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君心难测测梦境一搏
凌楚清从言府出来，背手站在朱红的大门前，看了眼挂在高处“言府”的牌匾，手紧紧握成拳，“回宫！”言毕甩袖离去。
“屈影，你说言中剑的伤是真是假？”行进中的马车里突然传出皇帝慵懒的嗓音。
屈影回想起自己在言府见到的一幕幕。他和凌楚清到的时候，言中剑就躺在里间的床榻上，面色苍白如纸，腹部的伤口依旧在流血。而他的夫人言甄氏也是伏在床边低低抽泣着，很是伤心。想到这里，屈影朝着封闭的雕花门低声，没有任何情绪地开口，“不像是假。”
马车依旧在行进，却没有在听到马车里传来的声响。凌楚清扶额靠在软枕上，想起清晨所发生的一切，确实有许多地方让人推敲。听下面的人讲，所有受伤的人都只是轻伤，并没有危急到生命，可见这群人并不是要刺杀。可是，不是刺杀为什么会选在宫门外呢？突然有什么在他脑中灵光一现，凌楚清猛地坐起来，却在坐直的瞬间，那些相关的推论即刻消失不见。
凌楚清咬着牙，握拳击在木质的马车之上，“你们最好祈祷我永远别查出来！”
马车陡然停滞，屈影凝眉看着身后的车厢，“皇上？”
凌楚清这才收了手，歪靠在软枕上，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云淡风轻地张口，“继续。”
屈影深深看了一眼车厢，深深吐纳一口浊气，转身驾起马车往禁宫赶。
回到宫中，凌楚清先到了斓羽宫看我没有什么大碍了，也放心离去。看着他疲惫的身影，我心中有一丝歉疚。我想我认识那些行刺的人，而那些人的目标应该是我。可我现在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想。
夜未央。
凌楚清捏紧了里的国书，心中怒火中烧，伸手将桌上的东西悉数扫到地上。指着跪在一边的屈影大声吼道，“朕怎么就没听说洛寒离已经到了京都？还是跟随言中剑一起。你这个暗卫统领是怎么做的！”
“请皇上责罚！”屈影没有任何争辩，只是伏在地上，任由凌楚清发落。这确实是他的疏忽，哪里会想到高高在上的澜国隐王会扮作一个普通小兵。
看了屈影一眼，凌楚清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在紫檀圈椅上坐下，一手扶额，一面朝着屈影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屈影抬头看了凌楚清一眼，烛光下的他似乎有些落寞。不再多想，帝王之心不可测，低下头，恭敬道，“是！”
凌楚清扶着额头，想着方才看到的国书，想起洛寒离竟然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到了夜沧，想起今日宫门外的刺杀，想起斓羽宫中受伤的女子，他突然发现这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若不是今日的刺杀失败，也不会有这样一份和谈的国书，而现在斓羽宫应该也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想到这里，凌楚清的怒火已到了不可压制的地步，伸手抽出一边的长剑，冲出了殿门。月色如水，凌楚清挥舞着手中冰冷的长剑扬起地上堆积的雪沙，发泄着心中的火气。猛地甩手，长剑直直地刺向远处的一棵古树，发出阵阵峥鸣。
凌楚清看着钉在树上的剑，转身大步离去，远远的传来帝王的口谕，“传朕旨意，从今日起，为保护储君安全，加强对斓羽宫的戒备！”便消失在朱门之后。
屈影看着关紧了的殿门，叹了一口气，走到那棵古树下，伸手将闪着银光的长剑拔出来，拿衣袖小心擦拭。其实他也想到了，从昨天晚上就被原木藜那老家伙派到青崖山去采一株传说中能够还魂的草药，没想到回来就听说皇上在宫门外遇刺。想必，那个老家伙也参与了一脚吧。
看着斓羽宫的方向，不禁有些担忧，只希望那里的主子能够就此安生一些。
这几晚下来，我似乎每一夜都会深陷梦境。
梦中是仙乐飘飘的华美宫殿，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临水而坐，理着鬓边秀发。她望着水中的容颜突然轻轻一笑，笑意清浅，却惹人心魂。随手搅碎一池清波，所有的一切都碎裂成片片残影。她是在思念谁，时而浅笑，时而凝眉，时而面露幸福，时而哀戚悲伤。
长袖一挥，池中景物骤变。红衣的男子虚弱地躺在水边，邪魅的眼神，骄傲的神情。最后一幕，是空荡荡的山林，再无所谓的男子。梦中的她无力地瘫坐在那里，好像用尽了所有力气，女子似乎听到身后的轻响，扭过头来，却被此刻浓重的雾气遮掩殆尽。只听见，雾气之后是她喃喃的低语，“我真是疯了，怎么会想起他呢？”
“夕儿，”远远的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句呼唤，我的身体一僵，环视着周围牛乳似的浓雾。这是……游弋，刚想张口发声。却听到另一个柔柔软软的回应声，“师父，我在这里！”
脚步声应声而来，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停下，“又在这里戏耍，昨日交代你背的，可都背下来了？”男子声音中带着一丝责备和威严。
“师父……”女孩子的声音有些撒娇的味道，“那个实在是太难背了！要不，您再宽限几天？”
我眯起双眼，看到两个朦胧的身影，女子长发及腰，男子黑发垂地。
“有时间到下界玩耍，倒是没时间谨记为师的话。”男子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折下一片树叶，“若是背不下来，就别妄想去凡间了。”男子的话中带着一丝笑意。
那之后，女子认真翻阅所有经卷典籍，房间里散满了展开的书本，卷轴。她躺在软榻上，支着一本泛黄的册子，清亮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之内盘旋，“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她突然停下来，猛地坐起，看着手中的书页，“似乎，那个人也是在水一方呢！啊啊啊，怎么又想起他了！那个不告而别的坏蛋。”那样的想法让她心中焦灼烦闷，伸手将书丢在一边，翻身从软榻上下来，赤脚往外走去。
我跟在她身后，看到她小心翼翼地朝外面瞄了一圈，见没有人，才从门后偷偷摸摸地走出来。小心地查看着周围，往院门的方向移去，“啊！”女子突然一声惊叫蹲坐在地上，看着近在咫尺的院门瞪大了眼睛，她伸出手慢慢前伸，终于碰到了一面透明的墙壁。“啊？”她爬坐起来，拍打着眼前的墙，“怎么还有结界啊！”
“夕儿，都被完了？”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戏谑的男声。只见那女子腾地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拉住男子的衣袖，“师父，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结界啊？”男子看了挂在自己身上的女子，突然一勾唇角，“当然是防止你畏罪潜逃啊！去背书吧！”说完，拂开女子的手，转身走开。
刚走几步他突然停了下来，掐指一算，“魔界来犯？”回过身来往外走，伸手撤去罩在院中的结界，朝着女子吩咐一声，“夕儿去莲池待着，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看着那孤高的背影，女子有些愣神。一步跨出结界，紧了紧自己握在手里的符，转瞬消失。
梦中的一切都归于黑暗，我从梦中醒来，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曙光，新的一天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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