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
害怕吗？
云伽当然害怕，人在死亡面前的恐惧是出自于本能。
可是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燃烧得愈加旺盛的火堆，没有说话。
厉明渊忽然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刚才在你最害怕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云伽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在想，爸爸什么时候才会苏醒，妈妈该有多伤心，我真不孝，这么大了，都没有好好陪他们出去旅游一趟，就这么死了。”
临近死亡的时候，她满脑子想的只有自己的父母。
厉明渊看了她很久，直到云伽的脸上慢慢泛起了红晕，就连云伽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被火烤热的缘故，还是因为厉明渊的视线。
天色渐晚，厉明渊看向山洞外面，底下黑漆漆一片，白日里还能看清的木屋已经完全隐匿在大雪和黑暗中，山洞里的气温必须要时刻用树枝来维持。
他们至少要熬到明天早上。
厉明渊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有任何信号。
倒是云伽开口安慰。
“别去想了，明天再说吧，死不了就行。”
放松下来，云伽也有了玩笑的心思。
厉明渊却淡淡开口。
“把你拉下水，是我的错。”
云伽抬眼看向他。
厉明渊说：“这总归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只想着将计就计，让你这样担心害怕，是我的不对。”
他垂眸笑了笑。
“这样算下来，好像是我欠你更多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到了夜里，山洞外呼呼地刮着寒风，若不是厉明渊用登山绳缠绕着食物放在洞口处挡风，恐怕山洞里的火早就被寒风吹灭了。
气温慢慢稳定下来，云伽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了，剩下的树枝差不多能坚持到早上，到了白天，他们可以再从那个狭窄的通道里到另一边的山洞，再想办法摘点树枝。
一瞬间，云伽觉得自己就像个野人。
不对，是山顶洞人。
反正都睡不着，云伽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厉明渊闲聊。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你们到底也是兄弟，为什么非要闹到这种地步，难道真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豪门世家里面没有亲情吗？”
也许是气氛到了，厉明渊也不妨和云伽聊一些他从前不愿意提的事情。
“我和他不是兄弟，”厉明渊很平静地说，“从小到大，如果不是我姐姐，我早就被厉焰弄死了。”
大冬天把他推进了人工湖里，反锁阳台让他冷得差点翻身跳楼，带着他去动物园，在猛兽区的时候故意将他挤下了观光车，要不是管理员及时发现，厉明渊早已命丧黄泉。
小学的时候，他险些出了一场车祸，而那辆车的司机是对准了他冲过来的。
厉明渊的眼眸暗了暗。
“那次车祸，我没受伤，但我姐姐为了救我帮我挡了一下，幸好那个司机看见撞错人踩了一脚刹车，我姐才没死，”厉明渊的语气依然平静，就好像在讲别人的事情一样，但眼底的神色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我姐腹部受伤，医生说很有可能导致不孕。”
“如果我姐真的一辈子不能生育，我一定会直接杀了厉焰。”
厉明渊顿了顿，说：“后来我姐陆陆续续接受了很多治疗，终于有了尹漫，尹漫和贺屿在一起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贺屿的底，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尹漫怀孕了，但是先兆流产，贺屿不分白天黑夜地陪着，后来我曾经暗示尹漫贺屿不是良人，她却说，如果连贺屿也离开了她，她就不想活了。”
“我不敢赌，只能一边把贺屿留在厉家，一边慢慢观察。”
“尹漫的事情，是我欠你一个人情，”厉明渊扯了扯嘴角，说，“你从前总觉得欠我，可是现在，你和我在一起，差点连自己的命也没了，我们算不算扯平了？”
云伽倒挑眉笑了笑。
“那我的命可真值钱，好几百万呢。”
厉明渊笑了笑，没说话。
就在云伽困意渐袭，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听见厉明渊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云伽。”
云伽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厉明渊说：“既然已经扯平了，等我们从这里出去以后，我们就重新开始吧。”
“没有亏欠，从零开始。”
-
黑夜过去，第一束光辉拨开了重重的雪雾，昨夜飘零的雪花凝结成永恒的形状，覆盖在这片神秘的高原里。
厉明渊拿开放在洞口的东西，站在那里，面色平静地看着远方。
他低头俯瞰，仿佛众生万物皆在他的脚下。
云伽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日出的光晕中，厉明渊高挑的身影站在光晕的中心，仿佛将整个世界一分为二，而他就是整个宇宙当之无愧的王。
她半眯着眼睛，很轻地笑了一声。
厉明渊就在此刻回过头来，看着她被日出染上的睡颜，沐浴着日光的柔亮，温柔得不像话。
……
苏梨在接到厉焰电话的时候，足足有三分钟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她几乎是失去理智地怒吼。
“厉焰！你疯了是不是——你疯了是不是！”
她的泪水顷刻间便涌了出来，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多年的枕边人，竟然能心狠到如此地步！
她颤抖着声音说：“你只是问我他要去哪里，你只是说想知道他的行踪，看他是不是背着你拓展业务而已……厉焰……你骗我，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利用我……”
“如果厉明渊真的死了，厉焰，我就是杀害厉明渊的间接凶手！”
相比苏梨的崩溃，厉焰就要淡定许多。
他面前的电脑有几张照片，是有人转给他的邮件。
照片里，缆车从高空坠落，砸下去的时候瞬间冒起火花，烧了个精光。
目前还无法确定里面的伤亡情况，但那人发给他的邮件里说，这种程度的坠毁，除了车毁人亡，没有其他可能性。
厉焰平静地合上电脑，等着苏梨发泄完心中的怒火后，才淡淡开口。
“冷静下来了吗？”厉焰还是那副熟悉的口吻，“梨梨，我这都是为了你啊。”
“只有厉明渊死了，厉家才会完全属于我。”
“我的，就是你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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