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无心之人
回了学校，苏执的生活很快恢复平静。
唯独是顾随。
她已经三天，没有收到过他的消息了。
手术做的怎么样？
身体好不好？
这些，她都无从得知。
陆离侧目看了眼坐在窗边微微垂眼的苏执。
不得不说，她长得是真好看。
静默时，宛如一副画。
有所动作，整个人更加鲜活。
这时的她，低头摆弄手机，心里肯定不太平静。
苏执男朋友的事，宿舍人都听说过。
从上次来T校约会，后来便再也没了消息。
苏执打了四十多个电话。
要么无人接听，要么关机。
若是没见过顾随，她会觉得这是渣男泡妹的绝活。
如今玩腻了，甩了不要了。
可她见过顾随的。
那个大男孩，干净得像天上的星。
而苏执是月，他绕在她身旁不肯离开，反反复复，围绕百年。
那么喜欢她的人，怎么舍得消失不见。
原本热闹的宿舍，也因为这件事，冷清了许多。
大家都跟着苏执，等电话。
何止唯看不下去了。
她上去就把自己手机塞给苏执：“用我的打。”
苏执恍恍惚惚的，精神不太好。
她抬头时，大约是晃目，眼里竟像是在泛泪。
何止唯单看一眼，就移开了。
那双眼里，曾经是有光的。
可现在，它失了颜色，还有几分暗淡。
她听到苏执断断续续的声音，因为几天没说话，喉咙有些沙哑：“我怕他……”
她的话没有说完。
何止唯以为她说：“我怕他要跟我分手。”
其实她想说：“我怕顾随……没了。”
生死无常，她说不清命。
报了号码，电话接通了。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何止唯不熟悉顾随，以为是他，就递给了苏执。
“接通了，你自己说。”
知道对面是少年，苏执莫名想落泪。
“顾随。”
对面没有声音，安静得像从未接通过一般。
她捂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何止唯抬手拍了拍她背。
苏执又说：“顾随你说话啊，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好怕。”
那边人沉默了。
而后是干脆利落的男声：“苏执。”
苏执被吓了一跳，接电话的，不是顾随，是林竟。
她突然觉得心好慌。
颤着声音问：“林竟，顾随呢？他去哪儿了，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好怕。
林竟只觉嗓音艰涩，他冷着声音，让别人听不出自己的情绪：“顾随死了。”
苏执愣在原地没有动。
而后是笑，笑容却略显僵硬：“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你让他接电话好不好，要是想分手，可以跟我商量清楚啊，为什么要编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
林竟想直接挂电话。
这个傻女人，几时才能聪明点？
死了就是死了。
没了，离开了，不在这个世上了，再也听不到声音，说不了话，感受不到温暖了。
他耐着性子：“我没有骗你，他进了手术室，再也没能出来。”
他死在了手术室里。
苏执身形一顿。
死了？
怎么会死呢。前几天，还在一起的啊，给她买了房子，那是婚房，要白头到老的。
而且、而且说好了，要保护他到一百岁。
没有长命百岁，我怎么保护你？
林竟挂了电话，苏执这处是乱糟糟的提示音。
她脑中是空白。
同宿几人喊她，她也听不到，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捏着手机，却没有泪。
只是那小小的身子，颤个不停。
陆离被吓坏了，上前抱她时，苏执的身子冷得出奇，嘴唇微张，却又发不出声音。
何止唯没了耐心。
理了理她额上的碎发，蹲在她面前问：“苏执，到底怎么了？”
“如果要跟你分手，你就去找他，把话说清楚，这样莫名其妙不理人，算什么事啊？”
苏执没有动，独是那双空洞的眼，无声望向她。
有几分恐怖。
她看到苏执面上有泪在流，而后是唇，轻轻张开，吐出一句话。
“顾随死了。”
几人被吓了一跳。
陆离以为她病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凉，透心的凉。
此时的她，像个毫无生气的木偶，只有那双无神的眼，在转动。
里面藏着悲伤，溢着苍凉。
何止唯不敢动，她轻轻咧开嘴，安慰似的朝她笑了笑。
“肯定是、假的啊，怎么会死呢。”
苏执也在笑。
笑得让几人后背发凉，她咧了咧嘴，却突然一咳。
一口血，喷在地上。
陆离被吓坏了，她死死抱着苏执不撒手。
身上有血，苏执的血。
是又多心痛，才会从颅腔中，硬生生咳出一口血？
陆离不知道。
她只记得那天的苏执，是她背弃一生都不曾看到过的。
高高在上的公主，发了疯似的朝宿舍外跑去。
身上有血，脸上是泪。
她跑了，几人呆站在原地没有动。
脑中是她的声音，发哑的嗓子，和断断续续的话语。
“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长命百岁，难道就……这么难吗？”
当然难。
何止唯推了陆离一把，焦急不已：“快，快去找宋鸣。”
两人跑出时，夏星进了浴室，拿了块抹布，认真擦拭地板的血迹。
擦着擦着，她的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本是无心之人，奈何春暖花开。
苏执吐血的那一刻，她真的被吓坏了。
这个从初来宿舍，就赢得所有人关注的女孩，原以为她是那种持美杨威的公主病型。
却不曾想，她，这般深情。
她一定，好喜欢那个骑着单车，穿梭在樱花林里的少年吧？
少年笑，她在闹。
少年走，她随后。
宋鸣听陆离说完后，让她们帮忙请假。
这种情况下，苏执唯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机场。
他出了校，一眼便看到在街道上奔跑的姑娘。
没有穿鞋，赤足在外。
他追上苏执时，姑娘白衫上有血，面上是泪，长发乱糟糟的。
哪里是他初见时的公主模样，这分明是个受尽欺凌的女乞丐。
他叹了口气，伸手拉了拉苏执。
苏执抬头，看他的眼里全是血丝。
白皙的脸除去泪痕，还有血迹和尘土。
跑出来时，一定摔倒过吧。
这样娇小，这么干净的人儿。
怎么能受这种苦。
苏执看清他的脸时，忍不住瘪了瘪嘴。
他揉了揉她的发顶，而后是笑：“别哭了。”
苏执再也绷不住了，一头钻进他怀里，声音哽咽，还有几分酸涩：“哥……”
这声哥，叫得宋鸣心都碎了。
他脱下脚上的鞋，轻轻套在苏执血迹斑斑的脚上。
自己，只留了一双沾染泥土的白袜。
他牵着她的手，像小时候那样，一步步踩入尘埃里。
天上有夕阳，前方是少年。
他声音很轻，两人抬步往前：“走，哥哥帮你把顾随找回来。”
苏执哑着喉咙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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