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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此地难容


山中天黑得快,火小邪他们卖力划出一段水路,已经进入一条狭长的山涧之中,四周山麓已如墨染。两岸的密林沟壑之中,时刻有鸟鸣兽行,似乎都不怕人,看着火小邪他们缓缓划来。

潘子嘀嘀咕咕地骂道:“妈妈的,天亮的时候还像是个神仙出没的地方,怎么天一黑,就阴森森的吓死个人。”

火小邪叫潘子不要废话,好好地划船,潘子这才闭上了嘴巴。

甲丁乙不做评论,只是指挥着大家向前划去。

越往前行,水路分叉越多,密如蛛网,有的分叉直接流入山脚的大洞中,轰轰激得洞内鸣响。水流也是忽急忽缓,湍急处一个不小心,就会撞上水中的巨石。好在甲丁乙对这条水路十分熟悉,在竹筏后方来回支撑,掌握方向,不断低喝指挥着火小邪、潘子的行动,这才一路上有惊无险,越来越向山中深处驶去。

划了一个多时辰,过了一处激流,竹筏一转,划进一条十分狭窄、幽长的水道,竹筏划进去刚刚好不至于卡住,两岸均是笔直的峭壁,高耸入云,山壁触手可及,崖顶被无数茂密的草木枝叶遮住,几乎像搭了一个盖子,黑乎乎的投不进一点光线。

火小邪用竹竿探了探两侧水深,竹竿插到尽头,都探不到底,想必是极深。由于水道异常狭窄,划水的位置都没有多余的,火小邪、潘子干脆把竹竿放倒,仅凭空手支撑着岩壁让竹筏前行。

甲丁乙在后面低声说道:“快要到了,你们两个坐下,抓紧了竹筏,千万不要掉下。”

火小邪、潘子齐声应了,都坐了下来,把黑风也牢牢地按在竹筏上。

甲丁乙以一人之力,继续让竹筏前行,又行了一刻钟的时间,水流渐渐加速,带着竹筏直直向前冲去,甲丁乙叫道:“不要惊慌!抓紧!”

火小邪、潘子抬头一看,竹筏转过一个弯以后,前方赫然出现了一道顶天立地的竖崖,这条水道已是到了头,可水流更加湍急,带着竹筏飞速地向山崖冲去。

火小邪、潘子都惊得闷哼了一声,竹筏已经避无可避,加速冲去。火小邪拽着潘子,定睛一看,原来山崖上有一个低矮的洞口,水流奔涌而入,但由于洞口有藤蔓覆盖,刚才不是看得太清楚。

潘子瞪大了眼睛,嗷的一声叫,竹筏已经冲入洞中。洞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水汽漫漫,水击岩壁,响若雷鸣。

竹筏飞速地前行,撞着黑暗中的洞壁,咚咚作响,几乎随时都可能倾覆。

潘子不住地嗷嗷大叫:“完了啊!要死了啊!救命啊!”

火小邪伏着身子,极力忍受,心中揪起,也是万分的紧张。

甲丁乙喝道:“没事!不要慌!一会就好!”

潘子又鬼哭狼嚎了一阵,竹筏速度已经慢慢地减低,最后完全平缓了下来。潘子嘴里慢慢止住了叫声,探起头来,叫道:“老甲!小邪!你们没事吧。”

黑暗中火小邪笑道:“你抓着我的胳膊呢,黑灯瞎火说瞎话呢!没事没事。”

甲丁乙并不出声,只听擦擦火石击打的声音作响,火花腾起,很快一根细小的松油火炬被点燃了。这都是甲丁乙事先准备好的东西。

火光尽管不大,仍能把火小邪他们所在之处照得通明。

火小邪他们所处之地,乃是一个巨大的水洞,水面约有十丈方圆,四周怪石嶙峋,有巨石从水底冒出个尖角,大石上蹲着几只硬壳乌龟,见了火光,都慢悠悠地从石头上爬下,跳入水中。这个水洞顶部约有三个人高,不少硕大的红色石柱自上而下垂入水中,如同赤龙取水。这个水洞景色还真是奇异得很,天工造化,竟能生出这样一个隐秘的地方。

水洞一侧,有数个洞口,激流汩汩灌入,一进了水洞,就平伏下来。火小邪他们的竹筏,就似乎从这些洞口的其中一个冲进来的。而水洞另外一侧,还隐隐约约现出十多个或大或小的岩洞,看水纹的走向,应该是出水的地方。

竹筏正飘在洞边,甲丁乙用手拉住石头,从竹筏上跳下,攀上洞壁,爬了几步便寻到十多根松木,还有一个石窝中盛满了松油。甲丁乙做了四根火把,点着了一根,从高处递给火小邪、潘子拿着,这才重新爬回到竹筏上。

潘子举着火把,说道:“看来出了这个洞,就是净火谷了?乖乖,这地方打死我我也找不到啊。”

甲丁乙说道:“还有很长的一段路才到。”

火小邪说道:“甲丁乙大哥,我看这里有许多的出口,是不是走错了,就到不了净火谷了?”

