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摸了
苏执记得他背过自己好多次。
第一次是罚跑。
也是这样的一个夏季，燥热的难受。
他背着头昏脑涨的她跑得又快又稳，快到她还没来得及感受，就仓促掠过。
第二次是在老家树下。
那个他和她年少相识的地方。
也是那一次，她记起了他，一直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小矮子，却原来始终在她身边，替她做过很多事。
多到，仿佛全世界都会背叛她，只有他愿意为了自己，放弃整个世界。
他为她戒烟，为她学习，为她打伤人进局子，为她被踩伤，为她扮演圣诞老人，在十二月天里，只为跳一支并不专业的舞，为她变乖，为她爱世界，为她独自成长，为她等了两年，所有人都走了，就他还在原地。
他为她做了好多好多。
她有些说不清。
以至于现在，她还始终不肯相信这个少年已经不爱她了。
顾随把她送到一家诊所，给脚板重新上了药。
刚刚奋力反抗。
让她忘记自己脚上的伤。
越来越严重了，伤口处出现了很多细微的杂质，医生细心帮她取下。
顾随只看了一眼。
便说有事，需要离开一会儿。
让她等他一起回家。
她点头答应了，却又不想他走，眼里有些不安。
他似乎看出来了。
揉了揉她的发顶:“别怕，我会快些回来。”
苏执点点头，眼里闪过不舍。
被她压下了。
她不想给他施加压力，自己、也不是那种很没有用的人。
没必要给他找麻烦的。
顾随回来时，手里拧了一双鞋。
他安静得坐在长椅上拆包装，穿鞋带，表情认真的不像话。
苏执这时才想起。
她的鞋子，在打那个男人时，落在了房间。
怪不得顾随会背她走这么一大段路。
还去给她买鞋。
其实苏执不知道。
顾随之所以背她。
不只是因为这个动作离得近，还有一个原因。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眼底的担忧，眼底的心疼，还有隐隐的喜悦和温柔。
这些他藏不住。
却可以让她看不见。
所以他选择了后者。
一来可以亲近她。二来可以将情绪展露在她面前。
穿好鞋带后，顾随在她面前蹲下了。
买的是一双纯白的泡沫底板鞋，轻便透气，不至于伤口发炎。
附带的，是一双白色，还贴有兔子头的袜子。
挑选时，顾随觉得十分困难。
看时，却一眼就相中了它。
多像姑娘啊，纯洁的像只小白兔，伤心时耸着耳朵。
好看极了。
他喜欢极了。
苏执一怔，脸色微微泛红。
顾随在给她穿袜子和鞋子。
这是第一次有男生帮她穿袜子和鞋子，是不一样的感觉。
她突然想起苏琴曾经说过，男孩的头女孩的脚，摸不得。
她仓促抽回穿了一半的脚。
顾随不爽拉过，嘴里嘟囔:“别动。”
她不肯，严肃且认真的小脸粉嘟嘟的:“我妈说了，女生的脚不能给男孩子摸。”
看着她这个样子，顾随又气又想笑。
依旧坚持的给她穿鞋。
她又往回缩了缩。
却有一只手捏住她的手，有温度。
她的手被带到了顾随的头顶，然后是顾随明晃晃的笑。
他眯着眼，勾勾唇:“好了，你也摸了我的头，扯平了。”
苏执的手僵硬在半空，随后猛然收回，惊慌失措道:“摸不得。”
顾随忍不住笑。
“摸得摸得，老子给你摸。”
这话说得有些不要脸，苏执脸红了。
顾随替她穿好鞋后，就背对着她蹲好，勾唇笑道:“上来，送你回家。”
一想到自己现在住的情况，她就直摇头，小脑袋像拨浪鼓一样。
顾随又忍不住笑。
他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有多傻，像个呆头呆脑的小孩子。
他转过身，将手扶在离长椅的扶手上，脸离她很近，邪笑道:“为什么？”
为什么？
她也不确定。
大约是心里潜藏的自尊心吧。
哪个女孩不希望自己在喜欢人面前有个好形象。
纵使经历了这么多，她也还是那个苏执啊。
想了想，苏执闭了闭眼，点头:“好。”
也是，顾随总归是要看到的。
是该跟他说清的。
顾随勾勾唇，又转回了身子，拍拍自己的背，笑道:“上来。”
苏执一怔。
好像这个动作她已经见过无数次了。
操场时，楼梯口时，老家树下时，还有今天宾馆的房间门口。
她慢吞吞的趴上了他的背，将头埋在他的颈项处。
六月的夜，带着温热，给人几分暖意。
两人走在街道上，静静地感受对方给予的温存。
“你刚刚要找什么店啊？”
大约是担心苏执还在想着刚才的事，他试图找些话题，声音温柔的有些过分。
晚风把苏执额间的碎发吹起，她伸手抚了抚，温声说:“印钥匙的。”
“印钥匙干嘛，钥匙掉了？”
“嗯。”
“怎么掉的？”
“前几天打架，包掉了，钥匙在里面。”她后来回去找过一次，可都没有找到。
顾随愣了愣。
那天情况紧急，他又是被苏执背回家的，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
风吹动苏执的秀发，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的脸颊。
他勾勾唇，声音里满是惬意:“苏执我后悔了。”
她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半饷，才软着声音问:“后悔什么？”
后悔什么？
后悔上次要跟她分手。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不是救世主，也不是好人。
既然有病，会变成弱智，那不妨用这最后的时间，去爱她，去陪她。
好好待在她身边。
顾随薄唇轻启，声音像远方飘来的风，透着温柔。
“后悔说不爱你了。”
苏执一怔，没有说话。
走了一阵，顾随要往苏执以前的家去。
苏执摇头，伸出手指着另外一个方向，声音软软的:“走那边。”
顾随又把她往上提了提，笑道:“你们搬家了啊？”
她声音很轻，点头:“嗯。”
走过一个比较暗的的巷子，里面是一栋栋废弃的楼房。
很旧，很破。
顾随有些没反应过来。
苏执却已经挣扎着要下去了。
安全着地后，她指着这栋楼房的第三楼，声音由远而近:“这里，是我现在的家。”
顾随只觉得喉咙有些艰涩:“发生了什么？”
苏执声音很轻，安静的站在那里，像黑夜里的精灵公主，明媚动人。
“你不是想知道两年前，我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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