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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红绳难盗


胖好味刚刚离开西门不远,沿着阴暗处快步前行,就觉得身后有人轻轻拍了他一下。胖好味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叫出声来,赶忙跳开一步,只见郑则道笑盈盈地站在自己身后。

郑则道一招手,两人都退到暗处。

胖好味说道:“郑兄弟,吓死我了,你什么时候跟上我的?明明看你朝其他地方去了。”

郑则道说道:“胖兄弟,我有事想不明白,想和你再聊几句。”

胖好味说道:“请讲。”

郑则道说道:“胖兄弟,你觉得火小邪本事如何?”

胖好味皱了皱眉,说道:“看着十分平常,若不是他来到青云客栈,平日里见到他,我最多认为他高不过上三铃的身份。”

郑则道说道:“高人不露相,可不能小瞧了他。我刚才见到他的刀伤,一眼便知他本来中了毒,但怎么就没事了?你不觉得奇怪吗?他那么深的伤口,若是中毒后不解,今晚都别想活动,必然淘汰!”

胖好味说道:“也许火小邪真有什么灵丹妙药吧!”

郑则道轻轻一笑,说道:“胖兄弟,我倒觉得,火小邪身份奇怪,在暗中一定有人助他过关。”

胖好味瞪大了眼睛:“那岂不是不公平!我就说火小邪这么普通的身手,怎么能过了乱盗之关的!郑兄弟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也是!这里面有猫腻!”

郑则道说道:“如果真有人帮他,我也觉得不公平,但现在只是我的推测,还不能当真。”

胖好味说道:“妈的,这火门招弟子也可以走后门的吗?”

郑则道说道:“胖兄弟,我来找你不止是和你说火小邪的事情,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胖好味说道:“郑兄弟请讲!”

郑则道说道:“我是来请胖兄弟助我一臂之力的。”

胖好味惊道:“那个紫水锁金阵?这个我也不懂啊!”

郑则道说道:“我已经想到了办法,但必须两人协力,才能做到。”

胖好味疑惑地看了眼郑则道:“可是……我的任务怎么办?”

郑则道说道:“胖兄弟,你要是帮我,我就帮你。你别小看你的任务,那可是极为庞杂的工作,王家大院每个房间,你都要查一遍,可不比我的任务简单,你只要帮我,我就帮你把所有的门都找出来!我们两个照样可以一同过关。”

胖好味半晌不语,前后思量,不知该不该答应郑则道。

郑则道见胖好味犹豫,说道:“胖兄弟,你可要记得,是谁帮你过了乱盗之关的?是我给了你一块号牌,你当时又是怎么答应我的?我郑则道,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相信胖兄弟你也不是这种人,你要是真为难,那就算了。”

胖好味说道:“郑兄弟,我……我是欠你的,我……行吧,我答应你!”

郑则道呵呵一笑,说道:“好!胖兄弟,随我来!”

两人转了个方向,快步向前行去。

火小邪与郑则道他们分开,说不出的别扭,刚才自己尽管极力掩饰林婉给自己治伤一事,但是回想起来,还是觉得自己言语行为破绽百出,一定被郑则道怀疑。火小邪本不是喜欢占人便宜的性格,但林婉给自己治腿伤,不管是不是林婉所说的原因在她,还是感觉低了人家一头。

火小邪对郑则道,谈不上喜欢,甚至隐隐有一点讨厌,这个郑则道尽管说话听着都是冠冕堂皇,十足的君子口吻,要是他不做贼,倒有点儒家的圣贤之风,必能成就一番事业。火小邪没看过多少圣贤书,但孔子所传授的“圣勇仁义知”五要还是明白的,难道这五要能成就圣人,也能成就大盗?可天下之大,是圣人多,还是大盗多呢?莫非圣人就适合做贼?或者当不了圣人就去当贼?

火小邪根本想不明白,也就懒得再想,干脆心里暗骂一声:“爱咋的咋的,管他娘的蛋!我是贼,会偷就行了,琢磨透这些酸臭的道理有个屁用!郑则道是郑则道,我是我,他又不是我亲爹,还在乎他想什么!操的哩!”