甲丁乙捡起竹竿,撑开竹筏,边划边说道:“这里四通八达,乃是净火谷的一个天然屏障,如果走错了一步,就到不了净火谷,还有性命之忧。”

火小邪默默点头,心中赞道:“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还有这种天然防盗的地方。”

潘子高兴起来,叫道:“高明啊高明啊,老甲,你爸爸,我那亲叔叔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真是厉害啦!是瞎猫子碰死老鼠,啊,不是,是怎么就这么巧,找到这种地方的啊?”

甲丁乙慢慢划船,向着一侧出口而去,沉默了片刻,才对火小邪和潘子说道:“净火谷本该是帝王陵,火家炎火堂有一要务,就是发现天下各处极为隐秘难寻的神仙地,金木水火土五行世家都会各自寻找,各有各的方法。我父亲炎火威找到了净火谷,没有告诉火王严烈,本想请炎火驰迁来此地,谁知事事难料,炎火驰已经被人所害,故此净火谷倒成了炎火堂残存之人的福地。”

潘子是知道甲丁乙的身世的,见甲丁乙不愿意说寻找的办法,也就不好再不识趣地追问。

潘子摸了摸头,憋住自己的好奇,四下打量,突然惊道:“那是什么!”

火小邪、甲丁乙都连忙顺着潘子的目光看去,只见左侧不远处的水面,泛起层层波纹,一个白色的巨物在水中若隐若现,随后啪的一声,打出一大团水花,沉入水底不见。

黑风顿时站了起来,冲着水中巨物出现的地方呜呜低吼。

火小邪叫道:“什么东西!”

甲丁乙哼道:“不要担心,这是白背寒鱼,只生活在地下冷水中,大的能够有一丈长短,这些鱼生性凶猛,口齿尖厉,什么都吃,我们刚才点了火把,一定是惊动了它。”

火小邪说道:“它不会对我们不利吧!”

甲丁乙说道:“暂时不会!这种白背寒鱼,可防有人在水下跟踪我们,乃是净火谷的一个防盗良策。但我们不可久留,这些鱼会越聚越多,等聚多了,把我们的竹筏撞翻,我们一旦落入水中,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难逃一死。”

潘子叫道:“老甲老甲,那咱们快走快走,去哪里,我帮你划船。”

甲丁乙指了指前方的一个洞口,说道:“那里!”

甲丁乙、火小邪、潘子三人合力,加速划船,很快便驶入了一个石洞,渐行渐远。

山中地下水道寂静无声,只能听见火小邪等人的喘息声和划船声,竹筏走得远了,并没有见到有何异状,慢慢地火小邪、潘子都放下心来。

水道还是无数岔路,不时地穿过一个一个或大或小的水洞,走了两三个时辰,还是不见有尽头。若不是甲丁乙对路径十分熟悉,无论换了是谁,都要迷失在这天然的迷宫之中。

甲丁乙说道:“火小邪,潘子,至少还要三四个时辰才能到。你们暂时帮不上忙,先休息吧。”

潘子又惊又累,这里回声颇大,聊天都别扭得很,早就熬不住了,便道了声谢,把黑风一拍,说道:“黑风怪兽,来,让你亲爹靠一靠。”

黑风哼哼唧唧地挤到潘子身边,潘子拢了拢黑风的毛,躺在黑风的肚子上。这小子还真是不存一点心事,双眼一闭,呼呼呼竟真的睡着了。

甲丁乙说道:“火小邪,你也休息吧。”

火小邪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累,我帮你拿火把,互相有个照应。”

火小邪坐在船头,将火把插在船头,默默地看着前方。火把哔啵哔啵地燃烧着,火焰随着船身轻轻抖动着,把前方照得或明或暗,而更远处则是一片漆黑。火小邪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往事一幕幕的出现在眼前,既不高兴,也不悲伤,好像自己只是一个旁人,在看别人演的一出戏而已。

慢慢地,火小邪也有点困了,看着似乎永无止境的水面,迷迷糊糊的坐着睡着了。

梦境中,火焰填满了整个房间,火小邪被大火包围,无处可逃。他无力地哭喊着爹娘,但没有人答应。猛然间,从火焰中跳出一个蒙面人,手持一把刻着“影”字的长刀,向着火小邪劈下,火小邪避无可避,眼看着刀锋就要砍到,脚下却突然松,身子坠下,顿时落入了冰冷的水中,那水好深,好冷,刺骨的寒冷,火小邪看着头顶水面大片的火焰飘荡,无法呼吸,向无底的水中沉去,眼前逐渐一片黑暗。

火小邪惊叫一声,醒了过来,浑身颤抖不止,遍体透寒。

火小邪一看眼前是黝黑的水面,还以为仍在梦境中,吓得哇的一声惊叫,一下子站了起来。竹筏剧烈地晃动了几下,好在甲丁乙赶忙稳住,才不至于倾覆。

潘子被这阵晃动惊醒过来,啊啊大叫,紧紧抱住黑风的大腿。

黑风身子重,爪子大,牢牢抠住竹筏孔隙,站的比人更稳一些。

甲丁乙喝道:“火小邪!你怎么了!”

