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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胆小鬼


章月回被大夫“抢救”回来,装模作样地在完颜骏面前描述了方才地牢里瓮中捉鳖的场景,说原来秉烛司的党人就是归来堂内部出现的奸细,他在地牢里与其殊死搏斗,最后将人反杀。其实之前也没有抓到什么秉烛司党人,只是传出风声,引人落网罢了。

不过完颜骏一边听着,脸色却越来越差。

这番说辞倒是都能圆上,但显然跟他想要的结果有着很大的差距。费那么大阵仗,他也损兵折将,却连个活口都没有,那守卫更是见都没见过的面孔。

还说什么要钓大鱼?

真是笑话!

先前四方桥渡口,也是章月回得了不实的消息,他们才被秉烛司狠狠摆了一道。他愈发觉得章月回就是个骗钱的无能之辈,但他并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此刻脸上是风雨欲来的阴沉,仍忍着没发作,端起酒壶要给章月回斟酒。

完颜骏要是发火还好,可他什么话都没说,反而客客气气的,这让章月回心里有点没底。他也是一顿,忙躬着身双手捏起酒杯去接酒,但壶嘴却越过了杯盏——完颜骏并没有倒酒之意。

他看似无意地拿酒壶戳了戳章月回的衣襟,做出一副提点的样子:“章老板啊,做买卖讲的可是信用。”

他戳的地方,正好是章月回刚包扎好的伤口。

章月回忍着痛,端起一个笑:“是是是,完颜大人,是我的失误,错把小卒当成了大鱼,但多少有些收获,不能说是白跑一趟。”

完颜骏也笑,语气却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我要的可不是这些不入流的情报。我再给你七天,抓到活的秉烛司党人给我送过来,否则——”

完颜骏又将酒壶往前送了送,壶嘴戳着脆弱的伤口,稍一倾斜,酒便顺着衣襟渗到绷带,再浇进伤口里……章月回登时面色惨白,额角冒出冷汗。

愣是半点没吭声,脸上还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行,完颜大人,七天,一定帮您把事情办妥。”

完颜骏才松了手,将酒壶放下,未置一词,扬长而去。

章月回这才一下子松懈下来,捂着伤处跌坐到椅子里,露出吃痛的表情:“痛死老子了——”

外头守着的骆辞见完颜骏走了,连忙入内,看到这番情景,着急道:“东家,我去叫大夫。”

章月回抬手制止。

骆辞的动作停住了,识趣地关上门,候在一旁,等着章月回发话。

“他们去哪了?”章月回问。

章月回勉强圆上了今晚的事故,可以说是从精神到肉体都从未如此狼狈过。但他暂时也没什么心思去处理完颜骏给他下的最后通牒,他在意的是南衣被谢却山带去了哪里。

“引路蝶飞去了城西的一处庄子,就是之前查到过,谢家说秦氏突发恶疾送去的那个庄子。”

把南衣交给谢却山之前,章月回在她身上留下了归来堂特制的粉末,药粉于人而言微不可察,其气味却能被一种特殊的蝴蝶感知到,一路跟着蝴蝶,便可追踪到人的位置。

缓了好一会,章月回才抬头幽幽地看向骆辞:“你跟了我多久了?”

骆辞愣了愣,已经明白章月回要说什么了,连忙下跪:“东家,都是小人的错,硬是没认出这是东家的故人,请东家责罚。”

章月回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跟了我三年,你所做的事都是我的决定。此事说到底还是我的错,但你也不能留在沥都府了……”

一来,怕谢却山来寻仇,先遭殃的会是底下的人;二来……于章月回来说,这个失误是巨大的,结果就是如此,深深地伤害到了南衣,决定是他下的,刑是骆辞上的,谁都没错,可谁都有错,他还没想好怎么去面对这个错误,自然也无法再重用自己的心腹。

“你我主仆一场,西南的产业,就交给你去管吧。”

说罢,章月回起身出门,骆辞朝着他的背影磕了个头。

出了一片狼藉的花朝阁,街上空无一人。一直走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章月回终于站在了谢家的庄子外,脚步却犹疑了。

……

南衣只记得自己疯了似的问谢却山那玉镯在哪里,却没有任何的回答,一直找寻的旧人终于出现了,却是在这样血淋淋的事件中重逢,巨大的冲击让她心神俱裂,再也撑不住,又昏迷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谢却山已经不在了。

他两天都没出现,至少在她清醒的时候没出现。

她的满腹疑问,他一个都没有解答,反而跑得比谁都快。南衣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不知道谢却山把自己关在这里做什么,更不知道章月回是什么情况。她能做的就是躺在床上吃药、吃饭、睡觉。两个老仆大概是得了谢却山的吩咐,别说是透露半点有用的信息,甚至连多余的话都不跟她说半句。

南衣困惑得想发疯,但她的身体虚弱得要命,没给她歇斯底里的机会。她明白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养伤,赶紧好起来,至少让身体的主动权回到她自己身上。

伤口在愈合的时候浑身发痒,她不敢挠,便让老仆将她的手绑上睡觉,流着泪咬着牙硬忍。

粗绳绑着手腕,勒得生疼,连老仆都于心不忍,反复确认了好几次,但她竟也已经习惯了,比起身上的疼痛,这点痛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本以为睡一觉醒来,手腕该被勒出痕迹了,也不知道是谁在夜里把绑手的粗绳换成了柔软的锻布。手上除了有点麻,倒也没再生出新的伤痕。

她以为是服侍的老仆做的,却在床沿瞧见了几根无意间飘落的,大氅上的狐狸毛。

——是有人披着夜霜赶来,看了她一眼,又在她醒之前走了。

南衣察觉到,谢却山就是在躲着她,不谈自己的事情,也避而不谈章月回的事。

好好好,都把她当傻子是吧。

南衣在心里狠狠地立誓,他不跟她说话,她也绝不会跟他多说一句话!

