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
大概是昨天晚上累着了,厉明渊还没醒。
云伽留了张纸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酒店。
她径直来到医院,想要去护士站查一查父亲这些年的费用开销。
至少,她的心里要有个底。
可没想到,在院门口竟遇到一位故人。
贺屿的母亲杜英摘下墨镜,冷淡地看了云伽一眼。
“云小姐,方不方便换个地方说话?”
云伽亦是神色淡淡地看着她。
杜英和他的儿子,果真是一路人。
当年贺屿创立公司缺钱时,云伽把自己和父母的存款拿出来投资入股,杜英笑得那叫一个开心,一口一口“伽伽”地喊着她,口口声声她会是他们贺家唯一的儿媳。
如今另攀高枝,她也就变成了云小姐。
“对面有家咖啡馆,杜女士,请吧。”
云伽不甘示弱,阴阳怪气地嘲讽了回去。
杜英的脸色僵了僵,没和她一般计较,抬脚便走了出去。
云伽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给自己点了杯冰美式。
杜英等了会儿,确定云伽是真的没打算给自己也点一杯时,冷着脸开始了话题。
“云小姐,听说你刚出狱,现在的日子过得还习惯吗?”
清晨的咖啡馆,挤满了人,杜英的音量也不小,周围好几个人听见了,都转过头悻悻然地看了云伽好几眼。
她生得漂亮,刚走进来时就有好多人偷摸打量她,此刻知道她坐过牢,饶是心里有什么想法,也都打了退堂鼓。
云伽丝毫不怯场,她知道,杜英就是为了让她难堪,她要真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才正中下怀。
她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
“杜女士,是非黑白你心里明白得很。苍天有眼,你要不怕遭报应的话,尽管继续。”
杜英咬了咬牙,索性直接摊牌。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甩在桌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里面有一百万,就算我们贺家曾经欠你的,也全都还清了!以后任何事情都不要再找阿屿,他现在和你不一样了!希望云小姐懂得什么叫审时度势!”
云伽冷冷一笑。
一百万?
她的两年青春,父亲留下的后遗症,母亲的含辛茹苦。
区区一百万就能打发得了?
她冷冷开口,“钱的事情,就不劳杜女士费心,该还的债,也轮不到你来替他还。我只有一个要求,把我妈放出来,只要我妈平安,我和贺屿之间,就不会再有任何牵扯。”
杜英却哈哈大笑。
她笑云伽的自不量力,笑她的幼稚和天真。
“我告诉你,让林兰来我家,是我给阿屿出的主意,你这样的人,我最会对付了,只有抓住你的软肋和把柄,才能跟你谈条件}!”
杜英站起身来,睨了一眼那张银行卡。
“云小姐,识相的话,就收下钱,安安分分过你的小日子。阿屿和你在一起过,是你的福气,以后就别再肖想他了!否则,别怪我对林兰不客气!”
……
杜英离开后,云伽一个人坐在咖啡店里,不知过了多久。
咖啡店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到最后逐渐安静下来。
她缓慢地站起身,拿起桌面那张银行卡,逐渐把手收紧。
锋利的边沿刺得手心异常疼痛。
云伽想让自己好好记住,这种屈辱的感觉。
-
厉明渊醒来已是快到正午。
看了一眼时间,他皱了皱眉。
他一向作息规律,很少会睡这么久。
旁边的床榻已经冰凉,原先躺在上面的人似乎已经离开很久了。
一张纸条放在柜面上,字体很清秀。
【我走了,厉少,再会。】
厉明渊淡淡地扯了扯嘴角。
他一直都知道,云伽是个很上道的人。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最后,他折起它,放进了衣服内衬。
……
晚上七点,云伽坐在音色员工休息室里发呆。
和她轮流驻唱的一个小姑娘戳了戳她,“云伽姐,我还以为你以后不来了呢。”
云伽一愣,“为什么?”
小姑娘是大学生,家里倒是不困难,只是沉迷奢侈品购物,想赚快钱,才来到这种地方兼职。
她嘟囔着说,“我听他们说,你连续两次跟一个很有钱的大少爷走了,他们都说那个少爷看上你了,你以后不会再来这上班了。”
云伽苦笑两声,“莫须有的事。”
小姑娘倒看得很开,“我觉得问题不大,女孩子的青春就这么几年,朝九晚五挣个几千块钱窝囊费,还不如勾搭个有钱男人,陪他玩几年,赚够了本钱,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云伽姐,你长得这么漂亮,肯定有很多有钱人想追你的,加油!我看好你!”
云伽沉默着,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就在小姑娘收拾好打算出门时,云伽开口叫住了她。
“妹妹,我曾拥有和你一样美好的时光,我也自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拥有幸福。但其实,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云伽知道多说无益,有些路,一定要自己亲自走过,才能知道有多曲折。
事到如今,她只能尽量点醒这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任何人的身上。你是无价的,明白了吗?”
没等小姑娘回话,“咔嚓”一声,休息室的大门打开了。
小姑娘回过头,惊讶开口,“霍老板!”
来人是海市第一医院主任医师,也是音色酒吧老板之一,霍与川。
更是云伽认识了几十年的发小故友。
霍与川的脸色不太好看,打发了小姑娘出去之后,他看着云伽,面上有些许愁容。
云伽站起身来,浅浅笑了笑,“霍老板。”
霍与川的眼神闪了闪。
无论什么时候见到云伽,她都有让他眼前一亮的本事。
他扯了扯嘴角,“不是叫你别这么客气。”
当年,霍与川是云伽父亲云青华带的第一批学生。
霍与川第一次见到云伽的时候,她还在念初中。那年云青华体恤他家里发生变故,把他带回云家过年。
见到云伽的第一眼,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心动。
只是那时的云伽还未成年。
他们曾经很要好,她会笑着叫他“与川哥哥”,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
再后来,他出国深造,回国才知道云伽出了事,进了监狱。
即便没有云伽的嘱咐,他也十分默契地选择了和她一起向云家长辈隐瞒了这件事。
他知道她有案底在身,出狱后不好找工作,刚好有患者想要合伙开一家酒吧,霍与川便入了股。
他让她进入音色,给了她一份生计。
他知道云伽的性子,她向来不要任何施舍,只有让她为他工作,她才愿意接受他的帮忙。
“有什么难处和我说,”不想造成她的心理压力,他找了个借口,“从前云老师给我的恩情,你总要让我还一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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