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我不怕死
鹿平却还要上赶着往姜多鱼跟前凑，一张嘴就差点把姜多鱼给气死，
“我以前听人说，军营中的女人们都是为了伺候爷们儿，没想到——”
“你放屁！”姜多鱼一个翻身，用手肘死死压住了鹿平脖子，压得鹿平喘不过气。
其他人见这俩又打了起来，赶忙冲过来阻止，拉的拉拽的拽，把这俩人给分开了。
鹿平揉着脖子，没好气道：“你这人性子怎么这么急，一上来就动手，也不听我把话说完。”
“谁要听你说屁话，我们是来当医女的，不是被你嘲笑的！”姜多鱼梗着脖子，恶狠狠瞪着鹿平，恨不得冲上来再跟她打一架。
鹿平惊呼出声，“你们怎么会是医女，你们是正儿八经的女营兵士，跟男营一样要上战场打仗的，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知道，将军说了，我们的任务主要是救治伤员，转移伤兵，但是关键时候也要作为后备营上战场，所以我们才会被带出来特训。”
屋内年纪最大的女兵连忙说道。
鹿平摆手，“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们不光要跟男营一样上战场打仗，也跟男营一样有军籍有饷银，将来退役也有抚恤金什么的。”
“我们有饷银？！”
“不是工钱吗？”
“饷银跟工钱哪个多啊？”
“我听说男营的饷银可高了，咱们也能拿那么多吗？”
........
众人懵了下，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起来，可她们知道的很有限，说来说去也说不出个结果，又齐刷刷看向了鹿平。
鹿平见姜多鱼都一脸期盼地望着她，不由心中暗笑，师父果然是奸诈了不少，教她的这个法子还挺有效。
“据我所知，男营的饷银并不是都一样，得看是什么兵种，当了几年，立过什么功，练兵大比武中表现咋样。”
鹿平细细给众人普及，“一般骑兵哨兵最高，押运兵火头军比较低，但是也看入伍年份职位啥的。
入伍时间越长饷银越高，只要在练兵大比武中打入前十，就有机会提拔当官，要是立的功劳足够大，还能当上校尉、将军，甚至大将军！
你们现在刚入伍，应该是按新兵的饷银算，大概一个月五百文二斤米，等过上一年，或者真正上过战场杀过敌人后，就能按一年兵算，大概一个月八百文三斤米，如果你们表现的特别好，能选入骑兵弓弩手哨兵什么的，就能拿到精兵的饷银，大概一个月二两银子十斤米！”
众人惊呼连连，一个月二两银子十斤米，一家子都能顿顿吃肉了，那日子过的得多美啊！
姜多鱼冷哼一声，“精兵没那么好当的，听老药师说几乎每次打仗都有精兵死伤，去平阳府那趟，二百精兵活着回来的不到三十，还都负了伤。”
众人火热的心忽的一下凉了，有个胆小的女兵缩了缩脖子，低声道：“那我不当精兵了，我怕死。”
年纪最大的女兵叹了口气道：“谁不怕死啊，我也怕，可咱们已经这样了，就不能怕，咱们好好训练，多学点本事，万一上了战场，把敌人杀了，就不用死了。”
众人纷纷点头，姜多鱼却扬声道：“我不怕死，我要是不来当医女，就被我爹嫁给老瘸子了，那个老瘸子比我爹年纪还大，又黑又瘦，老的跟枯树皮一样难看，要跟那样的男人过一辈子，那我还不如死了呢。
现在能上战场杀敌人，还有机会立功当女将军，多威风！”
众人听得愣住，躺在最里面的女兵幽幽开口道：
“我也不怕，我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想死在家里，我十四岁就被家里卖过一回，卖了一袋米，去隔壁村给一家生不出来儿子的木匠生娃。
木匠他媳妇白天打我骂我，把我当牛一样使唤，晚上木匠又变着法折腾我，我实在受不住了，偷偷跑回家，被我爹他们捆着又送了回去。
过了大半年，木匠见我还没怀上娃，就让他媳妇带我去看大夫，大夫说我啥寒来着，反正就是要好好调理才能怀上娃，要吃很多药花很多钱。
木匠打了我一顿，连夜把我送回了家，还想把米要回去，被我娘拿大扫把赶走了。
我爹骂我不成器，我娘骂我不中用，大冬天把我扔在牲口棚里不管我，差点把我冻死。
后来就闹旱灾，闹饥荒，我命大没饿死也没得大肚子病，跟着家里逃了一年多荒，来了曲城。
曲城可真是个好地方，在这儿只要肯干活就饿不死，我本来想着只要我好好干多赚钱，我家里就不会再卖我了。
可我爹还是要卖我，他要把我卖到城外脏地方去，说我已经破了身子，好人家不会要我，还说那个地方吃得好穿得好。
其实是人家给银子多，像我这样的都给五两，够给我哥娶媳妇了。
我不想被卖到那种地方，就偷跑出来当了医女，现在他们不敢抓我回去，我能躺在炕上睡觉，穿暖和的衣服鞋子，每天都吃饱饭，不用提心吊胆，不用被打被骂，真好。
我觉得现在是我这辈子过的最好的日子，就算死在战场上也值了。”
一向沉默寡言的她，破天荒说了一长串话，听得众人心情复杂。
姜多鱼咬紧了嘴唇，鹿平心有戚戚，有几个年纪大的女兵都控制不住抹起了眼泪，来到这个地方的人，谁还没有一段伤心的过往，谁还不是无处可去。
她们一哭，年纪小的女兵忍不住跟着哭，鹿平见状，沉声道：
“我以前总觉得自己命苦，一家子都死绝了，就剩我一个，可跟你们比起来，我还算是幸运的，起码衣食无忧，家人真心爱护，现在报了仇认了师父，跟着大人也有了庇护，你们将来要是没地方去，就来鹿家庄找我，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们。”
姜多鱼撇嘴道：“谁要你可怜，我才不会落到那种地步，我要跟将军一样领兵打仗，给大人当得力干将！”
“大人手下能人异士多着呢，哪儿轮得着你一个小屁孩！”
“你说谁小屁孩呢？我比你大比你高，你才小屁孩！”
“可我比你厉害，比你功夫好，我杀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米都多！我带着一群小小孩去过潞安府进过平阳府，还在乱军中待了好几个月，你行吗？”
“我——”
“我还能给大人当内应，跟着将军剿灭乱军头领，自己一个人进过深山，杀过狼，你行吗？”
“我——”
“你什么你？你不行！知道我为什么一掌打中，你就疼的使不上劲了吗？”
“为什么？”
“因为我用的是巧劲儿打的是你的要害穴位，这都是我在乞丐窝里学会的本事，要不我这么小力气的乞丐怎么活的下来，要论受过的苦，我可不比你少。”
鹿平的话让姜多鱼沉默了，也让屋里原本对鹿平有些距离感的众人，改变了对她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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