火小邪这样自己一通乱骂,心中舒服多了,轻车熟路地又向三姨太的院子摸过去。

火小邪依样画葫芦,进了三姨太的院子,却见各个房间都是灯火通明,不似上次来的时候那么安静。

火小邪听到房内隐隐有人声传来,便贴着墙角,伏行到一侧窗下,借着窗下的花盆处躲着,细细听房间里的声音。

王兴十分不悦地坐在会客室中,三姨太则气呼呼地背对着王兴,站在一旁。

王兴叹了口气,说道:“青红,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咱们毕竟是夫妻,你多少也得给我留些脸面吧,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对了,你见到我就像见到仇人一样。”

三姨太哼道:“什么夫妻!我和你从来就没有睡在一张床上过!”

王兴说道:“青红,那是你从来不让我碰你一下啊!”

三姨太转过身,冷冷说道:“王兴!你当初就知道我根本不喜欢你,还要娶我干什么。现在我后悔了!求你休了我吧!咱们天天这样,我都要烦死了,烦死了!你回去陪你其他老婆去,我困了!”

王兴长喘了一口气,说道:“青红,我知道你当初嫁给我,要我大操大办,恨不得让整个山西人人皆知,就是要逼那个男人出来……”

三姨太尖声道:“什么男人!你少胡说!你再胡说,我真的急了!”

王兴反而笑了起来:“青红,何必掩饰呢,我又不在意……”

三姨太恨道:“王兴,说够了没有!你出去,要不然我动手赶你出去!青苗!青苗!”

王兴站起身来,说道:“好吧,好吧,我走,我走就是了!”

青苗从侧房推门而进,说道:“三太太,有什么事?”

三姨太说道:“送王兴老爷出去,我累了!我要洗澡!”

青苗有些为难,不敢上前。

王兴压了压手,说道:“我自己出去,自己出去。青红,院子里闹贼,你要多多小心,我加派人手,在院外巡视……”

三姨太哼道:“谢了!你省省吧,就凭孔镖头手下那些废物,自身都难保,还看护着我?还不如说是监视我吧!放心,今天我累了,不会出去了,也请你不要再找人来打搅我。”

王兴叹了口气,推门而出,青苗连忙跟在身后相送。

青苗送王兴出了门,关好院门,匆匆回来,这一来一去,都没有注意院中还躲着火小邪。

青苗回到屋内,见三姨太还坐在桌边生气,低声说道:“青帮主,你别生气了,王兴老爷也没有坏心……”

三姨太说道:“青苗,我和他的事情,你不要多嘴。去给我烧水吧,我要洗澡,今天一晚上,烦都烦死了。”

青苗应了声,正要退下去,三姨太叫住了她,说道:“算了,给我打盆热水来,我简单洗漱一下。”

青苗说道:“青帮主,怎么了?青苗不累的。”

三姨太说道:“今天碰到的那个使风水盘挡开我们飞刀的贼人,不知道抓到没有,这个人手段厉害,我担心他还在大院内。我们两个今晚轮流值守,以防他偷袭,占了我们便宜。如果再让我们碰到,一定要结果了他。”

“是!”青苗应了声,退下一边。

三姨太和青苗分头去忙活,暂且不表。

火小邪听三姨太和青苗这番说话,知道来了机会,摸到上次翻进屋的窗口,进了内室。

火小邪不敢在内室久留,蹑手蹑脚地来到三姨太的主卧室,再次钻入床底。

约摸等了半个时辰,三姨太和青苗才双双走入主卧室,青苗说道:“青帮主,你先睡吧,我看着。”

三姨太嗯了一声,说道:“青苗,你就在这间屋中待着,不要出去,无论有什么情况,都先叫我起来。”

青苗应了声,服侍着三姨太换了衣服,请三姨太就寝。三姨太十分谨慎,带着自己的飞刀上床。

火小邪在床下暗骂:“睡个觉还要人陪着!烦死个人,亮八正到处抓猪,哪有工夫来找你。”

青苗见三姨太睡下,走到桌边,将火烛挑暗,自己坐在窗边,默不作声,守候着三姨太休息。

火小邪在床下心急如焚,这叫青苗的丫头,真要坐在这里一个晚上,那可如何是好!

