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简直吓死人了
正如沈青杰担心的那样，真的出大事了，自己的老领导被抓了。
此老领导非彼老领导，并非区委书记贺四海，而是市人大副主任窦大山。
窦大山是沈青杰的伯乐。
是窦大山发现了沈青杰的文字功底，把沈青杰由乡村小学调到了区委办，才有了如今的正科级区委第一秘。
窦大山还是贺四海的老上级，贺四海做副区长时，窦大山是区长，两人关系还很融洽。
沈青杰是半夜十二点听说的消息，顿时便手脚冰凉，呼吸急促，也弄清楚了贺四海语气阴森的原因，那是真的吓坏了。
贺四海让自己守电话是假，不离开屋子是真，是拿自己做地震实验品，以便为他争取逃生的黄金十二秒。
恭喜你，答对了！
贺四海就是这么想的。
前有副处级老下属被抓，现有副厅级老上司落网，我正处级的贺四海还会远吗？
贺四海听说这个消息要早一些，当时他的第一感觉就是“我完了”。
这个消息是周云娇带给他的。
现在周云娇还相对方便打听一些，贺四海是连问都不敢问了，关键是那些“重要关系”今天根本不接他电话。
怎么办？
两人相对无言，大眼瞪小眼，两眼泪汪汪。
前几天周云娇还劝他要坚挺，甚至还拿“人是铁饭是钢”刺激其荷尔蒙，如今她饱满的“粮食”颗粒也成了秕子。
两人就这么坐着，从白天坐到晚上，从天黑又坐到了天亮。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被带走了，你就去揭发吧，你应该能脱身。”太阳升起的一刻，贺四海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他觉得自己人生的至暗时刻也来了。
“四海，呜……”周云娇哭着，扑进了贺四海的怀里。
贺四海也被触动心弦，鼻子不禁微微发酸，脑中已然出现手戴刑具、身穿囚服的情景，甚至囚服上“陆兴一监”的字样都清晰可辨。
但他没有注意到，周云娇的态度已然有所不同，以往她都会说“你肯定没事的”。
“叮呤呤”。
铃声响起的一刻，贺四海推开周云娇，喃喃了一句“该还的还是来了”，接通了来电。
“市委第一会议室，上午十点开会。”电话里的声音很简短，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情感。
“知道了。”贺四海回了三个字。
对方不再说什么，直接撂了电话。
“你走吧。”周云娇抬起泪眼，咬牙道。
“现在不到七点，三个小时从省城赶回去了。”贺四海说着，拎起了挎包。
“我不是让你回去参会，而是走得远远的，人们找不见的地方。”周云娇强调着所表达的意思。
贺四海顿时感动的眼泪汪汪，但他还是摇摇头：“走不了的，应该已经被盯上了。再说了，我一走更拖累你了，还是让我独自去面对吧。”
周云娇不禁惭愧，也有些失望，自己检举“畏罪潜逃贪官”的机会没了。
“呜……”周云娇情不自禁哭了出来。
贺四海抹了把眼泪，断然转身离去。
两人同是伤心，但心境却绝然不同。
这倒并非表明贺四海情意深重，而是他觉得逃跑无望，嘱咐周云娇举报自己只是顺水人情。
“走了！”听着离去的脚步声响，周云娇的心里空荡荡的，既是在慨叹如今的情境，也是在叹息逝去的青春。
曾几何时，自己是人人羡慕的区委书记的禁脔，甚至被眼热者称为草鸡变凤凰。
如今，却即将成为贪官的情妇，甚至还得靠举报情夫逃脱法律制裁。
时也运也命也！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做个快乐的“娃娃队长”，带着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唱唱跳跳，不好吗？
罢罢罢，说什么都晚了，面对现实吧。
周云娇心一横，狠狠抹了几把眼泪，眼中闪出坚毅。
为今之计，就是如何千方百计止损，如何把举报贺四海的收益最大化。
能保住职位最好，降职也能接受，最次也得保留公职，到时挣份退休金吧！
什么时间举报恰到好处？
举报太早的话，万一贺四海中途逃走，自己岂不是帮了组织倒忙。
举报太晚的话，组织已经宣布其罪状，或是他已中途逃走，自己就错失了最佳举报时机。
这可得好好斟酌一下了。
对了，举报什么内容呢？自己又能举报哪些？
这个可大有学问，既要能立功，还不能把自己陷进去。
向哪里举报？
自己现在在省城，到省纪委举报更方便。
可万一市纪委管这事呢？会不会弄两岔？
周云娇的心彻底乱了。
贺四海并不知道周云娇这些心理活动，也根本没时间再想其他人的事，他现在已经上了返程高速，满脑子都在考虑如何应对组织审查。
是直接竹筒倒豆子？还是避重就轻？
是坦白从宽牢底坐穿？还是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嘎吱。”
由于脑子溜号，轿车差一点钻“顶棚”——进入大货车车底。
饶是贺四海踩刹车及时，车头也仅距大货车尾不足一尺。
