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人总是会高估自己,高估自己的控制力,高估自己的同情心,高估自己的容忍度……这些全部可以统括为潜意识中对自己的美化。
麻生成实决心复仇后无时无刻不在折磨自己,杀人原本不在他的人生规划中,就职于救死扶伤的职业反而要亲手夺走三人的性命更让他倍感煎熬,下定决心后的每个夜晚都难以入睡。
而当复仇正式拉开序幕,麻生成实按照自己谱写的复仇曲目演奏乐章、正式弹下第一个音节时,他的手却没有一丝颤抖。
决心复仇后,麻生成实不自觉阅读过一些罪犯的自传,他们有的行凶时会兴奋,有的满心忐忑,有的完全是无意识下的激情犯罪,其中最让人齿冷的不过于那些犯案前计划缜密、下手毫不犹豫的罪犯,事后若不是警方技高一筹,他们绝不轻易落网,哪怕结案也依然不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直到拖着溺死的尸体回到钢琴房,麻生成实才意识到自己是最后那种。
他高估了自己的同理心,同时也低估了自己的残忍。
曾经的煎熬跟辗转反侧如同一抹透明的云彩,呼吸间就不见了踪影,无需拨云便能见月,大脑冷静得不可思议,体内每个细胞运动都充满目的性,麻生成实为自己的冷酷感到不可思议,仿佛二十多年来的那个“麻生成实”是他幻想出来的水中倒影,实际并不存在,或是在麻生成实杀人的时候,一并被他自己杀掉了……
麻生成实感受着如今陌生的自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幸好,影子不在这里,看不到如今他的模样。
提前把影子支开是正确的。
*
“我的诞生跟前任村长暴毙有关,但成实跟这件事没有直接原因——他是无罪的!”
“你们别对成实产生奇怪的误会,”影子成实严肃道,“是前代村长看到成实的时候做贼心虚,自己心脏病犯了暴毙,成实什么都没做,村长自顾自死了,导致岛上的影子失控了一阵,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诞生的。”
“原本是前代村长为了除掉成实才让我得以现世,但他死得太突然,我刚完全显现控制权就空置了,是成实协助我截下了控制权,让我得到了自由意志,作为回报,我也想尽我所能地帮助成实。”
如果影子成实句句属实,这倒不失为一件难得的人与非人的美谈佳话。
小宫菅夫看不得美好的东西,直言道:“你说的回报,是指一见面就抖掉了成实医生的伪娘马甲?”
影子成实的神情立刻灰败下去。
“咳,”作为难得一见的同龄人,江户川红莉栖觉得自己有必要珍惜一下影子成实,主动替它描补,“只是一次无心之失,出发点还是好的,而且关于成实医生不得不做的事,影子还是有好好保密的……”
小宫菅夫为不在场的麻生成实点蜡:“不,它只是出现在这里,已经把成实医生卖得差不多了。”
影子成实直接从地上弹起:“有些话不能乱说,当心我告你诽谤——”
“需要撇开帮手做事,逃不开恩怨情仇四个理由,在岛上隐藏身份长达三年按兵不动,可以直接排除报恩偿情,那就只剩下仇怨了,结合你之前说的‘不得不完成的使命’,嗯,能让你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来,理亏的八成不是成实医生。”
“毛利先生的委托书是他发出去的吧,具体到时间、非做不可的事……杀人?”
“等明天看看死的人是谁,再跟前任村长的交际圈取个交集,去掉还活着的人,差不多就能得出你的成实医生这么做的理由,毕竟光靠脸你的成实医生还做不到无缘无故把前任村长吓得暴毙,死前还惦记着召影子人灭口。
“嘛,虽然我觉得可以直接从委托书上的落款查起,时间是久了点,但岛上人口本来就不多,你的成实医生不超过三十岁,跟旅馆前台的大妈打听一下,说不定就能知道答案。”
小宫菅夫掰着手指说完,扭头看向影子成实:“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影子成实:“……”
江户川红莉栖戳了戳影子,发现对方毫无反应,合理猜测:“它CPU过载了。”
“先别过,”小宫菅夫蹭到影子成实面前,“我还没进入正题呢。”
影子成实:“……你不是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吗?”
“不,你高看我了,”小宫菅夫扯了扯嘴角,“虽然毫无根据,但我用乱枪打一次鸟——你们是不是打算等成实医生那边完事,就拖着岛上所有的影子人同归于尽?”