醒来的时候,外头似乎传来隐隐的喧嚣声。宅子大部分时候都十分安静,老仆们连走路都是蹑手蹑脚的,生怕惊扰到南衣,很少听到这么大的动静。南衣竖着耳朵仔细听,似乎是好些人在吵架。还以为是外头街上的喧嚣,可又好像是在后院。

“出什么事了?”南衣扬声问道。

老仆循声过来,回道:“夫人不用操心,老奴已经在处理了。”

然后反手把门关上了。

南衣愤愤地躺了回去,好嘛,这就是从一个牢笼到了另一个舒服一点的牢笼。她甚至觉得,除去皮肉之苦的差别,至少在牢里,她坚持不供出任何有关秉烛司的事,这是属于她自由意志的一部分。而她在这里,更就像个只有躯壳的废人。

——这些自私又自大的男人,到底在盘算着什么啊!

南衣想抓狂地大叫,但也知道这只是白费力气。她两眼一闭,也不再好奇外头发生了什么,反正都跟她没关系。

而实际上,恰恰与她紧密相关。

……

宅子的后门通往一条狭窄的小巷,小门原本被封死了,平日里几乎无人行走,此时这里却挤了十来个人。

谢却山和章月回面对面站着,剑拔弩张,火药味一触即发。

谢家外宅的隔壁本挨着一家酒楼的后院。酒楼没有生意,已经关门许久了。直到前日,铺子忽然被人大手笔买了下来,仅用一天时间就焕然一新。

酒楼也没有开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敲隔壁宅子的门,说要给他们送东西。

送东西的阵仗很大,清一色的女使们端着精致的食盘,怕食物凉了,每个瓷盆下面都有小炉煮着,食物的喷香盈鼻而来,后头还跟着几位医官打扮的女子,身上背着药箱。

里面的守卫自然不肯开门,酒楼的人就强行闯门,两拨人差点大打出手。

守卫赶紧去通知谢却山,于是就有了他与章月回对峙的这一幕。

谢却山气得牙痒,他还没去找章月回麻烦,他自己居然有脸找上门来。

“公子可能对我有些误会,这些礼不是送给你的——”章月回客客气气地拱手,“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南衣的心上人。”

谢却山终于是没忍住,懒得跟这种不要脸的人虚与委蛇,直接一拳招呼了上去。

章月回被打得狠狠地后退了一步,着实有些狼狈。他揩了揩嘴角的血,却仍是笑着看向谢却山,挑衅地问道:“我倒是想问问,公子是以什么身份打我?”

谢却山最恨被拿捏,偏偏章月回每句话都能戳到他死穴。

“想打你就打了,还需要身份?”

还不解气,谢却山又抄起卸下来的木条——肩、腹、背、腰,后膝,快准狠地击中他的几处要害。

章月回差点腿一软就跪在地上了,身边的人连忙扶住他。他鼻青脸肿地捂着肚子,靠在墙上,疼得呲牙咧嘴。

谢却山恶狠狠道:“带着你的人给我滚。”

章月回也干脆地撕了面具,毫不客气地回道:“谢却山,你别一副全天下就你能的样子,你能给她什么?就这破宅子,几个仆人,几个庸医,连个好厨子都没有,干什么事还得偷偷摸摸,能顶什么用?”

很好,章月回成功让谢却山哑口无言了。

这该死的钞能力。

贺平为主子抱不平,他先急了,上前一步骂道:“章老板,你倒是能干,你把少夫人伤成这样,现在还在这里理直气壮地做好人——”

“开门。”谢却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打断了贺平的话。

贺平愣了愣,不敢相信地看向谢却山——刚觉得这番话似乎把章月回的气焰骂下去几分,主人这就让步了?

“这是她的事,我做不了主,让她自己决定收不收。”

谢却山在心里激烈的挣扎之后,还是让了步。

他给她提供养伤的环境,不能说是恶劣,可也算不上是称心如意。要说会享受,能弄到人间极品的药材和药膳,还得是归来堂。谢却山心里气极,但也明白章月回确实能提供更好的条件,这对南衣养伤来说是好事。

再者,章月回给南衣送这些东西,说到底是南衣的事情,还是得看她自己的意愿。

章月回知道见好就收,乖觉地道了一声谢。

守卫开了门,女使们鱼贯而入。

章月回仍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谢却山挑眉:“你不进去?”

他是觉得,南衣和章月回怎么都得见一面,这件事他纵使想拦也拦不住。章月回这个骗子,肯定瞒了南衣很多事,他甚至有点期待章月回在她那里吃一脸灰的样子,然后他就可以扬眉吐气地叫他滚蛋。

章月回却摸摸鼻子,有点心虚:“我等她好些了再去见她,我怕她情绪太激动,对身体不好。”

默了几秒,谢却山道:“废物。”

章月回立刻反击:“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个浑身上下只有嘴最硬的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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