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梨洛走了，但齐风傲的思绪却仍未停住。自己何必如此失态，跟她说了那么多，如果让有心的人听去，自己不定还要招惹上什么祸端。可是，纵然自己再怎样恨磬涟，现在的心，已经静若止水。没有愤恨，没有不甘，只是麻木，只是平静。

因为什么？习惯了？还是早就料到？她利用自己干什么，自己都已经了然。那么现在不就是最好的决断时刻吗？

写一封信，亲手研开墨，苍劲有力的楷书，一个字一个字的将自己的愤恨。不甘、痛苦全部写在纸上，然后寄给她，一刀两断。

齐风傲果真这样干了。拿出一叠平整的纸，磨开墨，准备写些什么无情的话语以此报复一次次利用自己的磬涟。

可是，当墨点一个接一个在纸上晕开，仍然无动于衷，亲眼看着一张纸上墨迹斑斑，好似一滴滴眼泪。可惜他不会再有眼泪了。

他的眼泪，早在真正的磬涟死去的时候哭干了。为什么自己会喜欢磬涟？因为她像前世的磬涟？还是因为娇美的外貌？她的姿色，与叶沽城头牌铃澄不相上下，那为什么自己会喜欢磬涟，而对铃澄毫无感觉？伊微微才是磬涟，这点自己早就明白了。那还有什么？

美色，报恩都没有，那自己究竟因为什么喜欢上磬涟？是因为喜欢她这个人而喜欢，还是因为某些个人因素而喜欢？如果是前者，那就意味着，不论磬涟如何，自己都会接受，都会喜欢。齐风傲不认为是前者。可是后者，自己又拿不出充分的理由来说服自己，连自己都骗不了，更何况别人呢？

即使能够骗过别人，可是骗不过自己的心啊。铃澄，磬涟，伊微微，她们究竟哪一个才是今生自己命定的缘分？

齐风傲不知道，但他只是知道，与前世的磬涟继续宿命的纠葛，将会是他的唯一。恩情，爱情，究竟哪一种情才是今生他的所属？他对于伊微微，只有恩情，没有一丝爱意掺杂。而当他看到磬涟的第一眼时，前世今生那种熟悉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再然后，就是渐生情愫。自嘲的一笑，磬涟还未及笄，自己已然弱冠，最多是亲情，哪里来的爱情？可是那种感觉，只想自己保护她，疼爱她，有一种希望占为己有的感觉，算是亲情吗？

而铃澄，自己于她，也只有利益关系了吧。最初是用银两收为心腹，但渐渐的，他敏感的发现铃澄对他有了些异样，有些朦胧的情感掺杂。可是自己的心，已经被占满了，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但仍是可怜她追随自己三年，三年未碰过其他人，在青楼中，难得保有清白之身。

于是，出于怜悯，出于同情，他要求赐婚。还有……就是对磬涟小小的报复。他想看到磬涟脸上的苦涩。可是如果磬涟心中真的没有他，他的报复，又是给谁呢？

只不过自酿了一杯苦酒，含泪咽下。遮盖住表面的繁华哀凉。此次战争之后，就请求皇上待伊微微好一些，然后带着铃澄隐林山林，再也不问世事凡尘，逍遥快活。虽然，是要跟毫无感情的人过一辈子。生平第一次，齐风傲轻声问了问自己：“也许，当初我选择缠绵红尘就是个错误？”

可惜，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他的影子长长的拉下。似乎是在嘲笑着他的软弱，他的无能无力。可是他能如何？俯瞰苍穹的皇不是他！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伊微微进宫，却不能说出任何一句反对的话语。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磬涟在齐云孤的身旁巧笑倩兮，自己只能咽下满腹苦涩，对着磬涟喊上一句：“娘娘。”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丝毫不能做些什么，甚至连改变这一切他都没有权利去做。他自然明白，谋朝篡位代表着什么，那时候自己有可能坐在皇位上。

可是太后呢？即便自己当上了皇上，仍是个傀儡，仍然不能随自己所想干些什么，依旧无能为力。

只是这个时候自己的无能为力在别人看来，是多么的羡慕，多么的光鲜。他们却看不到背后的苦涩与辛酸。当上了皇上又如何？当不上又如何？一样的无能为力。

齐风傲淡淡的笑了笑，怔怔的看着屋内的摆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果伊微微不是宰相的女儿该有多好？那样的话她就不用进宫，当最不受宠的皇后，空有头衔，没有宠爱。他们就可以厮守一生，执子之手。如果磬涟没有进宫该有多好？

每日玩转心计，随时提防着冷枪暗箭。他就可以给磬涟一个更宽厚的拥抱，更坚实的天空。如果铃澄没有爱上他该有多好？那样的话他就不会怀有过多愧疚，也就不至于葬送了他和她的幸福。

今生，他遇见了三名女子，但哪一名女子仅是过客，跟他稍有交集时便匆匆擦肩而过，留给他一个略显惆怅的背影，徒留满手回忆。

几更天了？三更天了吧。只是，在这长夜之中，仍然只有这三名女子的回忆陪伴他，这样，也就足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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