火小邪这时已经清醒过来,一身冷汗的四肢趴在竹筏上,大口大口地喘道:“没事没事,我刚才打了一个盹,结果做了噩梦!现在没事了,没事了。”

潘子惊魂未定,叫道:“小邪,要是把船弄翻了,水里没准有死鬼的白背鱼等着咬人咧!小邪爷爷,您能不在船上做噩梦吗?你一做噩梦,乱跳乱蹬,咱们就只能都去做噩梦了。”

火小邪喘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做噩梦了。”

甲丁乙问道:“火小邪,一路上你时常做噩梦,你到底梦到什么了?”

火小邪从来没有和甲丁乙、潘子说起过自己梦到了什么,他尽管觉得这些重复的噩梦奇怪,但从没有想过和自己有什么具体的关系,自然也不好意思与别人说。这类型的噩梦火小邪也发现,每次碰到一些特殊的情景,梦境都会前进一点以后戛然而止。比如这次梦到自己掉到冰冷刺骨的水中沉下去,火小邪怀疑是在漫长的地下水道前行所致。

火小邪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就是梦到自己差点淹死了。真对不住,我也控制不住自己梦到什么。”

甲丁乙说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能是你一直呆在水面上,才梦到这些事情了吧。”

潘子说道:“小邪,我听说梦都是反的,你的梦越惨,实际上就越好。你看我我天天睡觉前都指望自己今天晚上能梦到臭大粪,最好是金黄金黄的,涂我一身才好,因为我听说梦到这个能发财的咧!结果呢,现在还没有梦见过。哎呀,可惜啊。”

火小邪被潘子逗得笑了,爬起身坐好,说道:“现在好了,我再也不想睡了!甲丁乙大哥,快到了吗?”

甲丁乙说道:“快了!再过几个水洞,就到入口了。”

潘子鼓掌笑道:“太好了太好了,这趟船我真是把屁股都坐疼了。”

甲丁乙一撑墙壁,竹筏再向前行,可行了五六丈,突然竹筏下方碰到了一个似乎在水下飘浮的重物,晃了起来。

甲丁乙将竹竿一撑,将竹筏稳住,抓紧了旁边的岩石,眉头紧皱,一点都不敢大意。

火小邪、潘子顿时紧张起来,这竹筏一路行来都是好好的,会撞上水中的什么东西?

火小邪举起火把,小心翼翼地去照水下到底有什么东西。

潘子低声叫道:“小邪,你小心啊!别看啊。”

甲丁乙说道:“火小邪,你退后,还是我来。”

甲丁乙正说着,潘子又嚎道:“动了动了,在船底啊!我的亲娘祖宗啊,好大的鬼东西啊!”

众人赶忙看去,只见从竹筏下面,慢慢地从侧面露出一道水下的白边,撞得竹筏微动,好在动静不大。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紧紧盯着不放。

这道白边越来宽,突然噗的一声,从竹筏一侧水面下翻出一个惨白色的巨大物体,足足有半个竹筏大小,在水中一沉一浮。

火小邪被这种东西突然翻出,吓得通体冰凉,几乎要拿不住火把,而潘子正好面对着这个漂浮物,只顾着哆嗦,动都不敢动一下。

奇怪的是,黑风却不怕这个东西,冲着水面汪汪汪大吼三声,震得洞中回声一片。

这白色物体静静飘在水上,毫无动作。

黑风这三声吼倒让火小邪、潘子缓过劲来,火小邪高举火把,向水中的东西照过去。

甲丁乙看得真切,沉声说道:“是白背寒鱼,已经死了。”

“鱼?”潘子颤声道。

甲丁乙走了过来,蹲在竹筏边,用手探了探,说道:“没错,就是白背寒鱼,是一尾大的。”

潘子轻松了下来,喘了两口气,指着水中骂道:“妈的,你这死鱼,把老子吓得够呛,这破鱼烂鱼,死了还来吓唬老子。我就说以老子这么英俊潇洒,肩头三把天火,鬼见鬼愁的真命天子,怎么可能碰到什么妖怪!”

火小邪举着火把走了过来,蹲在甲丁乙身旁,懒得听潘子在那边马后炮的呈英雄,问道:“甲大哥,这么大个的东西突然从水中翻出来,真是有点吓人!这鱼怎么死了?”

甲丁乙按了按鱼身,伸手闻了闻,说道:“奇怪,这条鱼居然能飘到这里,而且死了已经有七八天,却没有被其他同类啃食,尸体完整,不正常得很。”

火小邪说道:“不会是得了什么病死的吧。”

甲丁乙默不作声,不断拨动鱼身,让鱼头从水中露出。

甲丁乙倒吸一口冷气,说道:“是被人砍死的!”

