是骨瘦如柴茫然无措的流民，一个个眼巴巴望着他们，期盼着能给口吃的，给个容身的地方。

不远处做了入城登记，分到了食物的流民，都双手捧着温热的饭团大口大口嚼咽，有的人吃着吃着就红了眼眶，眼泪吧嗒吧嗒落在了饭团上。

苏然看的心里不是滋味，那些饭团不过是她让人用粮库里的陈年麦麸混着泛黄的碎米和红粮米，一起煮熟后拌着粗盐捏成的饭团，他们却当珍馐美味一般吃完了还要把手指头舔一遍。

这世道，人活的太苦了，连最基本的生存保障都成了奢侈。

光让他们饿不死还不行，得给他们弄住的地方，还得给他们御寒的衣物，这一个个身上穿的都跟破布一样，寒冬腊月不冻死也得冻伤。

得弄炭弄棉花，弄皮毛，苏然越想越头疼，她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要养的人。

正琢磨着，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扒拉她，苏然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刚到她膝盖高的大头娃娃揪住了她的衣摆，正仰着头好奇地望着她。

小娃娃脏兮兮的，眼睛很圆很大，让苏然不由想到了忘川，她家忘川的眼睛也是这样，又黑又圆又明亮，笑起来的时候会弯弯的，非常可爱。

闫瑞见小娃娃很脏，想抱开他，苏然摆了摆手，弯腰问小娃娃，“你找我有事吗？”

小娃娃低头从怀里摸出一块东西，递给苏然，“给你，吃。”

苏然一看，竟然是他们保甲军的干粮，是加工坊用炒面和炒熟的花生芝麻，混合着黄豆粉糯米粉什么的反复压制做成的干粮，很香很顶饱，一小块加水就能煮出来一大碗稠稠的面糊糊，算是简易版的压缩饼干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保甲军见小娃娃可怜给了他一块，他竟然舍得给她吃，让苏然不由好奇，“为什么给我？”

“你，吃，好吃。”小娃娃说不出来，一个劲儿把干粮往苏然手里塞。

闫瑞替小娃娃说，“他觉得你好，就想把最好的给你，我们也是一样，大人，小的也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苏然愣住，看着一脸郑重如同发誓般的闫瑞，再看看踮着脚努力把干粮塞给她的小娃娃，还有不远处那些不敢上前，却齐刷刷看着她眼中满是感激的流民们。

苏然忽然觉得压力好大，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让自己活的更好，她从来都不是个悲悯天下的人。

她不是柳道非，也不想变成第二个柳道非。

她只想在新知县接手前，尽量把这些人安置妥当。

从流民聚集地回到县衙，沈小虎和杨良才已经在内堂等着她了，苏然要跟他们说一下招兵和招工的安排。

现在流民基本已经入城，城中总人数高达四万七千多，而守军和保甲军加一起还不到两千，人手严重不足。

还有就是，虽然太子带走了大部分乱军中的精壮，但是还有一些乱军在四周流窜，难保不会再次聚集过来捣乱，所以要尽快招兵，加强曲城的防御。

除了招兵还要招工，这么多人不能光指望衙门救济，得让他们自力更生，换句话说就是以工代赈。

苏然打算先招一批搬尸工，现在城门外还有上千具尸体没有清理，得尽快运到空旷处，统一焚烧，免得尸体腐化引发疫病或者污染水源。

再招一批勤杂工，负责搭建草棚、清扫街道、劈柴烧水等杂事，总之就是尽快把兵力从这些繁杂事务中解脱出来，回归到日常巡逻防守的位置上，保障城内城外的安全。

沈小虎不管苏然说什么都是一口答应，杨良才却忍不住问，“这些流民能入城都是大人宅心仁厚了，都管吃管住了，怎地还要给他们工钱？”

苏然笑了，杨良才这人还挺委婉，他其实想问的是为什么连流民招上工后都有工钱，他们这些守军拖欠的饷银还没发放吧？

但苏然偏装不知道，一本正经道：“既是招工，自然该给工钱，给了他们钱他们才能买房买地，才能在曲城扎下根，安安稳稳过日子，衙门又不会一直管他们吃住，白养着他们啊。”

杨良才听得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大人为流民都想的如此周到，怎么就偏偏扣着他们的饷银不发呢？

他们这些人也要吃喝拉撒养家糊口啊！

苏然又叮嘱了沈小虎和杨良才一番，招人的年龄要放宽一些，尽量多招一些流民，但是也要平衡原住户跟流民的比例，最好能把他们打乱混在一起，免得形成对立，不好管理。

还有就是勤杂工中多招一些女子和十岁以上的孩童，让他们也有养活自己的机会。

所有录用的人都要做好登记，以后不允许他们再去领取救济粮，救济粮的发放对象会缩减到毫无劳动能力的老弱妇孺等等。

苏然零零碎碎叮嘱了一大堆，沈小虎拿着小本本记啊记，杨良才耐着性子等啊等，终于等到苏然说完了，却只字不提守军饷银，而是开口赶人了。

杨良才急了，忍不住大着胆子对苏然道：“大人，那个，听说他们的俸禄都补发了，我们守军的饷银已经拖欠一年多了，您看能不能给我们也发一点？”

苏然沉默不语，杨良才赶紧又道：“不用发很多，就发半年，要不三个月，哪怕一个月也行啊，有的兄弟家里都揭不开锅了，昨儿还问我能不能让家里也去跟流民一起领个饭团，孩子实在饿得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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