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时正黄昏，流金的云霞淡薄如纱。秋风吹过，黄叶纷纷，一地萧瑟。

长杨宫传来陵容轻柔惆怅的唱词。

“玉人何处，玉人何处？近墓西风老绿芜……”

“……绣带重寻，袅袅藤花夜合；罗裙欲认，青青蔓草春长。则记的太湖石边，是俺拾画之处。依稀似梦，恍惚如亡……”

陵容针下是一件南极仙翁的孩儿肚兜，一曲唱完，她拾起肚兜摆看，晃眼间见着仿若离魂的皇上。

她放下针线上前请安，“皇上何时来的，陵容竟没发现？”

皇上扶起陵容，“容儿月份大了，以后不必多礼。”

陵容笑过不答，吩咐起宝鹃，“还不快给皇上端碗热杏仁茶来。”

“秋深了，皇上别在门外久站，小心受了凉气。”

陵容的话说得熨帖，皇上心下感动。

他上前闲手翻弄陵容的绣物，“你唱得什么？朕从未听过。”

陵容羞赧道，“是牡丹亭的词，嫔妾瞎唱的曲儿。”

“唱得很好。朕不扰你，继续唱吧。”

陵容知道他为甚这副样子，无非想起了纯元皇后。

陵容捡起手中活计，将刚刚唱过的《回生》又唱了一遍。再不管他在旁边做什么。

自从上辈子冲着这个自诩深情的滥情皇帝激烈地陈情一通后，陵容对着他越发自在。

芳若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杏仁茶奉到皇上手上，随后站在他身后。

又一曲唱完，他端着茶碗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陵容，端坐不动。芳若擦了擦眼角。

“超六列于往古，迈来今之清英。既惠余以至欢，又结我以同心。交恩好之款固，接情爱之分深……”

陵容缓缓起身，含笑走向他，“皇上在读什么？陵容听不懂。”

“朕在说，朕与容儿，与皇儿如果一直这般就好了。”

陵容扶着肚子依偎在他身边，“容儿也如此想。不求荣华富贵，只求能和皇上和孩子，一生喜乐安康。”

皇上不以为意笑道，“果真是小女儿家心思。有朕在，许你一生喜乐安康，再许你一生荣华富贵。”

陵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皇上这般说了，再不能改。”

皇上越过她仿佛再看别的什么人，亦深情回说，“永世不改。”

陵容怯怯地抬头，“莞姐姐因着那条蜀锦裙伤心，蜀锦贵重，陵容不敢擅自毁了去。皇上……那裙子……”

皇上眸色一暗，“送给你的，你穿着就是。”

陵容这才笑着靠进他怀里。

一双缱绻的人影映在窗上，随着烛光摇曳。

次日，长杨宫改名长乐宫，景春殿改名同心殿。温容华晋封温贵嫔，册封礼选定了明年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陵容身着茜红织金妆花宫裙端坐在玫瑰椅上，宝鹃和魏德海领着长乐宫众人给陵容贺喜。

不一样了，和上辈子越来越不一样了。陵容看着喜气洋洋的众人，如是这般想。

皇上仿佛终于放下了甄嬛，连带碧采女也被遗忘了。

思、念两位娘子的宠爱一骑绝尘，欣贵嫔和恬嫔紧随其后，偶有几个陵容举荐的嫔妃。

其余的漫长时光，他都消磨在长乐宫同心殿，和陵容做着夫妻恩爱的假梦。

至于替不替身的，陵容不在乎。

只是，欣贵嫔待陵容还如曾经，眉庄却不来同心殿。一个月来，陵容只在太后处见过眉庄一次。

眉庄对陵容态度还算温和，只是语气古怪，“以后该叫你娘娘了。”

陵容装作没看懂眼色，撒娇说，“姐姐贺我贺得敷衍。陵容还等着贺礼呢。”

眉庄尴尬一笑，与陵容恢复了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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