夜深人静,火小邪苦苦趴在床底,等待时机。火小邪又饿又困,不知不觉眼皮子打架,几次都差点睡过去,可一想到任务还没有完成,就使劲抖擞起精神,继续观望,等待青苗离开屋子的时机。

三姨太在床上也不是一下子睡着,她今天心事重重,周遭发生无数事情,所以翻来覆去了足足半个多时辰,这才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火小邪在床下听床板响,听得真切,也能断定出三姨太应该睡着了。

而那个三姨太的丫鬟青苗也是实在,坐在屋里一动不动,连起身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实际上青苗经过这一晚上的折腾,比三姨太的疲劳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纯属强打起精神熬夜,时候久了,眼看三姨太睡得正香,院中又没有任何异常的迹象,瞌睡虫围着青苗乱飞,难免警惕性不比最初。青苗眼皮子越发沉重,眼睛半睁半闭,稍不留神就会一觉睡去。

就这样,火小邪和青苗两人都各自干熬,时间早已过了一个多时辰。

火小邪略略向床前挪动了一步,能够看到青苗半个身子,渐渐看到她身子晃悠不止。火小邪反而来了精神,暗道:“这丫头总算熬不住了,看这个架势,眼睛一闭就要睡过去了。”

眼看着青苗身子越来越歪,脑袋渐渐沉下去,最后干脆趴在桌上,没了动静。

火小邪心想:“好!睡得好!”

可火小邪想是这么想,还是不敢爬出来,生怕惊扰了青苗,总得有个什么法子,证实青苗已经睡死才好。

火小邪左思右想,心生一计,尽管不知有没有效果,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火小邪从怀中慢慢将自己从杂货店买来的胭脂掏出来,胭脂是用一个圆形纸盒装着。火小邪拧开了纸盖子,闻了一闻。尽管这胭脂不是什么好货,火小邪被恶宰了一刀,但越是俗气的东西,越要做作,盖子一拧开,一股子香味扑鼻而来,十分浓烈。

火小邪刚刚闻到,还觉得味道不错,可再闻几闻,越发觉得香得有些恶心。火小邪暗道:“拜托拜托,这个丫头睡熟了没有,全靠你了。”

火小邪拿着胭脂盒子,一只手伸出了床底,将开着盖子的胭脂盒小心地放在地上,向着青苗的脚下轻轻一滚。这一滚可要极为小心,如果滚得重了,撞到青苗的脚面,很可能会把青苗弄醒,要是滚得轻了,靠不近青苗,可能没有效果。

火小邪会拿盘儿,这拿盘儿的功夫,手上的劲道讲究的是不大不小,不多不少,用在此时正好有奇效。只见那胭脂盒子,滴溜溜地在地上慢慢滚动,向着青苗的脚面而去。火小邪心中狂叫:“走!走啊!”眼看着胭脂盒子越滚越慢,即将停下,火小邪恨不得冲出去吹上几口气让盒子再滚一段,可现在只能努着嘴巴,暗暗吹气,当作祈祷。

胭脂盒子不知是不是受了火小邪的念力,慢慢又滚了一圈,才停下来,略略晃了晃,轻轻啪的一声,摔在青苗脚边,只差一掌的距离。

火小邪双手紧紧攥着,暗道:“闻不闻得到?闻不闻得到?”

青苗微微动了一下身子,头略略抬起,迷迷糊糊地轻哼了一声。火小邪汗毛直竖,大气都不敢出。

青苗把头一偏,又无动静。火小邪竖起耳朵,细细聆听,只听到青苗鼻子中气息声沉闷,身子随着呼吸略有起伏,这乃是趴着睡着了的迹象。

火小邪心中一喜,哼道:“菩萨佛祖爷爷保佑!”