[kp:暗投 ??]
影子成实秀气的眉眼颤动一瞬,直视着小宫菅夫:“如果我说是的话……”
“太好了!”听到影子成实的自灭宣言,小宫菅夫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我正担心影子人会不会偷渡到东京影响我的生活,既然这座小岛上有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早点拿出来啊,害我白担心这么久。”
影子成实对小宫菅夫好感-50。
[小宫菅夫:呜哇,这个世上真有这种舍己为人的冤大、圣人君子啊,感动.jpg。]
[万良:你是不是略过了什么,算了,我更好奇你是怎么猜到的。]
[安西千:对啊,这根本不柯学!]
[小宫菅夫:听你们说麻生成实早知道影子的存在的时候,我差不多就有猜测了,虽然麻生成实是王子复仇记的主角,虽然他在柯南眼皮子底下连杀三人,虽然他有一定自毁倾向,但他还是善良阵营的,身上患有善良阵营的通病……反正猜错只会丢脸,不猜白不猜。]
[出羽伊澄:我都快不认识善良这两个字了。]
[小宫菅夫:总之,知道影子人这种不人道的存在,凡是有机会灭绝它们,为了大多数人的生死存亡,再善良守序也只会做出同一个决断。]
[江户川红莉栖:听着越来越不善良了是怎么回事?!]
[小宫菅夫:善良本来就是分阵营的嘛~]
“让你失望了,成实和我做不到一劳永逸,”影子成实再次展现初见的攻击性,“我们只能将岛上现今存在的影子人消灭,至于以后会不会诞生新的影子人,我们不能控制。”
出羽伊澄挑眉:“听起来你们掌握的控制权,更多是使用权,所有权没有完全抓在你们手里。”
“那这些影子人又是怎么回事,”安西千翻出委托人给他们的照片,散在桌面,“他们是在这半年才出现的,前任村长都走三年了。”
影子成实看了看照片:“这半年里我确实有感觉到影子在增多,成实认为,这是因为我截取的控制权在渐渐失效,导致新的影子人不受控制冒出来。”
万良合理猜测:“那你要是三天后完蛋,影子岂不是更加失控?”
“不,”影子成实摇头,“我不太清楚如何向你们形容,我的控制权像是核一样的东西,如果这样东西跟随我一起烧成灰烬,导致影子人出现的机制也会受到重创,不出意外,你们的有生之年都不会再看到影子人。”
小宫菅夫放下的心又提起来:“这是不是太唯心了?”
“我们已经事先试验过了,”影子成实下意识按住自己的手臂,声音放得极轻,“原本影子人出现得更频繁,但我受伤的时候,影子人就会好一阵不出现陌生面孔,其他影子的状态也不容乐观,最近我的状态好了一些,新的影子人的出现频率才又开始增长……”
“成实有他不得不做的事,我也有我的。”
[小宫菅夫:好像在觉悟方面,我们惨败了。]
[安西千:别随便代表我们,只是你一个人的惨败。]
[万良:赞成+1。]
“那个,虽然你这么说很帅气,”小宫菅夫不识趣地开口,“但我还是想知道,你们能不能越洋跨海到处跑。”
影子成实翻了个没脾气的白眼:“应该不能,我每次靠海的时候,都会感到岛上有一股很强的拉力,顶多在沿岸转一圈,超过一公里就会失去意识。”
小宫菅夫咂舌:“又是暧昧不清的答案啊……”
不过他虽然这么说了,却没有继续纠缠影子成实,眉毛只皱了一会儿就自顾自松开,像是被影子成实说服一样,放弃杞人忧天,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
安西千看着清清爽爽的伪娘影子,忍不住挽留:“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影子成实摇头:“没那个必要了,这是成实最好的结局。”
“那你呢,”安西千没见到麻生成实本人,对影子的好感度更高,“你说你有自由意志,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想法吧,你也是这么想的?”
影子成实想了想,提起另一件不为人知的事:“你们在成实房间找到的那本书《月影岛的一切》,捐赠人是成实的父亲。”
安西千:“?”
“所以,我和成实都认为,父亲或许是在期望有人解决这件事,”影子成实眉眼弯成一个柔软的弧度,“作为儿子,想做点什么值得父亲夸奖的事,不是很正常吗?”
不!你们完全误会了!
麻生圭二是希望他忘掉这些,哪怕一个人也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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