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很好
顾随啊顾随……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期盼把自己无用的骄傲死死揪住不放吗？
装什么装。
他始终低头垂眼，不敢看身后人。
姑娘肯定失落到不行，满是欣喜回归此处，却偏偏被他，当作出气筒。
顾随，你他娘的就不是个男人。
苏执愣了半天。
手上原本触及的温热，以极快的速度在消散。
她也跟着少年，在餐桌前站好。
杏眼在慢慢转动，最后落至他面上，满眼委屈，抬手抱住他的胳膊。
“顾随。”
声音柔软且清甜。
软进了他的心坎。
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
我真的，对不起你的好。你对我坏一点，我都觉得配不上你。
偏偏你哪哪都好，我怎么，受得起你的爱。
丧家之犬，活该委身于人。
“顾随……”
又是一声，一声又一声的，撞入他的心。
他想落泪，想狠狠地哭一场。
为什么会这么苦，这么难？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安安稳稳不好吗？
偏偏要他，放下骄傲去讨好。
偏偏是，对他冷嘲热讽。
耳边一声又一声，心里一遍又一遍，脑中的场景，却变了。
歌厅高台之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眉目冷冽，满眼讨好。
与平日的他，太不相符。
耳边是那群老家伙的声音。
一句似刀，两句似剑，在割他的肉，在辱他的尊严。
“顾总歌唱得不错啊，年轻就是好，听说令母，年轻之时也是一代佳人，这歌，与顾总比，应也不分伯仲吧？”
“顾总真是年轻有为，可这性子，倒是比顾家大公子差了几分，我也没别的意思，大家都是朋友，说说而已，说说而已，别伤了和气。”
“顾总当年可是纵横B市的小霸主啊，怎的到了这副地步，和我们这样老家伙，讨起合作来了？真是年少有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那些话，句句带刺。
句句，是他心中的结，他从未解开，便是如此，藏了十余年。
如今被人撕开道刀口子，朝里头使劲撒盐。
他唯有面带微笑，如沐春风。
苏执在唤他，温柔到不行。
可他的脑，他的心，只占据着恨，那些人的话，在将他藏于心中的骄傲，一层层，一次次，暴露给世人。
仿佛当作玩笑般，告诉别人。
“这就是当年为非作歹，不可一世的顾随顾公子，结局如何？还不是藏不住，私生子，神经病，这辈子都离不了他，装什么装？还想留住貌美如花的女朋友，人家不过图个新鲜，看你待她好，没了钱没了势，还不得一脚把你踢得远远的，就你像个傻子，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跟着别人，狗吃屎都没你那么欢，你这种人，活该被厌恶，活该被唾弃，活该被抛弃。”
脑中早已乱成一锅粥，手里的碗拿不稳了，他控制不住了。
“所以呢？你还要我怎么样？”他还能怎么样？他还想怎么样？
他回了头，急红了眼，面上青筋暴起，整个人显得过分凶恶。
甚至是、可怕。
将手里的碗筷狠狠摔至地面，声音大得出奇。
原本带着油渍的碗筷，瞬间变作碎片，在苏执脚边，乱糟糟的，如同他的心。
落寞无助到了极点。
他捂着脸，不敢回头看身旁姑娘的表情，肯定吓坏了吧。
顾随，你就活该没人爱。
苏执没吭声，唯独是面上的泪，一滴一滴，在往下落。
她轻着动作，蹲下身子，默默无语的在捡地上的碎白瓷。
委屈巴巴的小表情，宛如奶猫般，糯糯的，温顺得不像话。
他冷漠转身，低头看她。
白皙面庞上的清泪，比先前的话语更像刀，直直的刺入他心口。
毫不留情，毫不手软。
他没了法。
轻轻蹲下身子，她纤细的小手往哪儿伸，他先一步捡了去。
放在自己的手心，握着。
她固执到不行，直至一地的碎片都在他手中，没东西捡了，她才抬起满是泪的小脸，声音委屈到不行。
“你干什么啊？没见过你这么糟蹋人的。”
姑娘在抽泣，声音带着颤意。
他起了声，将手心的碎片丢进了垃圾桶，而后蹲下。
“是我不对，别生气了好不好？”
苏执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脸埋至膝盖，看不清表情，唯独是声音：“我根本就没有在生气，生气的是你。”
他的心啊。
自始至终，为了让他高兴点，为了帮他驱散阴霾，她软着声音，糯着表情，说了让自己羞涩不已的话语。
结果换来的，是冷漠。
而后是少年，吼了她。
她没有生气，只是委屈到不行。
知道他的生意出了问题，他心情不好，还很烦，自己无法分担。
可她真的，只能做到这样了。
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伸手环住姑娘的身子，慢慢拍，轻轻顺着毛，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是我，是我在生气。”
“可是苏苏，我好怕以后的自己，一事无成，一无是处。不止一次梦到，你在前面走，身旁是个比我优秀比我好的男子，我叫你时，你反而离我越远了，我去追，卯足了劲在追，你从未等我，连头都不曾回过一次。”
“苏苏，顾随也可以变得很好，他在努力，努力给你一个家。”
就怕以后，家有了，你却不肯要了。
他说得字字诛心。
他心痛，她亦是。
怀里姑娘昂起了脑袋，长睫上依旧淌着泪珠。
“我没有不要你，也没有在前面走。”
她勉强的弯唇轻笑，有几分凄凉的美感：“不信你回头看看，肯定能找到我，在身后，轻着步子，跟着你。”
我从未一人逃离。
他想哭，真的好想哭。
想把多年来的委屈和狼狈，一一吐露给姑娘。
告诉她，我险些就坚持不下去了。
每回即将放弃，即将丢下前程时，想到的，总是你。
甜着声音，糯着表情，轻着动作朝我奔来。
你说前方有樱花，我们一起去看吧。
你说余生还长，爱和感动慢慢给。
你说同我在一起，身处地狱也无妨。
你说顾随，还我一个家吧，爱和余生六十年都给你。
他怎么就没记住呢？
丢了，把姑娘说的千千万万，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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