火小邪凑上去一看,只见这条白背寒鱼的颈部,被深深切开,伤可见骨,好似被大砍刀猛力砍切所致。

火小邪有些愣住了,问道:“谁会到这里来砍鱼?”

甲丁乙说道:“好快的刀!好霸道的劲头!白背寒鱼颈部尽管是全身最软弱的地方之一,但硬度仍然很强,可这一刀下去,又狠又准,一刀几乎就砍断了脊柱。”

潘子插话道:“是不是哪个高手嘴馋了?抓条鱼吃?”

甲丁乙脸色一寒,站起身来,看着前方,说道:“走!我们快走!去前面看看!”

火小邪、潘子都看出甲丁乙不对劲,知道可能发生了什么大事,赶忙站好了位置,听甲丁乙的号令,玩命地向前划去。

划过了几条岔路,竹筏划入一个硕大的水洞中,火光照耀下,目所能见的水面上,飘浮着大大小小十几条白背寒鱼,都已经死了。

越往前划,死鱼越多,整个洞穴的水面上,至少飘浮着近百具死鱼的尸体。

甲丁乙一条一条地拨动着打量,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

连火小邪都看得出,这些死鱼身上,都有厉害的刀伤,有的鱼眼睛让刀戳烂,有的鱼肠穿肚破,个头小一点的甚至有被劈成两节的。看上去,这个水洞不久前发生过一场极为惨烈的人鱼大战。

甲丁乙一直俯下身子翻看着水中的死鱼,脸色肃杀,说道:“一定有人来过这里!不知怎么把鱼群惊动!好大的本事,竟能把这么多白背寒鱼杀光。只怕不是一两个人!”

火小邪惊道:“竟有人能找到这里来?不会是严烈的人吧!”

甲丁乙说道:“这些鱼都是被长刀砍死的,火家的确有这个本事。”

潘子愁道:“不会是已经找到净火谷了吧。”

甲丁乙眉头紧锁,继续翻动着一条死鱼,眼前猛然一亮,将鱼头抓过来,只见鱼嘴中的牙齿上挂着一块布条。

甲丁乙把布条拽下来,凑在火光边一看。这块布条显然是从人身上撕下来的,颜色浓黑,尽管在手中已经浸泡了许久,还是黑得发亮。

火小邪看着这块黑布,说道:“黑色衣服?水家人是穿黑色衣服的!”

甲丁乙点了点头,说道:“黑色衣服不错,但不见得是水家人。从这块布撕裂的程度来看,应该是有人落水以后,被白背寒鱼啃咬造成的。我们再找一找,看看这里有没有人的尸体。”

众人划船在水洞中找了一圈,要是有人死了,或者船体撞破,怎么都该有些蛛丝马迹,可除了水面上的死鱼以外,一无所获,难道是闯进这里的人,把所有痕迹都清除了?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越发觉得这个地方阴森恐怖,不愿再多花工夫寻找残留之物,赶忙划出了这个水洞。尽管如此,每个人心中都压上了一块大石,沉闷得很,莫非净火谷已经被人攻入?可如此大费周章的寻找净火谷的人,到底会是谁呢?

火小邪、甲丁乙、潘子一路沉默不语,只是卖力划船,可大家都担心到了净火谷,不是到了安全之地,而是羊入虎口,祸福难料。

水流越来越快,竹筏不用划动都前行了飞快,甲丁乙站在船头,奋力调整着方向,眼见着进入一条笔直的水道,竹筏更是飞一样的向前冲去。

甲丁乙大吼道:“火小邪、潘子,全力向右撑船,我们要从最右侧的洞过去!”

火小邪、潘子不敢怠慢,用尽了吃奶的劲,保持竹筏在右侧前行,轰隆隆水声惊人,水道越来越宽,激流在两岸怪石上炸开,水花四溅,把众人浇了个透湿。若不是甲丁乙要求,谁愿去冒着船身倾覆的危险,靠右前行?好在插在竹筏上的松油火把不易被水花浇灭,要不然一片漆黑的情况下,简直像是要冲向暗黑地狱。

竹筏再向前猛冲了一段,不知是何处透出了微光,前方隐约亮了起来,原来竹筏已经进入了一个比入口处更加巨大了数倍的水洞,洞中一侧密密麻麻无数个出口,怪浪翻滚,大股水流涌进各个出口,白沫翻滚。

甲丁乙大喝一声,竹竿一引,大叫:“抓紧!”话音刚落,这条竹筏便向着最右边的洞口冲去,噗的一下,一头扎了进去,大浪翻来,火把再也承受不住,一下子熄灭。

潘子不住大叫:“升仙了啊!我的娘!”可都被水声盖住。

众人干脆都闭上眼睛,苦苦忍受。

无尽黑暗中,竹筏被冲出了很远,才渐渐停下。

火小邪睁眼一看,甲丁乙、潘子、黑风都趴在竹筏上安然无事。火小邪觉得奇怪,怎么有光亮了呢?