假如晚踩一秒，只怕已经成“平顶候”了。
与死无全尸相比，似乎牢底坐穿更好接受一些。
贺四海仅是脑中念头急转，就被一声暴喝惊醒。
“你他妈怎么开车的？踩刹车没有任何警示，害得老子追尾，修一下就得四五百……”
不等车外人骂完，贺四海已经抽出一沓纸币，递到了窗外。
车外瘦子一看，顿时欣喜，这么多？修车根本用不完，再说还有车险呢。
一把接过纸币，瘦子快步返回车上。
靠，该不会是毒枭吧？否则何至于如此大方？
脚踩油门的一刻，瘦子想到了几种可能，顿时心跳不止，车子划着弧线就飞出去了。
幸亏现在车辆不多，否则瘦子非再追尾不可。
在与贺四海错车的一瞬间，瘦子转头看了过去，似乎没看到对面车窗伸出枪管，但他仍旧心跳不止。
贺四海根本不知道瘦子这么多内心戏，他现在只想着平安开回鹏程市，什么也没有命重要。
经过刚才这么惊魂一刻，贺四海反倒心情平静了好多，开车也更稳了一些。
大约三小时后，贺四海到了鹏程市区，心湖再起波澜。
“呼！”贺四海刻意长长嘘了口气，一脚油门到底，径直开到了市委楼下。
停车，进大厅，乘电梯，上顶楼。
“吱扭”。
贺四海推开已然关闭的会议室大门，顿时数百道目光投了过来。
这里边有领导，有同事，有政敌，有下属，全市副处级以上干部都到了。
以后就是落马官员和在职官员的区别了。
这一刻，看着这些熟悉的脸颊，贺四海倍感亲切与不舍。
假如一切可以重来，该多好呀！
贺四海心绪复杂，脚步虚浮，凭着感觉，坐到了桥北区一众同僚的身旁。
“开会。”
在贺四海落座的一刻，市委书记郑伯驹宣布会议开始。
“近期，我市有众多官员贪污腐化，以窦大山……”随着市纪委书记陆腾开口，人们神情更为严肃，好多人也不禁紧张。
贺四海岂止是紧张，整个人脸都吓白了。
满以为能够平静对待一切，却原来还是怂了。
但贺四海已经很难控制情绪，脑子早乱成了一锅粥。
更让人们紧张的是，在陆书记讲话之后，省纪委监察三处副处长方火熊登场了。
方火熊先是宣布了已经双规的人员名单，然后加重了声音：“下面我念到的名字，主动站到前面来，贺……”
听到这个字，贺四海脑袋“嗡”了一声，整个身子瘫了下去，几乎失去了知觉。
该来的终于来了！
“九州、杜鼎举……”
凭着仅存的少许知觉，贺四海捕捉到了一丝文字内容，顿时整个人神情都是一振。
不是贺四海，是贺九州？我听错了吗？
此时贺四海注意到，已经有人摇摇晃晃走到台口，其中就有市商务局副局长贺九州。
“除了刚才这五名副处级干部，另有数名科级及以下人员涉案，已移交鹏程市纪委处理。”方火熊说完结束语，又回到了原位。
啥玩意？这就读完了？
没有老子？
没有老子！
贺四海差点蹦起来，可他根本没有蹦的力量。
简直吓死人了！
贺四海这才注意到，裆部已经湿了。
幸亏整晚都没心情吃喝，否则非从裤腿流下来不可。
“呼！呼！”
贺四海压抑着激荡的心情，偷偷长喘了几口气，人总算“活”了过来，身体也跟着坐直了。
后来市委书记郑伯驹又强调了什么，贺四海根本没听进去，他满脑子尽是放礼花的情景。
快中午的时候，会议结束了，难得地没有全体鼓掌的情景。
贺四海悄悄地试了几次，发现腿已经能够使上力了，于是傲然起身，感受着众同僚讶异的神情，昂首阔步走去。
然后又在一众或狐疑或不解的目光中，乘电梯下楼，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呼……吓死老子了。”贺四海连喘几口长气，便准备启动汽车。
忽然，他想到该和情人分享喜讯，于是拨打了周云娇手机。
“叮呤呤”。
省纪委已经远远在望，听到忽然响起的铃声，周云娇顿时吓了一跳。
等看到是贺四海号码，更是吓得心率加速，暗道“动作还是慢了”。
“我该怎么说？我该怎么说？争取主动。争取主动。”
周云娇连续念叨了几句，颤抖着手，按下了接听键。
“又有几个副处进去了。”电话里传出了贺四海的声音，但这声音不同于往常。
怎么个情况？不是纪委人员拿他手机打的？
周云娇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还是收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我举报”。
贺四海声音又传了过来：“市委刚刚散会，又有五名副处级腐败分子被抓，真是大快人心。区委要立即传达省纪委、市委、市纪委指示精神，筑牢……”
明白了，明白了，简直吓死人了！
因为电话里不能明说，但周云娇已经清楚，贺四海没被抓进去。
“书记，我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一定准时参加会议！”周云娇说了句“黑话”，调转车头，向着城区外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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