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勒勒勒……勒死我了。”陈亦茂脸红脖子粗。
孟甜甜这才从陈亦茂身上下来。这何止冤家路窄?先是曾煦,后是曲思文把她堵在曾煦的办公室里,她这才蒸蒸日上了几天,曲伶伶也来了?能凑一桌麻将了。
陈亦茂顺着孟甜甜的目光一回头,隔着人来人往,锁定曾煦和曲伶伶:“曾总?那位是……。”
“那位是红极一时的记者,曲伶伶。”孟甜甜给陈亦茂答疑解惑。
“怪不得眼熟。”
这三年,孟甜甜可以离开这座城市,可以屏蔽有关曾煦的人和事,但曲伶伶的名字和身影无孔不入。
从小到大,曲伶伶都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大学读的是新闻,毕业后凭借颜值和能力在记者的道路上一骑绝尘。除了采访过抗洪,传销和校园霸凌等重大题材之外,网络上还流传她一段视频。
私下里,后辈半真半假地采访她,问她对“靠脸吃饭”的评价有什么看法。
她笑得比花还好看,说不是“靠脸吃饭”,是“靠脸加菜”,颜值是锦上添花,也只是锦上添花。
当时,“靠脸加菜”这一说法还上了热搜。
空气中满是爆米花的香气。
夹杂一丝丝火药味。
孟甜甜和陈亦茂,曾煦和曲伶伶,这2v2在路人眼中跟选美似的,不分伯仲,但四个当事人各有各的小算盘。
陈亦茂是当之无愧的傻狗:“曾总和曲大记者是朋友?要是把他们俩都请来客串的话……”
“你死了这条心。”孟甜甜有时候真觉得陈亦茂哪哪都好,怎么就非得长了张嘴。
另一边,曲伶伶对曾煦说了句什么,再对孟甜甜一挥手,笑盈盈地走过来,宛如当年穿着中学校服的姐姐。
中途,曲伶伶回头,曾煦这才跟上。
“曾总,这么巧?”陈亦茂和曾煦握手,“和曲大记者来看电影啊?”
“你认识我?”曲伶伶问陈亦茂。
陈亦茂有一说一:“我们家甜甜说您红极一时。”
“红极一时,”曲伶伶用食指端了一下孟甜甜的下巴,“你是说我过气了?”
小时候,曲伶伶总这样端孟甜甜的下巴。这要是换了别人,孟甜甜早飞踹了。也就是曲伶伶,能让她这个“山大王”心甘情愿做小猫小狗。
孟甜甜回避了曲伶伶的问题:“好久不见。”
说到过气,曲伶伶这两年的确没再攀高峰,也有人说她要从台前转幕后了。
“好久不见。”曲伶伶的笑僵住了一刹那。这索然无味的四个字,让她知道孟甜甜不再是小猫小狗了。
陈亦茂知道得最少,话最多:“你们认识啊?”
“邻居。”孟甜甜又补充道,“小时候。”
翻篇儿了。
上辈子的事了。
“孟小姐一心只有工作。”这是曾煦说的第一句话,没头没脑。
陈亦茂抢话:“曾总您是说我们半个月更新了八条吧?咳,压力就是动力。”
“有压力吗?”
孟甜甜握了一下陈亦茂的小臂,让他闭嘴,她来:“多少有。”
“那动力?”
“满满。”
孟甜甜的回答无懈可击,但曾煦话锋一转:“但我说孟小姐一心只有工作,是说你们二位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会不会太有伤风化了?有事业心是好的,但不能失了公德心。”
陈亦茂张了个o型嘴,有伤风化?失了公德心?曾总就差说他们缺德了!至于吗?虽然这是电影院门口,但他们两个演员,一个摄像兼后期,统共三个人,找了个犄角旮旯,没招谁,没惹谁,尺度也远比不上人家抱着啃的,怎么就被扣了这么大一帽子?
“煦,”曲伶伶做和事佬,“言重了。”
“不耽误二位看电影。”孟甜甜要结束这一场2v2。这几年,她最常拿来自己劝自己的四个字,是以和为贵。
“我们不是来看电影的,”曾煦直截了当,“是来看你们的。”
曲伶伶附和:“对,我们是来看你的。”
好一个我们。
托曲思文这个大嘴巴的福,全世界都知道孟甜甜回来了,包括曲伶伶。曲家这一对姐妹,姐姐出类拔萃,妹妹难免被盖风头,总跟姐姐叫板,但血浓于水,二人从家里搬出来后,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合租了,做了室友。两周前,曲思文一边敷面膜,一边对曲伶伶话里有话:“这场马拉松,总算要跑完了。”
“什么马拉松?”
“我倒要看看鹿死谁手。”
曲伶伶太懂曲思文故弄玄虚这一套了,不奉陪。
到头来,还是曲思文憋不住:“孟甜甜回来了。”
曲伶伶手一滑,眼霜的盖子掉了。
“你、我,孟甜甜,“曲思文掰了三根手指头,“怎么也算曾煦面前的三名种子选手了吧?过去的纷纷扰扰都不算,看看谁是最后的赢家。”
曲伶伶未置可否。
不同于曲思文的虚张声势,两周的时间,足够曲伶伶摸清孟甜甜的皮毛,比如“活该我有对象”,比如久唯传媒和“活该我有对象”的合作,所以要说曾煦和孟甜甜没搭上桥?也就她那个蠢妹妹还自认为想在前头,说孟甜甜接下来指不定耍什么花招,和曾煦再续前缘。
就这还想在前头?
