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番外9
两个父母聊得不错，我也顺水推舟地和李渔熟悉起来。
能考到县城中学来的，成绩都不错，李渔的成绩也行，就是和我同一个毛病，英语不行。
大概是乡镇学生的通病吧，反正跟那些在城里读初中的同学们没法比。
我俩是同一个班的，成绩差不多，高矮差不多，选座位的时候理所应当地分在了一起。这下，她好像更依赖我了。
每天要和我一起上下学，上厕所也要拉上我。
相处久了，我也了解了她一些，她家里还有个弟弟，这种s省最明显的家庭构成。
我作为独生女，在她面前难免有点优越感。
不过这个优越感我也知道很薄弱。
她的确是乖、懂事，整个人非常节俭，每天都吃最便宜的饭菜。
她的生活费很少，作为女生，难免还有一些日常开销，这些也都包含在她的生活费里。
我的生活费也不多，一周一百块钱，但是我家里开小卖部，很多东西我都从家里带来，这一百块钱就给我买饭吃就行了。
我一直跟着李渔一起吃饭，一周竟然能省下一半的钱。
有些时候我也想去吃好吃的，但是看着她可怜巴巴看着我的眼神就让我忍住了。
她真的还是挺可怜的。自卑又敏感，性格又软，在班级里格格不入的。
我虽然也敏感，但是我脾气暴躁，愤世嫉俗，路过的狗多看我两眼，都要收获一顿骂，所以没人敢惹我。
这时候，我和李渔其实都还算是普通同学关系，至少在我心里是这样的。
改变是什么时候呢？
我记得那是我高一下学期，月底放假回家，才进家门，就被家里的情形吓住了。
门面房里面一片狼藉。
我爸和我妈两个打作一团。
两人满嘴污言秽语。
我第一次发现我妈战斗力这么强。
她被我爸抓着头发，还不了手，就不停地骂，各种国粹、器官、先人。嘴上都沾着口水泡沫。
足见有多激烈。
而我爸也是一直压着她，不停咒骂。
我受了刺激，出门就找了一根扁担，回来给了我爸一下。
这下不仅我爸松手了，我妈也呆了。
“这下能好好说话了吧！”我拄着扁担，感觉自己像极了一个正义的使者，来阻止这场荒唐的闹剧。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爷爷奶奶这下也正常了，上来拉开我父母。
我扫了一眼门面外那看热闹的人，转头拉下了卷帘门。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问你的好妈啊！问问她，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要去偷人！”我爸冷哼一声。
偷人？
我看向我妈。“好日子？守活寡是好日子？要不是你没用，我用的着出去找人吗？还有，你算什么好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个星期都要去县城嫖。”
“我嫖还不是因为你这样子倒胃口。”
“那我出门找人也是应该的对吧！至少我还不花钱。”
。。。
两个人说着说着又吵了起来。
连爷爷奶奶也加入了战局。
信息量真大。
真是恶心。他们就这么赤裸裸地在我面前撕下了最后的遮羞布。
“过不下去就离婚。你们离婚，各找各的，现在这个样子恶不恶心？”我说道。
结果四个人都沉默了。
“孙女说得对，要不你们就离婚吧！”最后，我那惜字如金的爷爷发话了。
“想得美！你们这两个老东西怎么想的我还不知道吗！你们就是想再找个媳妇生个儿子！呸！老娘就不离婚。就不让你们如意！”我妈状若癫狂。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忍让的结果就是逼疯自己。
最后，自然没有离成。
而且当天晚上，我妈趁着我爸睡着，用刀割掉了我爸的生殖器。
并且把它扔进了厕所。
我是被我爸的惨叫声惊醒的。
睁开眼就看到我妈一脸兴奋地拿了一个东西出门，我爸则是在床上疼得打滚。
后来就是一阵兵慌马乱。
我爸被送去医院急救，厕所里的那个东西也被捞了上来，清洗干净后重新接上。
爷爷奶奶没有报警，所以，到了医院里我们也跟着我们。
甚至她似乎也清醒了，帮着跑前跑后。
真的是一场闹剧。
我是在周一清晨离开医院去学校的。
我爸急救的人民医院和学校就隔一条街。
小城的清晨充满了烟火气。小商贩们、病人家属、赶着上班上学的年轻人和学生，熙熙攘攘，热闹不已。
但是我却觉得发自心里的冷。
经过这个变动，我的家估计是没了。
这两年虽然对它不甚满意，但是好歹也有和乐的时候，在外人看来也的确是幸福的一家。
现在这个幸福的泡泡被自家人戳破了。
我到寝室的时候，李渔正在喝她的绿豆水，她最近长痘了，她不知道去哪里看了一个偏方，说喝绿豆水可以去痘痘，于是每天早上都喝这个。
她看到我，有点惊讶。
“仙仙，你怎么这么早？昨天老师还说你请假了，我以为你还要过两天才来呢！”
“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呢？吃早饭没？要不要尝尝我的绿豆水？”
我没有搭理她，直接脱了鞋躺到床上。闭上眼。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到李渔开门离开的声音。我睁开眼，就看到床头放着的热水。
之后的一周，我都没有去医院看过我爸，我妈倒是来学校找过我。
不过她就像有病一样，一直跟我说对不起，又不停地说以后会好好和我爸过日子的。
我其实还是想他们离婚。
但是我妈依旧不同意。
送走了我妈的那天，下了晚自习，我翻墙出了学校。
县城的晚上十点之后就已经很安静了，我一路顺着大街走入小巷，小巷里面灯光闪烁，粉色、橘色，暧昧又迷乱。
我不管那些人看我的眼光，就这么穿过巷子，进了一个网吧。
这些小网吧是不登记身份证的。
我包了一个通宵，开了台电脑就这么坐着。
接下来的一周的时间，我每天都翻墙出去上网，我迷上了打游戏，电脑真的好玩。
李渔总是看着我欲言又止，我都假装没看到。
那天晚上，我又翻墙出去，结果在路过那条巷子的时候，就听到路边男人调戏我身后的人。
我转头，才发现，李渔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了我得后面。