甲丁乙、潘子慢慢爬起,黑风使劲甩动身子,甩掉毛发上的水。

潘子一睁眼,四下一看,叫道:“到了么?到了么?有光了啊!能看到东西了!”

甲丁乙喘着粗气,说道:“到了!净火谷的入口就在那里。”甲丁乙若是功力不失,还不至于如此吃力,他数年来往复净火谷,这次实在是最惊险的一次。

火小邪、潘子顺着甲丁乙所指看去,果然在这个小小的水洞一侧,有一个洞口透进光亮。

潘子乐得高叫:“不容易不容易,太不容易了!有这一趟,以后我坐什么船,过什么江都不怕了!”

火小邪也面露喜色,把这一路上的艰辛忘了个干净。

竹筏自动地慢慢向出口飘过去,甲丁乙沉声道:“希望净火谷没事!”

火小邪、潘子这才想起曾见过的那些被人砍死的白背寒鱼,对视了一眼,喜悦之心褪去了大半。

潘子一拍大腿,哼道:“能到敞亮的地方去,总比在黑乎乎的山洞里好。”

火小邪傲气一起,也叫道:“甲大哥,就算真有人进了净火谷,我们一定能想到对付他们的办法!咱们就算打不过,至少还能逃吧!”

甲丁乙默默点头,伸手在墙上一摸,似乎旋动了一个机关。竹筏穿过了山洞,眼前顿时一片大亮,晃得火小邪、潘子睁不开眼睛。

原来他们在地下岩洞中,过了足足一夜,现在已是早晨了,洞口正对着东方红日,光线刺眼。

火小邪、潘子还没有来得及打量,只听甲丁乙说道:“注意了!跳!”

潘子闷哼:“怎么?”

火小邪耳边也听到有隆隆的水声传来,但不解甲丁乙说跳是什么意思。

火小邪一句话没说出来,竹筏已经猛地倾斜,直坠而下!火小邪汗毛倒竖,人已经翻下来,玩命地跳开,在空中朦胧的看到,下方是一个深潭。

潘子张牙舞爪,飞在空中,狂呼:“又升仙了!哇啊……”

扑通扑通,甲丁乙、火小邪、潘子加上黑风,都从一段小小的瀑布下直坠而下,落入一潭碧水中。

好在这个瀑布根本就不高,只有二丈高矮,换了平时,火小邪、潘子跳下去都不会犹豫的,不过突然这样没有征兆地直直坠下去,多少有点骇人。

水潭不大,也不寒冷,火小邪、潘子、黑风纷纷从水中钻出来,几个狗刨就游到了水潭边。潘子仰面朝天躺在大石上,噗噗吐了几口水,哇哇叫道:“老甲!你说你害不害人!你早说有个瀑布啊,灌了我一鼻子的水。”

火小邪躺在潘子身边,笑道:“刺激!刺激!”

潘子骂道:“刺激个大屁股啊,幸好是大白天,要是黑灯瞎火的时候,给你突然丢到潭水里,看你刺不刺激。”

甲丁乙早就站了起来,走到潭边,看着远处,说道:“到了!机关还在,看来没有人进来。”

黑风抖干了身子,跑到甲丁乙身边站着,也随甲丁乙一样,看着远方,喉咙里咕噜咕噜直响,不住地轻轻跳跃,似乎很是兴奋。

火小邪、潘子先后爬起来,凑到甲丁乙身边,抬眼一看,都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眼前的风景,真是绝妙!一轮朝阳从山中跃出,将一个不大的山谷照得晶莹剔透。山谷不大,四周都是笔直如云的悬崖,色彩斑斓,有数条瀑布从两侧倾泻而下,水汽蒸腾,如同银链飞降。一道彩虹如同天桥一般,横跨在山谷两岸。山谷中林荫密布,翠绿满目,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弯弯曲曲数条清澈的溪流,泛着闪闪银光,在山谷中蜿蜒而去。无数飞鸟在山谷上空悠悠盘旋飞舞,鸣叫声悠扬悦耳。

火小邪使劲揉了揉眼睛,眼前这般景色,真是恍如仙境。

潘子管不住自己的舌头,唠叨着:“净火谷?妈妈的,这不是世外桃源吗?值了值了!这一路受的委屈都值了,这种地方,没准都能飞出几个仙女。”潘子一摸黑风的大头,说道,“黑风黑风,没准也能蹦出几条母黑风,给你配成一对,让你生一大窝狗崽子。”

火小邪喃喃道:“真有这么漂亮的地方?我真觉得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甲丁乙见怪不怪,向下方走去,火小邪、潘子赶忙跟上,仍然左顾右盼,目不暇接。

甲丁乙带着大家走下山崖,疾行不怠,刚刚跨过一条小溪,旁边的一块大石后跳出一个人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穿短褂,手持一把钢叉,大喝道:“站住!”