落人家八里地了。
做了七年的记者,曲伶伶要掌握孟甜甜的动向,并不难。
今天,孟甜甜和陈亦茂一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就有人给曲伶伶通风报信。
连日来,曲伶伶苦于不知道怎么和曾煦捅破这层窗户纸,正好,今天正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她致电曾煦,说有个惊喜。
曾煦问什么惊喜?她让他跟她走就是了。
二人陷入了沉默。
论以静制动,曲伶伶比曲思文会得多。
最后,是曾煦打破了沉默:“有关孟甜甜?”
曲伶伶默认。
曾煦痛痛快快地跟她来了。
电影院?曾煦在来时的路上,想到的可能性无非是孟甜甜来看电影,大不了……是和男人来看电影,或者在电影院打工?他万万没想到她是跟这儿演电影!
在“活该我有对象”的短视频中,曾煦看过孟甜甜和陈亦茂牵手、拥抱、腻腻歪歪,算是扎过预防针了,而且是类似于万箭穿心的预防针,但再看大活人的表演,只能说防不胜防。曲伶伶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见,只觉得孟甜甜和陈亦茂中间有个漩涡,把他往里吸。
他反倒能听见孟甜甜对陈亦茂说:“曾小煦,我们一辈子相敬如宾,好不好?”
他能看出来孟甜甜和陈亦茂在拍摄他和她的哪一段往事。
当时,孟甜甜就是诌出了这么个成语——相敬如宾。
她难得用个成语。
当时他们还不到二十岁,她打心眼儿里冲着和他一辈子。
幻听。
如今只剩下幻听。孟甜甜说的是:“陈小茂,你对我真好!”
“曾总想看什么?想怎么看?”陈亦茂只当是甲方爸爸来视察,“太不巧了,我们这要收工了。”
“再拍一条。”孟甜甜打断陈亦茂,“曾总和曲姐姐乘兴而来,我们总不好让人败兴而归。”
换言之,既然要看,就让你们看个够。
“不过……”孟甜甜一不做,二不休,“劳烦曾总帮个忙?”
曾煦和曲伶伶拿不准阔别三年后的孟甜甜,葫芦里会卖什么药。
陈亦茂对孟甜甜窃窃私语:“哥,你真要曾总客串?”
孟甜甜走向一旁事不关己的摄像兼后期。世道不好,两周前孟甜甜招兵买马,简历像雪片一样飞过来。一天五百块的工钱,大家自带价值五万块都不止的设备蜂拥而至。
“你歇会儿,”孟甜甜解放了摄像兼后期,请曾煦接手,“曾总从镜头里看,更直观。”
曲伶伶最先倒抽一口冷气。
所以孟甜甜不但要曾煦看她和陈亦茂搂搂抱抱,还要曾煦为她记录这一幕?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曲伶伶来时胜券在握,甚至在期待一出好戏。眼下到底是谁在看谁的好戏,还真不一定。
曾煦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一动不动,总不能算“喜”。
陈亦茂察言观色,扯了一下孟甜甜的袖子,“哥,人家是金主。”
孟甜甜是在场唯一一个泰然自若的。
如今再翻回头看,三年前的触底没什么不好,早触底,早触底反弹。最难捱的日子过去了,吴大夫建议她要更上一层楼,就要从避其锋芒到直面。所以她做了这个短视频号,还有比这个更直面的吗?
疗效真是杠杠的……
当曾煦从天而降,她乱一下下阵脚是人之常情,像是拿到最终的考卷,乍一看,难于上青天,细细看,不过如此。
眼下孟甜甜并非要为难曾煦,更谈不上报复,只是要让他知道,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十一年前,孟甜甜和曾煦一并考入本校的高中,他还是名列前茅,她从吊车尾,进步到了中后段。同年,比他们大三岁的曲伶伶高考失利,与全国数一数二的学府失之交臂,去了外地一所仍是多少人可望不可及的大学。
开学前,孟甜甜和曾煦送曲伶伶到火车站。
曾煦话少,就像个摆设。
曲伶伶还没从高考失利中缓过劲儿来,话也不多。
只有孟甜甜像说单口相声,末了又跑去跑回地给曲伶伶买了兜零食,让她在火车上解闷儿。
跑去时,她还愁曾煦和曲伶伶会不会大眼瞪小眼,尴了个大尬。
跑回时,她看曲伶伶将脸埋在曾煦的肩头,在啜泣。什么叫人与人的差距?学霸与学霸的惺惺相惜,是她这个学渣get不到的。她三年后要是能考入曲伶伶的大学,祖坟冒青烟!
然后,孟甜甜将曲伶伶拽入自己的怀抱:“姐姐到我怀里来,我这身板儿结结实实,曾小煦不中用的。”
这是孟甜甜的肺腑之言。首先,她觉得她比曾煦更像一座靠山。其次,曾煦有洁癖,万一曲伶伶搞曾煦一身鼻涕,曾煦还不得跟曲伶伶急眼?
直到多少年后,孟甜甜再回忆那一幕,才知道那是一根针。
“曾总?”孟甜甜不卑不亢地立于摄像机旁,再次请曾煦接手,“赏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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