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1章 牢陈,跟我走一遭吧
李左车在咸阳蛰伏多年,一直以消沉颓废的面目示人。
每日流连勾栏酒肆,沉湎于声色享乐之中,也让黑冰台早早松懈了对他的防备。
因此由他奔走效力,远比陈庆亲自出马安全得多。
漫长的冬日闲适且安逸。
内务府的各项事务稳步推进中,茹仙公主断折的肋骨也愈合得差不多了。
陈庆决定站好最后一班岗,给月氏送上一份丰厚的礼物。
众所知周,国家的商贸往来体量相当巨大。
他时常钻到茹仙公主的暖房春闺中,一晚上就要谈几个亿的大项目。
谈来谈去,双方愈发举止亲密,大有日久生情的架势。
“侯爷,出大事了!”
“田少府杀人啦!”
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陈庆又来茹仙公主的居所寻欢作乐。
一声惊慌的呼喊犹如平地惊雷,震得陈庆目瞪口呆。
“田舟杀人?”
“他怎么杀的人?”
“消息确切吗?”
陈庆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田舟老实到让他时常恨其不争,说句窝囊也不过分。
他怎么可能干出杀人这种事?
“有醉酒之徒无故寻衅,拦截了田少府的马车,假借比试武艺之名,行殴虐欺凌之举。”
“后来好像是冒犯了田夫人,少府一怒之下便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刻刀……当场捅死两人。”
陈庆瞬间明悟,田舟接任总督司一职后,士人勋贵的报复总算来了。
只是他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会出现今日的情形。
“拦路寻衅的有多少人?”
“带头的约莫七八人,算上家仆和侍卫,大概二三十人。”
陈庆脑海中立马浮现出当时的情景。
一群世家子弟带着恶仆把田舟的马车团团围住,从口头挑衅到动手推搡。
最后又变本加厉,试图通过猥亵女眷的方式,让田舟与他们比斗一场。
“如今人在哪里?”
“快去准备马车!”
理智告诉他,此事最好不要多管。
田舟的遭遇越惨,越能激发内务府工匠的同仇敌忾之情。
他们会变得更加团结,逐渐成为密不可分的战友。
但情感告诉陈庆,此事因他而起,绝不能袖手旁观。
——
半个时辰之后。
内史府的公堂外人头攒动,看热闹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踮着脚尖向内张望。
陈庆好不容易挤进去之后,心中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难怪宁腾连知会一声都没有,就敢拿了他手下的少府。
此时田舟鼻青脸肿,五花大绑跪在堂下。
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脸色铁青,颐指气使地站在公案之前,对着断事官破口大骂。
她身份尊贵,断事官连连投去讨饶的神色,对方却丝毫不加理会。
陈庆暗自心想:幸亏是内史府的衙役先找到了田舟,否则落到这位妇人的手中,只怕当场就被杀了偿命。
之所以早早升起公堂,估计也是畏惧死者背景雄厚,害怕有人闯进狱中强行杀人。
大庭广众之下,对方多少会有几分忌惮。
“既然你审不了,本夫人亲自来审!”
妇人气急败坏,转过身来怒视着田舟。
“恶贼,可是你杀害了我家孩儿!”
围观者纷纷猜测着贵妇的身份,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嚣张霸道的豪门女眷,连内史府的公堂都不放在眼里。
田舟缓缓抬起头,声音低沉地说:“犯事者乃田某一人,可否先放了我的家眷?”
妇人勃然大怒:“你这人面兽心的畜生,作恶的时候怎么没念及别人也有家眷!”
“说!”
“我儿素来温良慈孝,他如何招惹到你,才令你痛下杀手!”
田舟平静地答道:“我夫人一时兴起,想随我去游览官署。”
“半路无端端冒出一伙人来,拦在马车前面。”
“他们问明我的身份,托辞要考较我的本事,然后一齐伸手把我拖下马车。”
“夫人为了护我,被他们团团围在中间,然后……”
妇人厉声喝道:“说呀!继续说!”
田舟面色愠怒。
他怎么能当众说出夫人所遭受的欺辱?
妇人怒火中烧:“就因为如此,你就杀了我孩儿?”