黑风反应最快,顿时暴吼起来,就要扑上。

甲丁乙喝道:“黑风,别叫。”

来人本被黑风吓了一跳,急急退后一步,既稳又快,毫无滞怠之感。显出了极好的身手,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这时已经认出是甲丁乙,面露惊喜,大叫道:“甲丁乙!你回来了!”

甲丁乙没有半分喜悦之情,淡淡说道:“是我,我回来了。”

这个年轻人叫作刘成亮,乃是净火谷一员,他和甲丁乙一样,都是炎火堂弟子的孩子,比甲丁乙略小两岁,年幼时躲过火家追杀,被人带到净火谷中来。刘成亮身上没有火曜针,故和以前的甲丁乙一样,能够习练火家盗术。

刘成亮打量了火小邪、潘子几眼,甲丁乙介绍这两位是朋友,刘成亮才放下心来,一路高呼着甲丁乙回来,带着众人向前行去。

众人走过一条石板路,再过了一条小溪,便看到林中有十多间茅草屋显了出来。从茅草屋中快步走出二十多人,有男有女,年纪最小也有四十多岁,见了刘亮带着甲丁乙回来,都是喜不自禁,纷纷迎了上来。

黑风被火小邪紧紧抓着脑袋后的长毛,不让它放肆。黑风明白这些人是友非敌,但它天性使然,仍是十分的警惕,呼哧呼哧地吐着大舌头,看着迎过来的这些人。

这群人中打头的,是一个五十开外的老者,身材高大,相貌威严,昂首阔步前行,步子迈得极大,除了满头的白发和脸上数道极深的皱纹显出他的年纪,那身板如同一个壮年汉子。

甲丁乙见了这老者,蹬蹬蹬快步上前,扑通一下跪在老者的面前,一磕到底,颤声道:“师父!弟子回来了!我对不起您,请你重重的责罚我吧。”

老者哈哈大笑,按住甲丁乙的肩头,说道:“甲丁乙,你能活着回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责罚什么!”

老者旁边有其他人纷纷说道:“是啊,甲丁乙,你一走就是二三年,真是担心你的安危。”

甲丁乙说道:“师父,各位师叔、师娘,我本没有脸再回来,想一死了之,可我……”

老者还是哈哈大笑:“甲丁乙,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不是被火王严烈抓住,背上中了三枚火曜针,已经和我们一样,变成了废人?大仇未报,还尽失了一身功力,觉得活着都是丢人现眼,苟且偷生?”

甲丁乙说道:“师父,你怎么知道?”

老者哈哈笑道:“我手把手教的你火家盗术,你举手投足我都一清二楚,你还能瞒得住我?甲丁乙,苟且偷生的不是你一人,而是我们这里所有的人!也罢也罢,你的功力被废了也好,大不了和我们一样,守在净火谷中,祭奠火家先祖,了却余生吧!哈哈哈哈,这也痛快,痛快!无事一身轻,痛快啊!甲丁乙,站起来!”

甲丁乙喏了声,站了起来。

老者将手一背,脸色一厉,说道:“甲丁乙,火家盗术总纲第二句是何?”

甲丁乙微微一愣,说道:“不盗即是盗,盗即是不盗,以不战为战之,以战为不战之。”

老者说道:“你现在明白了吗?”

甲丁乙静静沉思片刻,慢慢一点头,说道:“弟子现在有些明白了……”

火小邪听得抓心挠肝,刚才甲丁乙说的两句话,不是自相矛盾吗?不盗即是盗?盗即是不盗?那到底学盗术干什么,等着天上掉馅饼下来?

潘子微微一拉火小邪,低声道:“小邪,他们在念绕口令啊?老甲说了四句话,全都是废话啊,我说我就够废话了,怎么他们也满嘴废话。啥意思,你明白吗?瓶里有个盆,盆里有个瓶?”

火小邪摇了摇头,说道:“潘子,你先别说话!”

老者又是哈哈大笑,说道:“刘成亮,你带着那两个小兄弟和豹子犬,先进屋把湿衣服换掉,而后所有人都到祭堂来。甲丁乙,你随我来。”

火小邪、潘子都微微一愣,这老者好厉害,竟知道黑风是豹子犬?

刘成亮上前来请:“两位小兄弟,请随我们来吧。”

火小邪、潘子由刘亮领着,进了间茅屋,刘亮取出两套麻布衣服,让火小邪、潘子换上,这麻布衣服质地不错,也还合身。火小邪从茅屋里的摆设可以看出,大件的家具摆设的确非常简陋,但衣裳、被卧、灯具、小件物品倒是不缺,看来净火谷中,有甲丁乙这样往来出入采买物品的,不至于让净火谷完全隔绝于人间。

火小邪、潘子换好了衣服,刘亮便带着他们和黑风,出了房间,向山谷中的一块大石处走去。

走到一看,这块数丈高的巨石遮掩之下,搭了间茅草屋,比其他茅屋大了一倍有余。一进门便能看到,正对面摆着好几层的灵牌,黑底红字,每个灵牌上面都写着名字。这些灵牌十分的简易,只是在一块木板涂上了颜色,四角略略刻了几道火纹。

