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


  “砰——”的一声!

  霍与川狠狠一拳打在了厉明渊的脸上,他死死抿着唇,几乎用出了自己在这场筋疲力尽的手术后仅剩的所有力气,砸向了厉明渊。

  原本就有些踉踉跄跄的厉明渊被霍与川这一拳直接打翻在地上!

  一旁的护士都惊呆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平时最温和好说话的霍与川,甚至第一之间都忘记加以阻拦。

  从前的医闹只见到过患者家属情绪失控殴打医生,这还是她们第一次看见医生殴打家属。

  而且还是平时最温文尔雅的霍医生!

  这要是被人投诉,或者被院方发现了,这件事情不仅仅会被警告撤职,甚至有可能会闹上舆论,那么霍医生以后的从医生涯……

  即便是这样严重的后果,可是霍与川还是没有一分迟疑。

  一想到云伽刚才躺在手术室里的样子。

  一想到她绝望痛哭的每一句苦苦哀求。

  霍与川都觉得自己胸腔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爆炸了一样。

  不等厉明渊站起来,他又大步走过去,躬下身子死死揪住厉明渊的衣襟,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愤怒的双眼直视他的,语气是失控般的质问。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

  霍与川觉得自己心痛得快要死了,他看着面前这个始作俑者,他曾经嫉妒过,不甘过,甚至也想要和他竞争过。

  但最后,他都选择了放弃。

  他不愿意让云伽为难。

  他已经做好了承受此生永失所爱的准备,只要云伽幸福,他愿意退让。

  可是——

  霍与川的声音里似乎沁出血来。

  “我把她好好的交给你,为什么她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你答应过她的,你承诺过的!既然做不到,为什么又要把她留在身边——!”

  随着一声怒吼,一滴沉重的眼泪从霍与川的眼睛里重重地砸了下来。

  厉明渊没有挣扎。

  他红着眼睛看着霍与川,声音沙哑地问:“云伽怎么样了?”

  霍与川用力扯住他的衣襟。

  “你还有脸问!”

  霍与川的眼神像是要把厉明渊整个人活生生剥掉一般:“你有什么资格签下那份同意书?你曾经是她孩子的父亲,可是现在——你已经不是了!”

  “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去爱一个人,怎么配做父亲!”

  霍与川的这句话,相当于给厉明渊心里最后一丝希望判上了死刑。

  云伽的孩子没有了。

  他们的孩子没有了。

  厉明渊有一种可怕的预感,他眼眸微闪,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云伽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原谅他了。

  从他签下那个名字的时候起。

  从他选择放弃他们的孩子的那一刻起。

  哪怕他放弃的原因,是为了救她的性命。

  霍与川看着厉明渊面如死灰的模样,咬紧牙关,狠狠地甩开他的身子,看着他颓废地倚靠在墙壁上,眼神空洞无物。

  霍与川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来。

  “你走吧,厉明渊。”

  “云伽不想看见你。——再也不想。”

  -

  林兰和云青华赶到病房的时候,云伽还处于昏迷之中,没有醒。

  护士看见两位慌张着急的老人,立马拦下他们,看了病床上的云伽一眼,说:“孕妇刚刚小产,现在需要休息,如非必要,尽量不要打扰她,你们家属也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孕妇在手术台上情绪很激动,可能不利于恢复。”

  护士这段话说完,林兰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云伽苍白的面庞仿佛要和白色的床单融为一体,干裂的嘴唇还残留着撕裂后的血迹。

  林兰几乎可以想象到云伽声嘶力竭地嘶吼着的样子。

  她再也没有忍住,捂住嘴,坐在云伽的床边无声地哭了起来。

  她有些苍老的手掌轻轻地摩擦着云伽的额头,她的心里疼得要命,她是一个母亲,让自己的女儿承受这样的伤痛,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云青华也红了眼眶,他有些生硬地别过头去,看似看向窗外,实际上拼命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病房门把手转了一下,走进来的人是霍与川。

  看见两位老人家的模样,霍与川的心被刺痛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云青华看出了霍与川的纠结和自责。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霍与川的肩膀。

  “与川,你不要自责,云老师知道你肯定是尽力了,你不要愧疚,不关你的事。”云青华说,“谢谢你救下伽伽。”

  霍与川看着云青华溢满泪水的眼眶,终究是没有忍住,垂下眸,沉沉地说了一声:

  “对不起。”

  ……

  病房之外,厉明渊看似平静、面如表情地站在医院外的走廊上,相比他方才的失态,此时此刻的他,似乎看上去已经缓了过来。

  他站在病房门口,生平第一次,他明白什么叫做害怕,什么是恐惧。

  内心的恐惧,不敢面对的恐惧。

  他不敢面对霍与川的质问,不敢面对云伽父母的眼神,更不敢——

  更不敢看见云伽的脸。

  他笔直地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座雕塑一般,坚硬,又易碎。

  路过的护士多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有些不忍心,但终究也没有立场去说些什么。

  厉明渊却忽然喊住她。

  “我能看看孩子吗?”

  护士顿了顿,才说:“患者刚才大出血,她月份小,胚胎没有完全成型,已经顺着血液流出了体内,现在应该已经……处理掉了。”

  厉明渊有些漠然地点了点头,眼神越过她,又看向病房的方向。

  护士忍不住宽慰道:“没关系的,你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以后。

  厉明渊从来没有比此刻更加觉得,以后这两个字,是多么遥远。

  他无力地坐在长廊的椅子上,似是疲倦,又似是绝望的闭上眼睛。

  厉明渊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昨天下午漏接的那几个电话,今天上午和苏梨的谈话,似乎都隐隐约约有所关联。

  他明明什么都安排好了,明明他已经和厉卉约好了时间,正式和云家人见一面,商量他们的婚期。

  他明明已经定好了属于云伽的那件独一无二的婚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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