做贼的人,察言观色极为重要,要能判断出人的行为状态是什么,在贼道中称为“识行八伦常”。也就是:是否是急上茅房大小解脱;是否是十分饥饿急于吃饭;是否是身患重病行动不便;是否是遭遇急事忙不择路;是否是缺胳膊少腿身有残疾;是否是疲倦困顿睡意浓浓;是否是睡得很沉不会骤醒;是否是性欲高涨不能自已。别小看这“八伦常”,判断清楚所偷之人的状态,乃是何时出手偷窃的不二要诀。

除了“识行”,就是“识性”,也就是说要判断此人的脾气性格如何,配合着“八伦常”使用,能有奇效。有的贼人敢大大方方地从你身边把包偷走,近在咫尺,你却浑然不觉,就是“识行”、“识性”辨明的准确,加上胆大心细,手脚快,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有人会问了,怎么做贼和封建社会的为官之道有点像呢?都是要辨行辨性,察言观色,小处着眼,大处着手,把握趋势,进退有度。其实这话问到点子上了,权、钱都乃身外之物,本不是自己的,你非要拿到手上,都是做“贼”的道理。其实天地万事万物,都彼此隐含“盗”律,所以古语中有云:

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三盗既宜,三才既安。故曰:食其时,百骸埋。动其机,万化安。人知其神而神,不知不神而所以神也。日月有数,大小有定。圣功生焉,神明出焉。其盗机也,天下莫能见,莫能知。君子得之固躬,小人得之轻命。

火小邪辨明青苗已经睡沉,只要不有外界声响动静滋扰,一时不会醒来,就慢慢从床下爬了出来。

火小邪探头一看床上,三姨太侧躺着,背对着火小邪,身上盖着一床轻被,显得身材曲线玲珑,一小段香肩露出被边,雪白的皮肤如同凝脂,真是十足的香艳。火小邪根本顾不上欣赏这番春色,只是见不到三姨太的正脸,不知她是否睡熟了。

火小邪回头看了眼青苗,青苗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不禁咬了咬牙,一只手捏住三姨太上身的被子一角,将头低下床沿,轻轻拉了一下,赶忙躲回床底。

三姨太微微动了一下,并未苏醒。

火小邪躲在床下,听到床板轻轻一响,一颗心狂跳不已,只好抿着嘴,尽力细长细长地喘气呼吸,这才不会发出喘气的声音。

火小邪再次爬出床底,三姨太已经从侧卧变成平躺,双眼自然闭着,朱唇微启,鼻息平稳,胸口规律地起伏,看着睡得很是踏实。

火小邪看了眼青苗,双手一起插入被中,从里面使力,从内向外一点一点揭开三姨太的被子。这样揭开被子,不至于灌风。

火小邪侧头向被子里面看去,顿时睁大了眼睛,三姨太细腰袒露,那根红绳就绑在三姨太的腰间,露出了一小截在外面。

火小邪横下一条心,伸出手去摸了一下那根红绳,那红绳质感坚韧,若是绑紧,断然不是一下子解得开的,唯有靠刀剪割断。可火小邪哪里去找刀剪?

火小邪看了眼青苗,暗叹了一口气。火小邪倒是知道女人的卧房,梳妆台内的抽屉里必有剪刀,可是青苗趴在梳妆台旁,又是练武之人,只怕去青苗身边,稍微弄出点大的声响来,就会把青苗吵醒。

火小邪只好再撩开一些三姨太的被子,顺着三姨太的胳膊看去,只见三姨太的右手掌下,正扣着一个别飞刀的皮带,一共有五把飞刀,四把被三姨太的手指按住,而最外面还有一把,亮在三姨太的手边。

火小邪暗想:“你这个恶妇,用飞刀伤了我,看我用你的飞刀,割掉你的红绳!”火小邪打定这个主意,一只手上前把皮带底缘捏住,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则捏紧最外侧飞刀的把手,正如偷钱包一样的手法。火小邪心中暗道:“一、二、三。”数到三时,手腕不动,两根手指发力,双手力道成一条直线,指关节飞快一弯,飞刀被拔出了皮囊一截。

