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碎恶人的希望


  到了县城里,沈知远一行人拿着村支书给的介绍信去招待所开房间,不过本就不大的招待所早就已经住了很多从县城底下各个公社来的考生,所以房间严重不足,只剩下三个房间。

  据前台说,县城另外两个招待所也是这样的情况,估计也没剩房间了。

  “算了,我们挤挤,女生人比较少住一间,男生两间,也就考两天而已!”

  “对,坚持一下,快把行李放好,我们再看看书!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啊!”

  知青们摩拳擦掌,都很激动。

  而在他们开好房间后又来了几个知青,看到没有空房间后非常失望,苦恼无比。

  天晴庆幸不已,“幸好我们早点来了,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还好有卫东弟弟开拖拉机送我们。”

  大家感激的看向赵卫东,赵卫东却是提起沈知远和他的行李,扶着他上楼,小声愧疚道,“我该昨天来先帮你订一个房间的,这么多人你休息不好怎么办,会不会影响你发挥。”

  沈知远微吸一口气,不假思索,“不会。”

  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影响他,这辈子他一定要考上大学,还是华国最好的大学,而他也有预感一定能考上。

  两辈子的愿望,怎么能够不实现。

  男知青人数太多,幸好梁进步也在这开了个房间,分了四个人去他房间后,剩下的没那么挤,都能在地上打地铺,就是冷点硬点。

  赵卫东直接出了一个房间的钱,那其他人就是蹭住的,加上沈知远是孕夫,又提供了高考资料帮他们复习,所以其他人都抢着让他和赵卫东两个睡床,沈知远也没多做推辞。

  休息好,明天才能更好发挥。

  赵卫东就更不可能推辞了,就算他们不让沈知远睡床,他也会想办法,不会让沈知远睡地上。

  那些高考资料他们也带来了,一个个如饥似渴的做最后努力,多看一点是一点。

  赵卫东专门去租了火笼回来,沈知远却裹上大衣,“我们出去走走吧。”

  “你不复习吗?”赵卫东一愣。

  “该看的都看得差不多了。”

  “好。”赵卫东拉住就要开门走出去的沈知远,在沈知远微微疑问的目光中红了耳根,手却没有缩回来,一寸寸下移,牵住沈知远的手,耳朵已经红透,天寒地冻中面皮冒着热气。

  他稍稍撇过头,目光闪烁,不好意思看沈知远,拉开门先走出去。

  沈知远先挑眉勾了下嘴角,随后想到什么,那抹笑又淡下去。

  两人下楼,在楼梯竟然遇到了黎禾和刘向文。

  黎禾背着大包小包还要搀扶刘向文,而刘向文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捂嘴咳嗽个不停。

  两人没注意到沈知远和赵卫东。

  黎禾嘴里还恨恨道,“要是我们来早一点就好了,都说了早点出门,你又怕冷!现在好了,没有房间只能睡在走廊过道!又没有被子晚上怎么办!要是能坐拖拉机来就好了,该死的他们又不等我们,气死我——”

  对视上的瞬间,声音戛然而止。

  沈知远勾了勾嘴角,从他们身边走过,赵卫东则是露出厌恶。

  气死了!

  贱/人贱/人,在得意什么!我不信你能考得上大学,来得早又怎么样?到时候还不是落榜?只有羡慕他家向文的份!

  还有赵卫东,不识好歹有眼无珠,这么稀罕沈知远那就一辈子养着这个废物吧,看他在村子里能有什么作为,种地种死你,我已经不稀罕当你老婆了!早上还不等他们就开走拖拉机,可恶!

  种种怨愤阴毒的心理活动在心头翻滚,总共也不过用了五秒钟而已。在两人要走出招待所的时候,黎禾立刻追上去,“等等!”

  赵卫东立刻护在沈知远面前,浑身冷刺,毫不掩饰厌恶和敌意。

  “不要误会,我只是想求你们,能不能让我们跟你们住一个房间?向文哥生病了不能吹风,我们还没有被子,所以——”

  “关我们什么事。”赵卫东冷冷打断,“冻死活该。”

  “你!”黎禾楚楚可怜的神色一僵,攥紧掌心。

  “立刻滚,不然我把他丢外面水塘。”对这两个害过知远的人,赵卫东厌恨无比。

  黎禾看赵卫东戾气全开,哪怕恨怒得要死,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怕他真的害得刘向文参加不了高考。

  这不仅是刘向文的前途,更关系他的前途,只能灰溜溜逃走。

  赵卫东牵起沈知远的手,“走吧。”

  “嗯。”

  “我今晚不会让他睡着。”

  “嗯?”沈知远轻笑,“你要做什么?”

