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
云伽带着鹤兮回到火葬场,林兰一看见她就冲了上来。
“伽伽,刚才他们说火葬场门口出了车祸,我一问才知道是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云伽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刚才电话里不是告诉你了吗?只是轻微地擦伤而已,我们鹤兮都没哭呢,你哭什么。”
林兰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我不能不哭啊,我不能不担心啊,伽伽,妈妈现在只有你们了,要是你们再出了什么事,我这条老命要来还有什么用呢?”
她哭得实在是伤心。
云青华走得这样突然,最难过的那个人,始终是林兰。
那是陪伴了她几十年的爱人啊。
云伽安抚好了林兰,乐兮和鹤兮也慢慢睡了。
守夜的第一个晚上,只有云伽和霍与川在。
霍与川看着云伽额头上包扎的伤口,抿了抿唇,才道:“云伽,对不起。”
云伽有些不解:“好端端的,你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
霍与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刚才厉明渊来找我,说你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我没当一回事。”
“要是我肯听他的话,保护好你,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云伽不由得失笑。
她拍了拍霍与川有些局促的手,很温和地说:
“与川,这怎么能怪你?我们谁也不知道苏梨竟然会真的做出这么疯狂的事,不止你,我自己也没放在心上。”
“不过现在没事了,我和鹤兮都好好的。你别自责。”
霍与川良久都没说话。
半晌,他才问:“厉明渊呢?”
云伽一怔。
霍与川知道,云伽之所以这样毫发无伤,是因为厉明渊在最后时刻推了她一把。
这一次,是厉明渊救了她的命。
果不其然,提到厉明渊,云伽没有再像以前一样神情淡淡,不想说他。
她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在她抬起眼的时候,就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门框旁,还杵着一根拐杖,脖颈和右腿都打着石膏。
云伽皱眉站起来。
“厉明渊?”她问,“你怎么来了?”
厉明渊就站在那里深深地看着她。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僵持。
霍与川忽然站起来,向外面走。
“我出去抽根烟,你们聊。”
今天的事情,云伽欠了厉明渊很大一个人情。
他知道她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对厉明渊态度那么坚硬。
霍与川一向不会让云伽为难。
他们的事情,就让云伽自己去处理吧。
只是在经过厉明渊的时候,霍与川顿了顿脚步,才沉声说道:“今天,谢谢你。”
厉明渊垂眸。
“不客气。”
这似乎是这两个男人第一次这样和平相处。
都是为了同一个人。
云伽。
-
云伽觉得厉明渊现在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好像有什么情绪一直压在他的脑海中那样,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属实是有些狂热了。
云伽走向前去,不想打扰鹤兮和乐兮睡觉。
“有什么事情出去说。”
“云伽,告诉我。”
厉明渊再也忍不住了。
那股情绪不宣泄出来,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
“鹤兮和乐兮,到底是谁的孩子?”
云伽眉心微动。
厉明渊牢牢地盯着她的眼睛,即便心中早已知道答案,可他还是想要亲耳听见云伽告诉他。
这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云伽看着他的眼睛,便知道他已经知晓了一切。
云伽比想象中要平静很多。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厉明渊闭了闭眼睛,长呼出一口气。
他伸出手,有些颤抖地拉着云伽的胳膊。
“云伽,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明明我亲自——”
“明明是亲手签下的人工流产同意书,为什么我的孩子还会生下来,对不对?”云伽打断了他的话。
厉明渊抿唇不言。
云伽似乎想起了很久远的曾经。
那个她不想再经历一次的时刻。
“是与川,我拼命祈求他,让他留下我的孩子。”
“医生说我的子宫壁很薄,如果流产了,很可能我这一辈都没办法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所以与川赌上了我的性命,没有打下那一针,而是坚持给我保了下来。”
“这样不顾产妇生死的操作是违规的,所以与川并没有告知任何人。”
直到此刻,厉明渊才终于明白。
当时霍与川说,自己赌上了云伽的性命,是什么意思。
厉明渊险些有点站不稳。
他不敢想象,当初的云伽,在手术室里有多绝望。
不敢想象,自己当初到底都做了什么。
除了对不起,他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泪眼朦胧地看着云伽,内心的疼痛让他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云伽却一如既往的平静——因为所有的伤痛,她都已经经历一遍了。
她说:“乐兮和鹤兮因为这件事,从小身体就不好,尤其是乐兮,每到换季的时候就容易感冒,在她三岁以前,手背上的针孔就没有断过。”
一字一句,都像是扎在了厉明渊的心口。
他说不出话来。
他甚至无颜面对云伽,更何况去问她,为什么要骗他。
他有什么资格,做乐兮和鹤兮的父亲。
就在这个时候,云伽的身后,响起了一道很轻的声音。
“你真的,是我的爸爸吗?”
云伽一怔。
回过头去,乐兮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睁着一双圆润的眼睛,看着他们。
因为是在守夜的火葬场,云伽不放心把他们放在宾馆,于是就在大堂里面临时搭建了一张睡床。
鹤兮还在睡觉,乐兮坐起来穿上鞋,一步一步走过来,仰头看着厉明渊。
“你是爸爸吗?”
她的声音好像带着哭腔。
“你真的,是我的爸爸吗?”
厉明渊缓缓俯下身子。
他的腿上打着石膏,这个动作让他整个人很痛。
但是他还是坚持着,俯身看着乐兮,看着她的脸和眼睛,好像想要一次性把她看个够。
这是他的女儿。
是他和云伽的女儿。
厉明渊忽然笑了,一滴眼泪从他的眼眸中滑落,无声而悲痛。
“是爸爸,乐兮,”厉明渊说,“爸爸来晚了。”
“爸爸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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