大家可能觉得奇怪,为何火小邪只是手指弯曲发力,而不用手臂发力,直接把飞刀拔出呢?这又和盗术有关,像飞刀这种金属铁器,别在皮带中,要拔出的时候,第一下的摩擦力最大,只要克服了头一次的摩擦力,后面就好办了,只用两指一弯来发力,这样的动作细微到肩臂肘都不会移动,乃是上策。若是肩臂肘活动了,会带动被子不说,还可能有空气流动,皮肤敏感之人会骤然醒来,像三姨太这种使飞刀的好手,更是不能大意。

火小邪缓缓拿出飞刀,那飞刀锋利无比,在被中的微光之下,刀尖上仍然幽光直冒。

火小邪暗赞:“好刀啊,扎在人身上,恐怕能从前胸透到后背去。”火小邪刚赞完,青苗那边却轻轻地连嗯了几声,身子动了动,似乎要醒过来。

火小邪嘴巴都恨不得咧到耳朵边上去了,这丫头的动静,若是在床上躺着的时候发出的还不会害怕,但要是趴在桌上睡觉的时候,这样嘴里嗯嗯哼哼的,那是睡得血脉不通畅,必然会醒过来!只怕这一醒过来,又是麻烦事。

火小邪本想钻回床底,但眼看红绳就在眼前,哪愿放弃!火小邪见三姨太的床颇大,她娇小的身子靠外躺着,里面至少还能轻轻松松躺下一个半的火小邪,不禁恶向胆边生,死猪不怕开水烫,王八吃秤砣,整个人从床下钻出来,一跃就滚到三姨太的床上,然后在床上站起身子,从三姨太的脚边踮脚走过,躺在了三姨太的床内侧身边。

青苗又嗯了几声,抬起头来。她也知道自己刚才睡着了,赶忙抖擞了一下精神,刚才趴着睡着,血脉不畅,脚上微麻,不禁站起身来。睡了一会儿和一会儿不睡,区别很大,特别是练武的人,小睡片刻精神就能恢复大半。

青苗站起身,看了眼床上的三姨太,还睡得十分踏实,青苗倒也宽了心,动了动脚踝,低下了头。青苗咦了一声,见到脚边摆着一个没盖子的胭脂盒子,弯腰要捡,手刚把胭脂盒子拿住,皱了皱眉,飞快地向床底看了眼,没见到床底有什么不对,才直起身子。好在此时火小邪已经躺在了三姨太的身边,要是还躲在床底,可就完蛋了!

青苗把胭脂盒拿在手上闻了闻,低声说道:“好俗气的香味!还这么浓烈?这是谁的东西?怎么在这里?”

青苗用手指抠了抠盒子里的胭脂,又低声道:“还是没用过的呢!不会是青柳的吧?不会啊,青柳也不会用这么俗气的胭脂呢!”

火小邪身上盖着另一床薄被,只露出半张脸,目光越过三姨太的头顶,透过床上的纱帐,可以看到青苗正拿着什么打量。火小邪一猜就知道一定是青苗发现了地上的胭脂盒子,心中暗叫:“看个屁!是爷爷买来送给你的!你收着就好!看什么看啊!天杀的啊!”

青苗又看了几眼,突然脸上一展,笑道:“肯定是王兮兮姐姐买了送给戏春院里的女人,只有她们喜欢这种香味浓烈的胭脂,一定是急急忙忙走的时候掉在这里的。今天发生的事,她难免会有点慌乱呢!”

青苗把胭脂盒子放在梳妆台一边,找了个小盖子盖上,伸展了一下腿脚,看着已无困意。

火小邪暗道:“完了,这丫头一时半会是不会睡了。”

火小邪侧脸看了看三姨太,三姨太似乎正在做着什么好梦,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浮现出一股子笑意。火小邪暗骂:“肯定又发什么春梦,梦到那神秘男人来偷情了,恶心不恶心!”