  赵卫东唇线绷直,正气的长相蒙上一丝阴翳,“他睡在走廊,会有很多噪音。”

  欺负过知远的人,凭什么有好前程。那两个人既然这么在意高考,那他就摔碎他们的希望。

  心里阴暗的想法赵卫东没有说出来,这些事他自己来做就好,不能让知远费心,不要影响知远高考的心态。

  沈知远也没再问,他只是在路过一个猪舍时,在外面的水坑里装了一点污水。

  用的是刚在供销社里买的零食吃完后剩下的玻璃瓶。

  赵卫东揣着个烤红薯跑回来,鼻息有点乱,没有第一时间把红薯给他,而是先把他往前拉“怎么在这里等我,很臭吧。”

  “还好,冬天都没有蚊子了,要是夏天,水里都是蚊子卵吧。”

  “嗯,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一人一半。”

  “你吃,我不爱吃。”赵卫东就是专门给他买的。

  沈知远吃了一半,还是留了一半给他,然而赵卫东却没接,而是抬头偷偷看他一眼,又看一眼,喉结滚动,脸庞渐渐又冒热气。

  忽然,他俯身在沈知远唇上碰了一下。

  “好了,我尝过味道了,你吃吧。”他扭开头藏住发热的脸,声音沙哑又羞涩别扭,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欢喜。不看人,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耳朵也红透了。

  唇上似还残留有触碰的感觉,凉凉的,痒痒的,还有一丝发麻,像有蚂蚁咬,顺着喉咙往心口爬,是一种又痒又沉坠发涩的感觉。

  望着小崽子红透的侧脸,沈知远面色复杂,心乱了。

  他想:再过几天,还能见到少年强忍害羞强压欢喜的样子吗?那双总是亮晶晶专注凝望自己的眼睛,该是布满了恨的吧?

  ……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

  不会的,他不甘心一事无成的回城的。

  他要彻底摧毁那两个人才能不再做噩梦。

  两人手牵手,又在寒风中走了会儿,今天是腊月二十七,县城有了过年的氛围,赵卫东也充满活力,说了许多未来规划。

  反正不论是哪一项,规划里都有沈知远的身影和位置。

  “到时候我就找个离你学校近的工作和房子,我给你买水果,下班了给你送饭,学校放假了一起回家。你不想回家也可以,我可以继续上班多挣点钱,我一定供得起你的,你不用担心,如果想要什么一定要和我说,别人有的你也要有,谁也不能看不起你——”

  “回去吧,我冷了。”

  “噢噢,很冷吗?对不起我都没注意,我说太多了吧,我脱外套给你披好不好?”少年露出懊恼。

  “不用,你会感冒。”

  “那我背你。”

  沈知远摇头,“我自己能走,不用劳役你。”

  “可是我喜欢背你。”

  傻子。

  .

  后来大家又去确认好考场,晚上招待所提供饭菜,大家都下去吃,沈知远吹了风似乎有点想感冒的样子,赵卫东用被子捂住他,把火笼挪过来,不让他下去,“我用饭盒装上来。”

  所有人都下去了。

  “咔擦”,是轻轻旋开暖壶的声音。

  走廊尽头,沈知远将玻璃瓶里的水倒进去,盖上盖子,将暖壶放回原位。

  等赵卫东等人上来的时候,沈知远已经睡着了,众人噤声学习,赵卫东把饭菜放在火笼边暖着。

  过了一个多小时,赵卫东轻拍醒沈知远,“吃了晚饭再睡。”

  吃过晚饭,沈知远今晚没洗澡,知青们也没洗,这个天气洗澡容易感冒。

  赵卫东帮他掖好被子,“睡吧,我出去玩,不用等我。”

  这么冷的天,出去玩?

  勾勾唇陷进温暖被窝,沈知远舒服睡去。

  第二天所有人醒得很早,却神采奕奕,快速洗漱完吃过早饭,相视一笑,“马到功成!”

  赵卫东送他们去考场。

  离开时,再次见到黎禾刘向文两人,眼底青黑面色憔悴,露出疲态,明显昨晚没有休息好,刘向文咳嗽得更厉害了。

  不过黎禾眼底却又隐隐有一种激动,亢奋,虽有小担忧却很笃定沉稳的样子。

  沈知远略微一想,大概明白了他的底气何来,上辈子刘向文的确考上大学。

  不过这辈子——

  “唔……”刘向文忽然捂住肚子,两腿也成了局促的姿势。

  “怎么了?!”黎禾如临大敌。

  “我肚子疼,要上厕所,不行了我要立刻上茅厕!”

  黎禾气急拉住他,“你吃了什么东西啊肚子疼!今天可是要考试的……嘶……我肚子也疼,呼不行了我也要上茅厕!”

  两人争先恐后,狼狈跑回招待所。

  知青们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还好笑了居然拉肚子,最好拉得他考不了试!”

  沈知远也笑了笑,“走吧,他不考我们还考呢。”

  “是,出发!”

  叮铃!

  轻飘飘的试卷发到手上,透着一股墨香,沈知远几乎是贪婪的嗅闻着它的味道,这股味道叫“得偿所愿”。

  上辈子,这辈子。

  定了定神,落笔,心无旁骛,笔尖如在纸上跳舞。

  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铃响,沈知远心满意足起身,信步走出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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