一张用树枝编成的简易桌子上,另外供着三个灵牌,居中的一块最大,上面写着“第一百九十五代火王炎光丈之灵位”,旁边两个灵牌上则写着“炎火堂堂主炎火威之灵位”“炎火堂火行尊者炎火驰之灵位”。

火小邪见了,也能够明白,桌子上方的乃是历代火王的灵位,桌上摆着的,则是上任火王,甲丁乙之父炎火威,以及不知何故败给严烈而后被害的炎火驰。

甲丁乙穿着一身灰衣,和老者来到祭堂,不多久所有人都来齐了,还是迎接甲丁乙的那些,整个净火谷加上甲丁乙、火小邪、潘子,不过二十九人。

老者领着众人对灵位拜了三拜,招呼大家分坐两侧,座位也都是些简易的木桩、大石,谈不上有什么摆设。火小邪、潘子坐在甲丁乙身边,命黑风蹲在身边。

老者坐在灵台旁边,倒是十分谦逊地对火小邪、潘子说道:“两位小兄弟,我是净火谷的谷主赵在胜,呵呵,以前是火家炎火堂左行度,自从被火家逐出之后,遵照火家法典,不能再姓炎,故改回原姓。”

火小邪、潘子赶忙行礼,火小邪说道:“赵谷主,我是火小邪。”

潘子紧随着说道:“赵谷主,我叫潘子,大名张潘,其实江湖上给我一个名号,叫作八脚张。赵谷主,您老人家身体可好?不是,我是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寿比南山!那个啥,我初来贵地,也不知道送什么礼物给你,这个请您见谅,我们……”潘子是个四处流浪的痞子,从小没有人告诉他这些规矩,他也没有见识过,所以张口就是不合时宜的胡说。

屋内众人都差点笑出了声。

火小邪连忙拉住,如果潘子继续说下去,非把人大牙笑掉不可。

潘子根本不知道火小邪的意思,只能赶忙改口道:“赵谷主,我自己介绍完了,下面我介绍一下我身边的这只狗,它叫黑风怪兽,不是,其实直接叫它黑风就行。它不会说话,我就代表它说了,黑风,低头!趴下!汪汪,给赵谷主请安。”

黑风听了潘子的指挥,老老实实地把头一低,趴倒在地。

潘子有点得意地道:“赵谷主,黑风这是给您请安啦,它没叫,我就代表他叫了。”

火小邪尴尬得很,低声骂道:“潘子,你能不说话了吗?”

哄的一声,其他人再也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来。

甲丁乙坐在一旁,干笑两声,对火小邪、潘子无可奈何。

火小邪忍不住,把潘子拉到身后,连连鞠躬道歉:“赵谷主,我们从小就是流浪儿,不懂规矩,请赵谷主见谅。”

赵谷主哈哈朗声大笑,说道:“不怪不怪,你们两个娃娃真是有趣。好了,请坐请坐,既然你们能到了净火谷,那就是一家人了!以后不用客气,随便说话。我们这里都是些落难之人,没有这么多规矩。坐,坐!请坐!”

火小邪、潘子颇为尴尬地坐下,潘子还低声问火小邪:“刚才我丢脸了吗?”

火小邪嘀咕一句:“也不算丢脸吧……”

众人坐定,甲丁乙这才慢慢向净火谷众人讲了自己这几年的事情。

甲丁乙在广东贼道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没有见过他的真身,也没有见过他行使偷窃的本事,这是甲丁乙刻意地隐藏身份,以防火家识破。火家九年一度的招弟子大试,以甲丁乙在广东贼道的名声,必然会设法传黑石火令给他。

甲丁乙拿到黑石火令,净火谷的一个陈姓老者冒名顶替甲丁乙,此人恨极严烈,十多年来难解恨意,连容貌都大变,不会被火家人认出。两人来到青云客栈,陈姓老者以死示威,想就此把火王严烈逼出来和甲丁乙相见,结果事与愿违,火王严烈毫不搭理,甲丁乙只能去闯火门三关。

甲丁乙说完这些,又把火门三关的情况;郑则道成为严烈亲传弟子;火小邪通过火门三关,但被逐出;自己被火家擒下,打入三枚火曜针,弃于荒野;偶遇火小邪、潘子、张四爷,火小邪身中奇特的扰筋乱脉术,结果自行化解;张四爷被水王流川设计围堵;进到净火谷时发现无数白背寒鱼被人用刀劈死的事情一一讲了。

火小邪还是头一次听甲丁乙头说了如此多的话,甲丁乙字字清楚,声音沉稳,不像以前凡是说道火王严烈必然厉声痛骂小人无耻,不知是净火谷洗净了他一身冷酷暴虐之气,还是甲丁乙又悟到了什么。

赵谷主听完甲丁乙所述,站起身来,慢慢踱步,说道:“严烈尽管不是炎火驰的对手,但在炎火堂数个争火王之位的晋火尊者中也是仅次于炎火驰,得火王之位后能把我们这些九堂之首的炎火堂的弟子尽数逐杀,将炎火堂改为末席,尚能稳坐火王之位十余载,算得上是个奇人了!甲丁乙,你此次失败,也是必然!”