火小邪心里这样骂着,身子却不断移动,渐渐钻到三姨太的被窝里面去了,三姨太成熟完美的娇躯便在火小邪脸旁,被窝里浓浓的女人香味,直钻火小邪的鼻子,弄得火小邪心中不知为何,痒痒得十分难受。

火小邪暗骂了自己一句:“臭小子,你还想摸一摸不成?真没出息,不就是个女人吗?”火小邪这么一骂,胸中那股子春劲消散无疑,满脑子只剩下红绳。乱盗之关花娘子的春毒,火小邪都能克制住,眼前这点春光,在火小邪的眼中,已是小儿科了!

火小邪蜷着身子,躺在三姨太的身侧,脑袋便在三姨太的腰际。有细微的光芒从被子边缘透入,这光亮对火小邪已经足够,那根红绳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火小邪打定了主意,横下了一条心,且不管后面怎么样,只要青苗不过来揭开三姨太的被子,自己不把红绳偷到手,打死也不出来。

火小邪凑上双手,一只手捏住红绳与床铺相连的一段上,在手指间透出绿豆大小的一段,另一只手用飞刀刀尖在上面细细切割,别看小,能割断就行。毕竟红绳上尺寸有限,上面还挂着小铃铛,一点都大意不得,这可是考究手法细腻的精细活,稍微急了一点都不行。

火小邪闷在被子里面,不敢大口喘气,生怕自己呼出的热气喷在三姨太的身上,只能细若游丝一般地呼吸。

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那块绿豆大小的红绳一截,已经让火小邪割断,火小邪把手一放,红绳已经从三姨太的腰际断开,一端挂在腰上,一端躺在床面。

火小邪现在要做的,就是等三姨太翻身了。

人要是睡熟了,听觉、触觉、嗅觉、味觉、视觉的敏感度都会大大下降,只要不是触及到临界点,一般人不会苏醒。像我们这些市井俗人睡觉,在身法精细的贼人眼中,可谓是雷打不动,贼人什么时候上了床,什么时候钻进了被窝,甚至什么时候把裤子脱掉你都不会知道。

要不惊醒睡着的人,忌讳给人连续性感觉,比如只是飞快地轻触一下身体,睡眠中的大脑神经是反应不过来的,但如果你连续触摸超过五秒以上,睡着的人就会感觉到;发出声音也是同样,发出较低而且短暂的声音,人也反应不过来,大吼或者声音连续不断,就会察觉。

大家可以在家中做个实验,在深夜时分用手拍一拍枕边人的脸庞,问他睡着了没有,如果他说不出话或者含糊其辞,只要不把被子一把揭开,你钻进被子里,在他肚皮上用彩笔慢慢一笔一笔地画个乌龟,保证都他浑然不觉,仍然一觉睡到天光。脚板心算是人体非常敏感的地方,不少人在少年顽皮的时候,做过在朋友脚板心上涂清凉油,这动作比钻被窝、画王八等事情激烈数倍,睡着的人都是一下子醒不过来的。

若是火小邪要偷普通人身上的红绳,哪会这么客气,直接把肚子上面的红绳放下,一拉就能从腰下拉出来。

毕竟是火小邪的目标是三姨太,三姨太是练武之人,五感比常人敏锐,但她不是神仙妖怪,睡着了最多惊醒的临界点较低罢了。火小邪能上床钻进三姨太的被窝,都是陪着一万分的小心,拿出了所有的本事,才有把握不让三姨太醒过来,实属不易。所以直到红绳割断,火小邪都在叮嘱自己,宁慢勿快,宁等勿急,动手直接去拉扯红绳,火小邪万万不敢,此刻只能等三姨太翻身。

火小邪曾想过,要是甲丁乙这样的大盗来偷红绳,用得着这么狼狈吗?可能只需躲在暗处,一刀就把三姨太的衣服连同红绳一起割断,把红绳偷走,三姨太都毫不察觉吧!火小邪自认为没有这等身手,钻被窝冒险还靠点谱。

青苗在屋中舒展了一下筋骨,睡意全无,见三姨太还睡得踏实,便轻轻走到卧室门边,拉开了房门要出去。青苗开门开得慢,门轴处咯啦咯啦连响。

三姨太低低嗯了一声,身子向外侧一番,睁开了眼睛,低声说道:“青苗……”

火小邪缩在三姨太的被窝中,三姨太只要一挥手,便能摸到他。此时火小邪全身的每个毛孔都如同扎进一根冰针,连头发根子都麻了,暗骂:“翻身就翻身!别起来啊!这个叫青苗的死丫头!你害死我了!”