田舟辩驳道:“他们还打了我,很多人状似嬉闹,实则暗下阴手。我实在忍不住……”
妇人疾斥道:“你怎么忍不住了!”
田舟被对方气势所慑,唯唯诺诺地回答:“太疼了。”
妇人拔高了音量:“怎么疼?”
田舟回道:“被打得疼。”
妇人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回过身去冲断事官喝道:“我儿的冤情你听清了没有?”
“仅是无意嬉闹,这恶贼却心思歹毒,置我儿于死地!”
田皱急忙反驳:“分明是他们动手在先!”
妇人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儿打你,你可以呼救、可以报官,为何要持刀杀人?”
田舟瞬间哑口无言。
众多世家子弟把马车围住,附近的百姓躲都躲不及,哪个敢上前?
巡街的衙役撞见了,站在远处指指点点,无一人出面阻拦。
难道我束手待毙吗?
“说得好!”
“灯不拨不亮,理不辨不明。”
陈庆忍耐了许久,高喝一声拨开了挡在前面的人。
“你是……”
妇人显然是认识陈庆的,错愕过后脸上浮现出笑容。
断事官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侯爷,您可算来了。
“诸位父老乡亲。”
陈庆朝着门外的百姓作了个环揖。
“本侯勿食迷药,难以自抑。”
“所以……”
他趁妇人没有防备,一下扯住胳膊将其揽入怀中。
“要在此地当众奸辱了她,还望诸位父老帮她呼喊救命,呈报官府!”
陈庆的高喝声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连起来也通顺易懂,但在场的人还是齐刷刷地露出茫然错愕的样子。
“雷侯,你要干什么!”
“放开我,快来人啊!”
妇人惊恐至极,下意识挣扎着向外逃窜。
“忍一忍就好了嘛。”
“本侯阅女无数,别人都能忍,怎么就你忍不了?”
陈庆邪恶地笑着,用力撕扯她交叠的襟口。
“救命!”
“快来人啊!救我啊!”
妇人声嘶力竭地冲着公案的方向大喊。
断事官顿时头皮发麻。
公堂外的百姓众目睽睽地看着他,两侧的衙役在看着他,连……
‘内史,现在如何是好?’
断事官心乱如麻,下意识向隐在一旁的宁腾投去求助的目光。
‘见机行事。’
宁腾用口型说了四个字。
见机行事?
都到这时候了,您让我怎么见机行事?
一个是权势滔天的雷侯,一个是救驾功臣的遗孀,我哪个都得罪不起啊!
围观的百姓从未见过这般荒诞的场景,兴奋地不停往前挪动脚步。
如果不是公堂肃穆,他们恐怕要忍不住喊起来:“女干了她!女干了她!”
“住手!”
“雷侯,你且听我一言!”
妇人双手护住襟口,陈庆又去解她的腰带。
情急之下,她高声怒喝:“长信侯策划谋反时,若不是先夫通风报信在先,力擒逆贼在后,今日大秦说不定就换了乾坤。”
“阎家救护皇家有功,你也是皇家姻亲,便如此对待有功之臣吗?”
“天理何在?!”
陈庆手上的动作慢了半拍:“平信侯?”
“你说的莫不是嫪毐?”
妇人冷笑道:“世间还有第二人吗?”
“先夫勤王救驾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蹉跎呢。”
“还不快放手!”
陈庆立时醒悟。
怪不得她连内史府的公堂都不放在眼里,原来亡夫曾立下这么大的功劳。
史书中记载,秦王政九年,有人向始皇帝告发嫪毐与赵太后行男女私乱之事,并密谋让嫪毐的两个孩子继承秦国王位。
若不是身边相当亲近的人,哪里会知晓得这么清楚。
“等等,你先夫姓阎?”
“你儿子是阎乐?”
陈庆忽然间想起一个人的名字。
妇人一听儿子的名讳,禁不住双目泛红:“我儿正是阎乐,被你手下的少府当街所杀!”
陈庆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嫪毐谋反时弃暗投明、匡扶社稷的大功臣,他儿子居然当了赵高的女婿,并与其合谋杀了秦二世胡亥!
