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你，跳的很好。”齐风傲淡淡道，语气里有了一丝失落。梨洛听到这句话，有些怔住。他的语气里有失落，有伤心，可是他却为什么说出这句话？难道这个曲子也曾有一人跳过？

“将军，可能是梨洛失言，不过这个曲子，应该还有别的女子跳过吧？”梨洛小心翼翼的问道。今晚的齐风傲倒没有像白天那样咄咄逼人，他只是落寞的点了点头：“是啊，不过，你没有跳出她的神韵。可是你也跳的很好了。两种不同的风格，同样的曲调。”

“那，另一位女子是如何舞蹈的？”梨洛实在不知，还有怎样的天人之姿，能够如此让人挂怀。齐风傲摇了摇头：“本将军已经忘了舞蹈动作，也忘了那个人了。她不过是我生命里一个匆匆过客罢了。”可是那种有些落寞、心酸的语调，怎能是一个因为过客而有的！梨洛垂头不语，突厥那边已经有些急了，刚刚来了一封密报，如果不是她机智应对，此刻已经成了刀下亡魂了。突厥粮草不多了，他们想要尽可能的多要粮草，想让梨洛偷走兵符，调运粮草。

梨洛不禁暗暗埋怨起他们，她才刚来，如何取得信任！可是她是细作，既然是细作，那就要忠于王命。“将军，那名女子，长相如何？”梨洛忽然对齐风傲口中的那名女子感了兴趣。

今晚的齐风傲，郁结难抒，因而话也多了起来：“她啊，星目美灿，青丝妖娆，最喜欢穿的是轻纱长裙。”寥寥几语，却忽然让梨洛有几分艳羡之心。一个女子，能够在一个男子的心里留下如此美好的回忆，也不枉一生了。可惜，她生来就是细作，她父亲是细作，母亲也是。

从小她就被特别照顾，每日习武、格斗，样样精通。可是人们都说，她毁了她的母亲。她的母亲是突厥最棒的细作，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不计其数。多少豪绅王爷，都拜倒在她的母亲的魅惑下。可是，她的母亲却第一次爱上了另一名细作。

她的母亲奋力厮杀，构造出一个至少看上去比较温馨的家。每日回来，从来没有干净过，脸上、身上都是斑斑血迹。可是她的母亲不在乎，只要有一个家，有他，那就足够了。但是她的母亲没能想到，那时自己的肚里，已经有了梨洛。

当她的母亲颠沛在外，随时提防着暗杀、下毒的时候；当她的母亲跋山涉水，越过那冰冷刺骨的河水时；当她的母亲挪腾闪躲，甚至被人一脚踢向肚子的时候，梨洛也在陪着她的母亲一起，默默承担那些苦痛。当她的母亲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梨洛的父亲劝她堕胎，不要这个孩子。

因为，梨洛的母亲先天少血，不能够应付生产。甚至能否满月都是个问题。可是她的母亲却义无反顾，并且体现出少有的固执：“她既然存在于我的腹中，那就是我的骨肉，我将会用心去爱，哪怕她重生时我将毁灭。”

“可是我爱你。既然是出于爱，那么我就不希望这个孩子夺去你的性命，也夺去我的爱。”梨洛的父亲别过头，沉闷的叹息一声。

梨洛的母亲笑了，如此的满足：“只要你的心里有我，又何必在乎天长与地久？如果你真的爱我，又何必在乎阴阳与生死？她是我的延续，我的化身，我的重生。她活着，我就活着。”

说罢，轻轻的抚了一下微微隆起的肚子，“这个孩子会活着，而我，生死由天。”梨洛的父亲终于沉默，做了让步，随即悄悄的擦去了眼泪。

接下来的几个月，每日恬静，他们都在珍惜最后一点时光，来好好的珍爱对方。春日的一个下午，当梨洛的母亲躺在梨花树下时，肚子忽然阵痛起来，梨洛的母亲明白，自己的死期已到。

她挣扎着坐起，喊来了产婆，紧紧握着梨洛父亲的手，那双粗犷有力的大手。脸色迅速的惨白，当梨洛初生于这世间，并且发出第一声啼哭的时候，梨洛的母亲安详满足的闭上了眼睛，唇边依稀挂有一丝微笑，一丝成全的微笑。

“本将军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呢？不过是多言了罢了。”齐风傲摇了摇头，“好了，晚上寒冷，早些回去歇息吧。”梨洛其实很想喊一句，可是她停住了。是啊，何必跟他说那些呢？不过是多言了罢了。梨洛苦笑。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取得信任，但自己却在这里因语伤怀。

他是汉人的将军，自己是突厥的细作。他们之间，本就无真情可言，何必再多说什么，惹人讥笑呢？梨洛不语，仅是褪去了水袖，然后准备走出帐外。

肩上忽然一暖。齐风傲别过头去：“晚上冷，穿的太单薄会生病的，军营里可没有什么御医，生病了只能自己熬过去。”梨洛拉了拉肩上的大衣，微笑着走了出去。她忽然感觉到，即使在冰天雪地里，即使滴水成冰，即使雪花盈舞，可是仍然如同在帐篷里一样温暖。

从心底至全身。梨洛回头，看了看亮着的帐篷，想着刚刚齐风傲不自然的模样，轻轻地笑了笑。自己，还是取得了信任了吗？微笑不语，仅是紧紧的裹着大衣，嗅着若有若无的，他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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