她那畏畏缩缩的样子，真的很容易招来一些欺负。
她瑟缩了一下肩膀，并没有搭话，只是快步跟上我。
我们进了网吧，她没有开电脑，就坐在我身边看我玩。
只是第二天晚上我再要出来的时候，她就拉住了我。“仙仙，你要是喜欢玩电脑，我们可以周六放假的时候出去玩，晚上还是不要出去了吧！好危险的。”
“而且，我打听了，你要是喜欢电脑，以后大学可以学计算机，据说很挣钱的。现在，咱们正是该学习的时候。上周的考试，你的分数就落后我一大截了。这样不行啊！“
“仙仙，你看你的语文好差，数学又好，英语咱俩一样都烂，不如我们一起监督、一起互帮互助？你帮我补习数学，我帮你提高语文，然后咱们一起背单词。”
“仙仙，我不想考不上大学，早早出去打工，找个打工仔结婚。我想以后有个体面的工作，离开这个老家。”
“仙仙，我知道你最近不开心，但是不能因为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影响到咱们以后的生活啊？”
。。。。。。
她的话好多啊！难道是我的脸色不够臭，给了她错觉，她竟然还会说教我了！
明明是在班上做自我介绍都要脸红的人，明明是个胆小的、怯弱的、矛盾的人。
后来我长大些，走的地方多了，站的位置高了，我才知道，为什么李渔不怕我，还会对我亲近。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我们两个身上有同类的气息。
我看到了李渔身上的胆小怯弱和矛盾，李渔看到了我身上的疯狂迷茫和执拗。都是我们彼此自知的问题。
她就仿佛是我分裂出来的一个看起来性格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我。
大概她看我也是这样子吧！
就这样，她天天晚上洗漱完就拉着我在操场跑步、背单词，消耗体力、脑力，就这样，我那颗浮躁的，不安的心竟然慢慢回到了胸腔。
我不再出去混，捡起了课本。
李渔其实说得很对，我们必须努力才能有可能走出这个地方，我需要走出这个地方。
后来，我爸的伤好了，他和我妈又出去打工了，只是两人不在一起，甚至一个省都不是。
两人之间的相处有一种奇怪的平淡，之后的所有年都是这样，但是两人都不离婚。
他们耗着彼此。
我和李渔彼此依靠、彼此鼓励度过了整个高中生活。
很多人都说我是天才。在那么个教育资源匮乏的地方，竟然以数学满分，总分接近七百分的分数考上了大名鼎鼎的某大。
他们不知道，我为了这个分数付出了多少。
大概是铁床床边上那摞蜡烛泪，大概是李渔压着我写完的一篇又一篇的作文，大概是那让我头疼的阅读理解，大概是那睁开眼就是背单词的疯狂，大概是在给李渔补习数学时的不断复习。。。。。。
大概是耗尽了我和李渔两个人的运气。
与我的高考喜报相比，李渔高考发挥失常，只考上一个很冷门的二本，那地方，我以前都没有听过。
但是她看着我，竟然没有一点嫉妒。她极快地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真心实意地祝福我，恭喜我。
其实我当时是在想，如果可以分一些分数出来的话，我愿意和她合计均分。我们一起去一个还算不错的211，一起度过快乐的四年。
我都不敢想，离开了这片土地的我们会有多自由，多快乐。
而且，李渔这个软性子，和人交往恨不得捧出自己的真心奉上的人，离了我，会不会踩坑，会不会被欺负？
她耳根子软，又不懂拒绝，会不会被卖掉还给人数钱？
事实好像就是如此。
离了家，她在那个穷乡僻壤的大学里谈恋爱了。
而且恋爱对象还是一个已经出了社会的滑头。
看着她向我诉说对方对她的好，对她的关心，那满足的样子，又让我觉得她是真的快乐。
所以即使我很不满意她的对象，也没有阻止她。
我只希望，她能够自己明白过来，好这种东西是可以装出来的。
可惜她似乎昏了头，扎在里面出不来了。
而我，似乎也和她走上了完全不同的路。
我进了外企，还被选中去国外进修，我走过了很多国家，留下了很多足迹，但是她，早早走进了婚姻围城。
我们的聊天话题慢慢少了。
但是，我们的感情没有变淡。
她的运气真的不够好，生的孩子得了病，两口子裸婚，没车没房，还没钱。
我能怎么帮她呢？也就只能给她一些钱了。
我曾经想过，如果她愿意，我可以拉着她走出那条坎坷的路，但是我问她的时候，她总是拒绝，她舍不得她的女儿。
那个时候我就隐隐有感觉，李渔这个女儿已经是她现在生活仅有的精神支柱了。我不知道她在婚姻里受了那些折磨，为什么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为了她能活下去，我每次遇佛必拜，遇观必求，就希望她能顺遂一点。
我给她女儿买最贵的营养品，买最好的鱼油，资料上说对她这个病有用的那些保健品，我都买了。
她女儿走的突然，那个时候我还在外面出差。她隔了一周才告诉我不用再给孩子买东西了，人走了。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后来我回来看她，见她一副正常的样子就知道大概率要糟。
果然，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拜托我照看一下她的儿子。
她的儿子长得跟她好像。
我把孩子抢了过来。很容易的，只用十万块钱就搞定了。
她已经被那个家折磨没了，我绝不允许这张跟她如此像的脸再在这种环境里面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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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____________________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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