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热闹
听说宋鸣跑了，沈辞也从T校赶来。
狼狈的两人，跪于草坪之上。
夜色撩人，一轮弯月在天际，被初现的霞光遮住一大半。
这时正是五更天。
得此结论，两人，从下午七点，跪至凌晨五点。
黑夜将逝，人依旧。
沉辞想劝，却不知从何说起。
那个只见一面的凶巴巴少年，死了。
弃了全世界，连他最爱的姑娘，都不要了。
初时所见，这个少年眉眼极凶，瞪了他将近一天。
他以为是记仇。
如今回想，那不过，是少年喜欢姑娘的一种方式。
我无法阻止不了你爱上别人，却能拦住所有靠近你的人。
于我而言，他们是危险。
而我不一样，我是你的天。
遮风挡雨，是我该做的事，与他人无关。
他沉默站于两人身旁。
心里恼火得很。
似乎，他在此处，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院落里是一棵棵散着黑影的槐树。
不远处，奔来了两个人。
一高一矮，一男一女。
见至院落三人，两人先是一愣，步伐慢了，表情变了。
女孩控制不住了。
情绪爆发了。
她想拉地上的苏执，却发不上力。
湿成这样，眼中也是无神的，天知道她的苏苏，受了多大的委屈。
她将苏执抱在怀里，想哭。
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说别怕。
苏执却笑着摇头，面颊上滴下的，已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暖暖，我不害怕。”
宋暖是真的想逃离此处，带着她的苏苏，去一个无人之地，不问世事，与世无争。
多好啊。
不必遭此灾祸，受这痛楚。
许沓上前时，只丢下一句话。
“回去吧。”
苏执安慰似的看了他一眼，带着丝缕他能看懂的疲倦。
“好。”
跪太久，苏执步子乱了，站不稳。
宋鸣要背她。
她摇摇头，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子，在往前走。
身后人不敢靠近，默默跟着。
七月的天，燥热得很，可这时的清晨，有几分微凉。
吹来的风，温温柔柔的。
没有温度，更不必谈及温情。
前方的姑娘开了口，声音不似以往般干净清甜了。
软软的喉咙，发哑的厉害，还带着鼻音。
她哽咽道：“你们来，这处就热闹了，顾随会高兴的。”
黄泉路上，无人相伴。
山川人间，热闹非凡。
实属悲哀。
悲哀，至极……
来得匆忙，苏执没有带这边房子的钥匙。
宋暖把她接回了家。
而沈辞宋鸣，有许沓安排。
其实啊，两人之前就去过顾家，还没进门，就被林竟派人赶了出来。
只是那日的许沓，有几分不愿。
他一直说下次再来。
宋暖气疯了，冲许沓哭喊：“人死不能复生，下次？就真的连顾随最后一面都看不到了。”
她说，我要把顾大佬最后的表情，记在心里，说给苏苏看。
那个傻家伙，肯定想他的紧吧。
谁知两人一走，苏执就来了。
再过来时，只有一个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姑娘，她跪于此处，一动不动，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洗干净的苏执，一直睡在床上没动。
宋暖带了粥进来，她不肯吃。
宋暖把乘粥的碗用力拍在桌上，有几滴，洒在了苏执面上。
刚出锅的粥，短短的路程。
说不烫是假。
可那个像死了一般的姑娘，只是轻轻一抬眸，用那双失去色彩的眼静悄悄的望向她。
她被看得心里烦。
想劝她，想让她不要害怕。
可这样，她哪里听得进去？
宋暖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把水果刀。
粉色的小刀，被她扔在了床上。
苏执的身旁。
“跟老娘玩绝食，不就是想死吗？刀给你了，割腕还是自刎，随你选。”
苏执无言。
静默的盯着她，在这处被窗帘遮掩得恰到好处的黑屋里，显得过分阴森，特别是嘴角的那抹淡笑。
她别过了头，气得泪都流下来了。
苏执在笑，声音微弱得过分。
“暖暖。”
她不坑声，用鼻腔发出了一个“嗯”。
“我不怕死。”
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宋暖忍不住了，她真想找个人，然后趴在他怀里狠狠哭一场。
生命短暂，可凭什么发生在她的苏苏身上。
死的人，为什么是顾随？
要说作恶多端，顾随他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要说十恶不赦，她看到的，明明只有爱和感动。
凭什么？
凭什么就……没能活过十九岁？
她捂着脸，努力站直身子，嗓音艰涩，说不出话来。
“我怕死，我怕得很，我简直是要怕疯了。”
“你要是死了，我就一头撞在你的墓碑前，你的下世，就只能与鲜血作伴。”
浓烈的鲜血是何种味道？
宋暖不知。
肯定可怖，流于满地，只有痛与苦。
苏执并未被她的话吓到。
轻着动作，将小刀拾起，掀开，刀锋对于手腕之上。
她弯弯唇，笑容略微狰狞。
以为她要做傻事，宋暖想接过，又怕误伤了她，急得泪都忘了流。
她这副样子，苏执想笑。
她伸出刀子在手腕处比了比，而后盖上，拍在了身旁的书桌上。
勾唇在笑，却又藏着孤独:“我舍不得死。”
自杀之人，会被送往地狱。
他们身上藏着怨气和邪念，与天堂的纯净格格不入。
可那笑得放肆张扬的黑衣少年，他几时有过怨念？
他去的，一定是那天堂吧。
那自己，如何能死，如何能奔赴地狱？
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暖暖，陪我睡会儿吧。”
起那么早，一定很累吧。
睡会儿，就睡一小会儿，都过去了。什么也不用想，什么都不必做。
苦难和愁怨，暂且放一边。
我会努力活着，连带顾随的那份爱，一起，交给这个世界。
让天堂的他，能多得一分善意。
我未许完的爱和感动，希望下世，希望以后，有人能替我，尽数还清。
天堂那边，一定会有个天使，在替我、爱你。
宋暖轻着动作，却又无比快速。
唯恐下一秒，她就食了言。
两个女孩躺在被窝里，想法各异。
半晌，苏执才微微睁眼，像是有泪，很淡很淡的样子。
她清了清嗓子，却仍难受得不行:“暖暖，我冷。”
宋暖听完直想哭。
她吸了吸鼻子，抱紧了苏执。
苏执闭上眼。
屋外有清风拂过，三里路口，树叶被吹得嗡嗡作响，知了在叫唤，鸟雀在鸣唱。
却不及耳边，苏执的声音。
“没有顾随的怀里暖和。”
苏执翻了翻身，身子背对于她。
“暖暖，我好想他……”
她无从回答，轻着嗓子嗯了一声。
嗯，我知道你好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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