甲丁乙从怀中摸出在水洞中找到的黑色布块,递给赵谷主,说道:“会不会是严烈想跟踪我们,找到净火谷?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

赵谷主用手摸了摸这块黑布,皱了皱眉,说道:“火家行事,从不穿这种赤黑的衣服,除非严烈玩出了什么新鲜的花样。水家倒是经常穿黑衣,可水洞中如此多的白背寒鱼被人砍杀,劲力凶狠,又不像是水家的作为。这事的确蹊跷,只怕有人在前一段时间,在净火谷外大肆搜索,在水洞中激怒了鱼群,有所伤亡,便不敢再向前寻找,退了出去。险啊!这些人若是知道已经接近净火谷的入口,是必然会攻进来的!”

甲丁乙说道:“天下有这个本事,如此费尽手段寻找净火谷的,除了五行世家有这个可能以外,恐怕只有类似清末三眉会这样的杀手组织了。”

赵谷主说道:“此事一时半会想不清楚,先不想了!我这时最关心的倒不是这些,而是……”赵谷主转身对火小邪说道:“火小邪,你上前来!”

火小邪赶忙站起,走到赵谷主身边。

赵谷主说道:“火小邪,能否把你的背部给我们看看?”

火小邪没有犹豫,哗啦把上身衣服脱掉,赤裸上半身,露出自己背部。

赵谷主一看火小邪的背,猛吸一口冷气。火小邪尽管早就好了,但背上仍然有十多个瘀青,清晰可见。

赵谷主用手一按,说道:“火小邪,你看到是谁了吗?他是怎么伤的你?当时感觉如何?”

火小邪连忙把自己在平度城头,被看不见面目的神秘人所伤,他是怎么下的手,受伤之后身体的种种难受的感觉一并讲了。

赵谷主看着众人,说道:“大家都来看看!这种扰筋乱脉术的手法,实在是前所未见!”

房间里二十多人纷纷上前,一个个细细打量火小邪背部,无不露出惊诧之色,彼此低低商量,没有人能够说出到底这是什么手法。

赵谷主说道:“若是炎火驰、炎火威、右行度还活着,必能知道这是什么!”

有人说道:“这似乎是一种镇脉分筋的路子……”

有人回道:“镇脉分筋乃是危急时刻,最后让人缓一口气,救命的法子。不会不会!”

有人说道:“会不会是大填穴手?”

有人反对道:“若是大填穴手,当场就会死了,哪能还走到这里?”

众人议论纷纷,仍被难住,一时推断不出结论。

赵谷主沉吟片刻,说道:“火小邪,先将衣服穿上,我问你几句话。”

火小邪应了,穿好衣服坐下。

赵谷主也坐了下来,问道:“火小邪,你父母是何人?”

火小邪说道:“不知道,从记事的时候就在外面流浪。”

赵谷主说道:“那你师出何人?”

火小邪有点为难地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师父,奉天的三指刘,嗯,手下的齐建二,只是我的老大,指挥我们去偷东西的,教是教给我一些基本功。我在奉天荣行里,只有下五铃的辈分……会拿盘儿。”

赵谷主默念了一下,不认得齐建二和三指刘这些不入流的贼人,说道:“火小邪,你能通过这次的火门三关,极不简单啊!你要知道这次的火门三关,乃是我所知道的最难的一次。怎么你只是下五铃,会拿盘?那你怎么能够拿到黑石火令的?”

火小邪便大概的把遇见水妖儿,水王流川给了他黑石火令的事情讲了,至于自己怎么过了火门三关,说的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竟能通过三关。

赵谷主沉吟了良久,慢慢伸出大手,狠狠地按压着自己的额头,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的神色。在座众人低语一阵,也都各怀心思,低头沉默起来。

赵谷主抬起头来,紧紧咬牙,似乎做出了极大努力,才张开嘴说道:“火小邪,水王流川没看错你,我、甲丁乙和这里所有的人,都应该不会看错你,你天生火性精纯,乃是罕见的火命!可是火小邪,唉!唉!唉!但愿我说错了!火小邪啊,你的火性现在杂乱无章,如同野火蔓延,若没有人引导压制,你日后经历挫折苦痛,必会难分善恶,行事凶暴,酿成大祸!严烈把你逐出火家,不是没有道理的,火小邪,你的火性正如你的名字,乃是五行之外的邪火!你的本事要是大了,毁天灭地,五行世家皆能败于你手中!火小邪啊火小邪,你这身邪火,连净火谷都不敢容纳你啊!”

火小邪听得全身冰凉,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曾经唯一值得骄傲的所谓火性精纯,竟是五行难容的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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