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一百零一章 不平
“姓名。”
“祁连山。”
“年龄。”
“四十二。”
“从哪儿来？”
“从游尾郡窝窝乡来。”
“车上都是些什么货？”
“回军爷的话，都是些地方上的土产......”
“只是些土产？”守城的军士翻看着递过来的行牖，“大老远跑了几千里路来京城，就为了贩些穷乡僻壤里搜罗的土产？”
常林国京城城门口，面对守城军士的盘查，祁头儿点头哈腰地回答：
“是啊，嘿嘿，军爷，可不是咱自夸，京城里那些贵人们用的胭脂水粉，其中那些名贵的，有不少用的就是我这贩来的原料......”
“你们那种犄角旮旯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军士眉头一挑，变了脸色，“你这鸟厮，一边说自家的便宜的地方土产，一边又说你这货物是贵人们都在用的，莫不是想以此为由，来逃进出的城门税？”
按常林国的律法，商队进出地方城池所需要缴纳的城门税，都是按商队所运载货品的价值按一定比例抽取，也就是说所运的货物贵贱直接关系到所收取的城门税高低，还有这些守城军士到手的抽头。
“现在老子怀疑你这车里有走私的货品，让你的人都老老实实从车上下来，老子要带人搜车！”
军士一挥手，七八名手持长枪的军士便都呼啦一下围将上来，拉扯呵斥着将这支小小商队的马夫和伙计们都赶到一旁，随后开始动作粗鲁的翻动车厢内的货物。
“军爷，军爷，您轻点儿，这东西金贵，经不起这么翻......”
“金贵？都是些地方上来的土产，怎么会有金贵的？还是说你们这些人是在扯谎？赶紧起开，不然就算是妨碍公务，老子高低给你押班房里蹲几天......”
与其说是几名军士在搜查车厢内的货品，倒不如说他们此时此刻的动作更像是纯粹的破坏。
眼见自家的货品每时每刻都在损失，看不下去的马夫和伙计们想要上前劝阻，却被军士们的枪杆给推了回去，有人甚至还挨了几下抽打。
“都老实点，再上来动手动脚，老子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军士吼叫着向那些伙计和马夫们挥鞭，“老实蹲着，你们这些泥巴地里滚的贱种，要是再有上来动手动脚的，一条索子就给你拿衙门里，板子吃到饱......”
见那军士似乎动了真火，这支小小商队的伙计和马夫们也不好再做什么动作，只得悻悻沿着城墙根蹲下，眼里都是不甘和屈辱。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军士是在找茬......可他们对此无计可施。
最后一辆马车的车厢内，谢卿听着外面那些军士不堪入耳的谩骂，面如寒霜的谢卿想要起身下车，却被一旁的白衍一把拉住。
“你要去干什么？”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但手脚多少还不太灵活的白衍，紧紧拉住了谢卿纤纤的皓腕，“现在不是我们出面的时候......”
谢卿猛地回头，和白衍四目相对，谁都能看出她眼里隐约的怒气：
“你不出手的话也别拦着我。”谢卿的声音冰冷，“松手。”
“你真以为现在出手对他们而言是什么好事么？”白衍皱了皱眉，“要是你现在出面替他们出头的话，是害了他们......”
“我替他们出头怎么会是害了他们？”
“你打算怎么替他们出头？以仙人的身份制止那些守城的军士，再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以后不再欺负人？”
谢卿一愣。
白衍刚刚所说的，的确是她接下来本想要做的事......
“你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么？就算你现在能教训下这几个军士，让他们不再刁难这个商队的人又如何，等你走后，他们还是会在这里守城，或许他们会被今天的事吓破胆，收敛个几天几个月的时间，可终有一天还是会恢复成现在的模样，难道你又能一直守在这里盯住这几个守城的军士么？”
见谢卿没有回答，白衍叹了口气，继续说：
“这几个军士刁难祁头儿他们，无非是想要索取些好处罢了，现在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再抬高价码，今天你我碰上了这样的情景能出面，不过只是解决了一时的问题而已，往后祁头儿的商队还要不要来京城贩东西了？到时候你我二人若是不在，你觉得祁头儿他们这队人又会有什么下场......”
听完白衍的话，谢卿眼中的怒火消退了下去，而后在一阵沉默后开口：
“那我们就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么？”
“之前我们不在的时候，祁头儿和他的人能应付这样的状况，今天自然也能。”白衍耸了耸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世方式，祁头儿既然能拉起一队人，走几千里的路到这儿，这点小场面自然能够应付过去......”
见谢卿似乎没了下车的意图，他便松了手，有些唏嘘：
“借着职务之便谋取利益的事，从堂堂的封疆大吏到衙门里一名小小的吏员都免不了，能够保持初心的理想主义者即便是在哪朝那代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很多人经历了一些事情以后就变了初心，还有一些人，他们的心从一开始就事错的.......”
“一个国家，一个王朝，能够存续的时间，最长最长，也就是三百年，这就是所谓历史周期律。或许这个世界会因为修行者的存在而有所不同，可无论多么强大的政权，最终还是避不开土崩瓦解的结局......”
“曾经有一位老人，他试图尝试带领敬爱他的人们，以一种激烈的方式试图跳出这种规律，他的所作所为即便时至今日依旧为许多人所不解......”
“可他不是像你我一样的修行者，他所要做的事最终还是因为寿元耗尽失败了......现在许多人还记得他，但是许多人已经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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