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


  厉明渊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回了卧室。

  而云伽看了看他的背影,将他的大衣重新挂在衣架上,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落在上面的灰尘。

  厉明渊出门之前,云伽准备了一些药物放在桌上,他昨晚受的伤需要继续擦药。

  但他经过的时候,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那些药,没有拿。

  他并不看云伽,说出来的话却另有所指。

  “云小姐只需要在床上服侍好我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事,不在你的职责范围内。”

  云伽默了默,抬起眼来,“我知道了。”

  厉明渊的视线轻飘飘地掠过她,转身出门。

  接连好几天,云伽在公司里都没见到厉明渊。

  只是吃饭的时候听见同事无意中说起,他似乎是出差了。

  云伽松下一口气。

  这几天她都没有去看望林兰,生怕厉明渊一个电话打过来,她不知道要找什么借口离开。

  她给林兰发了条微信,告诉她下班后会去医院看看爸爸,林兰回复好。

  去医院的路上,她买了几束花和一个新的花瓶,开车的时候闻见淡淡的花香,云伽觉得心情都舒缓了很多。

  父亲的手术很成功,虽然还未苏醒,但各项指标都恢复得很好,神经系统也有慢慢好转的迹象。

  林兰下午在微信上和她说,云青华的手指好像微微动了动。

  到达医院时,林兰正在给云青华擦拭身体。

  看见云伽,林兰笑了笑。

  “伽伽,你来啦?”她放下毛巾,将一旁的保温盒打开,“刚好,我炖了些鸡汤,你也尝尝。”

  云伽喝了一口汤,林兰问她,“怎么看上去这么没精神?没睡好觉?是不是上班太累了?”

  云伽道,“没有,熬夜追剧了,有些困。”

  林兰说了她两句,像是想起什么,又问道,“对了伽伽,这些年,你和与川怎么样了?”

  云伽怔了怔。

  有些时候没见到霍与川了。

  上次她有事求助他未果后,霍与川打过电话来解释。

  但那时,她已经在厉明渊的家里了。

  林兰道,“与川这孩子也是有心,他在这家医院上班,每天都要过来看一看青华,时不时地买些水果和补品,让我照顾好自己。”

  “说起来,伽伽,你也不小了,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了。与川是我和青华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以前他寄住在杨老师家的时候……”

  “妈。”

  云伽忽然打断了林兰。

  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也说了,霍医生现在年轻有为,是第一医院的主治医生,前途大好,我家这样的情况,怎么好去拖累人家呢?”

  林兰听罢,神色有些难过。

  “伽伽,是我们连累你了。”

  云伽笑着白了林兰一眼,“家人就是用来连累的,妈,我好渴,有水吗?”

  “我出去给你接热的。”说完,林兰拿着水壶打开了病房门。

  动作却忽然怔住。

  “与川?”

  霍与川就站在病房外,神色似乎显得有些落寞。

  在见到林兰的瞬间,他敛下情绪笑了笑,“兰姨,听说云老师情况好了些,我过来看看。”

  林兰往病房里看了一眼,许是方才才提到霍与川,此刻看见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与川,谢谢你啊,这么关心你云老师。”

  霍与川垂了垂眸,“老师……曾经帮过我很多,应该的。”

  “那你先和伽伽聊着,我出去给她接点水。”

  “好。”

  许久没有见面,倒是云伽显得要大方许多,“霍医生,好久不见。”

  霍与川笑了笑,“最近忙不忙?好久没看见你来医院了。”

  “跟了一个新项目,涉及到爸爸的病情,所以多花了些心思,”云伽说,“如果那套设备真的能引进回国的话,是不是对爸爸的病情很有帮助?”

  说罢,云伽给霍与川看了看那批设备的名称和功效。

  “我知道这个,”霍与川说,“价格很贵,在国外也只是刚刚通过临床试验,没有大批量投入生产,如果真的能引进回国的话,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听见霍与川这么说,云伽的表情明显高兴了许多。

  霍与川又说,“只是是高级医疗材料,费用方面可能不便宜。”

  云伽呼出一口气来,“我知道,所以我现在在好好工作,努力挣钱嘛。”

  说完,她对着他很轻地笑了一下。

  霍与川却怔在了那里。

  他原本想说,以后设备引进回来,他会帮忙给云老师争取名额。

  他原本想说,如果她缺钱的话,他会愿意借钱给她……

  可是此刻,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刚才在病房外,他听见了云伽说,不想拖累他。

  拖累。

  只有外人才会被拖累,就如她所说,家人之间,都是互相连累,互相羁绊。

  面前的女孩笑得一脸轻松,也许是父亲病情好转的缘故,她看上去的状态比之前在会所的时候要好很多。

  霍与川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一个人。

  病房门打开,林兰端着水壶回来了,云伽喝了水,在病房里陪着林兰说了会儿话,就接到了时麦的电话。

  挂断电话后,云伽看了眼腕表,“妈,小麦约我吃饭,我就先走了,周末再来医院。”

  林兰站起身送她,“你注意身子,少吃垃圾食品,少点外卖,尽量买些菜自己回家做,晚上早点睡觉,别熬夜,听见了吗?”

  云伽一边笑一边看霍与川,“我妈妈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啰嗦,是吧?”

  霍与川失笑。

  云伽的这句话,让他想起了很久之前,他和云伽还在上学,他每天晚上都在云家写作业。

  那时的林兰也和现在一样,从他们回家的时候就开始念叨啰嗦,能闻出他们的身上有辣条的味道,会逼着云伽喝她不喜欢喝的纯牛奶,而霍与川每次都会偷偷帮她喝掉,然后又招来林兰的一顿唠叨。

  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霍与川走上前,“我送你吧。”

  云伽点头,回过头和林兰摆了摆手,“妈,我走了啊。”

  走出好远,林兰瘦弱矮小的身子依然站在病房门口,满眼担心牵挂地看着云伽。

  云伽回过头去,想起了高中时学过的一篇课文。

  “所谓父母子女一场,不过就是他们渐行渐远,并且用背影告诉你,不用追。”

  云伽忽然就觉得有些鼻酸。

  她微微垂了垂眸,努力将心里那点酸涩压下去。

  这时,霍与川忽然开口。

  “不用担心,我在医院会照顾好阿姨的。”

  云伽抬起眼,夕阳的余晖映在他的脸上,橙黄色的光若隐若现,格外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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