“乐儿自幼由我一手带大,向来忠厚老实,安分守己。”
“可他遭奸人所害,内史府竟然不管不问。”
“雷侯你还想当众侮辱我……”
妇人紧咬着牙关,满目悲愤之色:“来人,既然官府给不了我儿公道,妾身就豁出去一死,替他讨个公道!”
“杀了田少府,替我儿报仇!”
“尔等再不出手,当心全家老小的性命!”
四个精干的护卫心下大骇,匆忙挤出人群,杀气腾腾盯住跪在堂下的田舟。
陈庆高喝道:“谁敢上前一步,本侯可要杀人了!”
“阎夫人,是非对错朝廷自有论断,由不得你来做主。”
妇人冷笑:“你杀人可以,妾身杀人就不行?”
“动手!杀田舟者,赏金一万!”
四名护卫受家主逼迫,又想到异乎寻常丰厚的赏金,脚步慢慢向前挪动,很快就要朝着田舟扑上去。
“呵,你当本侯跟你们一样。”
“我说杀人,是真杀人啊!”
陈庆毫不犹豫地拔出后腰上的火枪,瞄准了最前者。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回荡在公堂中,火药的硝烟四下弥漫。
中枪的护卫额头留下一个红枣大的血点,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我都想退后了,您怎么不给我反悔的机会?
围观的百姓尖叫着退后,连公堂内的衙役都面露惧色连连后退。
就知道雷侯不是好惹的,幸亏他们没莽撞行事。
断事官犹如中了定身术般坐在公案之后,大气都不敢出。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连宁内史都不敢插手,我又如之奈何?
“你,你……”
阎夫人从伏倒在地的护卫尸身上收回目光,浑身抖如筛糠。
“怎么,怕啦?”
陈庆不慌不忙地收好火枪:“方才你指着断事官的鼻子破口大骂,不是很威风吗?”
“可惜这回你遇到了本侯,以往的手段在我这里不好使了。”
“阎夫人,收了眼泪吧。”
“你不是悲愤于令郎惨死,而是因为向来只有阎家仗势欺人的份,今天却被本侯给欺负了。”
“对吗?”
阎夫人泪流满面:“哪怕告到陛下面前,妾身也要为乐儿讨回公道。”
陈庆听着‘公道’一词格外刺耳。
你的公道才是公道,别人的公道就不是公道了?
田舟一手搭建出了大秦的钢铁工业雏形,却遭人无故拦路欺凌,难道就该忍气吞声?
“侯爷,杀人偿命,下官愿意遵从朝廷处决。”
伏尸就倒在田舟身边不远处,这可是内史府的公堂!
他知道就算以陈庆的地位,恐怕也难以善了,故此主动出声承担责任。
“给我闭嘴!”
“你总是这样,凡事忍字当先。”
“忍来忍去,被人一欺再欺。”
“现在连命都差点丢了,你还要忍?”
陈庆恨铁不成钢,骂得田舟抬不起头。
“阎夫人,实不相瞒,杀害令郎出自本侯的授意。”
“非要找个理由,那就算看不顺眼吧。”
“你的护卫还是我杀的,就一抬手的事,多简单。”
“而今你想讨个公道,告到陛下那里去也随你。”
阎夫人瞬间红了眼:“妾身跟你拼了!”
陈庆迅疾出手,一下扯开了她的腰带。
原本凌乱的衣袍霎时间敞开,阎夫人不小心踩到了裙摆,一个马趴摔在地上随后嚎啕大哭。
“黑冰台办案,无关人等闪开!”
“敢有阻碍,格杀勿论!”
一大群黑衣黑甲的剑士冲开围观的百姓,在公堂门口流水般向两侧散开。
“老赵,你总算来啦。”
陈庆嬉笑着打了声招呼:“咦,这是出什么状况了?”
“地上怎么躺着个人呢,大冷天的,也不怕冻着。”
“都愣着干什么呢,快把人扶起来呀。”
阎夫人死命捶打着地面,高呼道:“冤枉啊!我儿死的冤枉啊!”
赵崇瞄了她一眼,轻轻叹息。
“牢陈,跟我走一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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