火小邪骂归骂,一只手仍然牢牢捏着红绳的一端。

三姨太面朝外,背对着火小邪。她梦中初醒,还有点迷糊,更想不到被窝中还躲着个火小邪。三姨太低声道:“青苗……”

青苗赶忙转过身,说道:“青帮主,你醒了?再睡一会儿吧!”

三姨太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青苗看了眼摆在屋角的西洋钟,说道:“快三点了呢!”

三姨太身子微微一动,有点要爬起来的意思,说道:“青苗,你也睡一会儿吧!”

火小邪心中狂吼:“天王老子的祖奶奶啊,别起来啊!”

青苗赶忙说道:“青帮主,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刚刚打了个盹,现在一点都不困呢!”

三姨太悠悠喘了口气,身子沉下来,侧躺在床上,低声说道:“也好,青苗,我再睡片刻。”

青苗说道:“青帮主,我去小解,一会儿就回。”

三姨太轻轻嗯了声,似乎又睡了过去。

火小邪此时真是进退两难,他窝在被子里,一片漆黑,尽管三姨太没有察觉,静静地侧躺着,但是否睡着则很难说。火小邪一动都不敢动,他心里清楚,这个时候,动一根指头都有可能被发现,更别说上床之前那样拉被角、打量三姨太的面孔这些事情了。

火小邪只能祈祷:“三太太,青苗去茅房了,你憋不憋得慌啊?你怎么也该去趟方便一下,再继续睡觉吧!”

三姨太的确没有睡着,她静静躺着,但眼睛却半睁着,看着房门。青苗说是她的丫鬟,还不如说是她的部下,青苗的安危三姨太是十分关心的。可三姨太等了半天,还不见青苗回来,心想怎么会去了这么长时间?

三姨太有点忍不住了,撑起半个身子,冲着门外叫了声:“青苗!”门外无人应她。

三姨太感觉不对,紧紧盯着房门口,哗地一下坐起了身子,把被子揭开,双腿已经挪下了床,穿上了鞋子。

火小邪眼前一片明亮,脑袋露在外面,本想着完蛋了,但看三姨太根本没有回头打量床上的意思,一直看着房门那边,匆匆忙忙地站起身,手中提着飞刀皮带,就向房门走去。火小邪把被子拉了拉,将自己盖住,只露出一条缝隙,看着外面的动静,大大地喘了一口气。

火小邪刚刚稳住自己的情绪,却惊喜地万分,他手指一直捏着红绳,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过,三姨太匆匆起身,火小邪都忘了这件事。直到三姨太下了床,红绳还在火小邪手中捏着,也就是说那根红绳,已经从三姨太的腰间脱开!

火小邪大喜过望,顾不得那么多,慢慢将红绳拉入被中。

三姨太已经小心翼翼地拉开房门,一摸别着飞刀的皮带,却发现少了一把飞刀。这时候三姨太疑心更甚,没想飞刀是不是掉在床上了,唰地拔出两把飞刀,持在手中,慢慢前行,唤道:“青苗!青苗!”

火小邪把红绳拉进来,赶忙捏成一团,揣入怀中,见三姨太已经出了房间,事不宜迟,赶快下床。火小邪不敢动作太快,唯恐发出声音,于是将被子慢慢揭开,贴着床沿准备下床。

三姨太目视前方,向前稳稳走了两步,刚走出房檐,脚下踢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正是青苗!青苗昏迷不醒,手脚被人绑住,眼上蒙着黑布,口中也被布条勒住。

三姨太惊叫了声:“青苗!”突然感觉头顶上有团黑影猛然扑来,心中一惊,知道有人偷袭,连忙要跳开一步,可是已经晚了,脑后被重物击打,砰的一声,叫都没叫出声,就被打翻在地。

屋檐上倒挂着一个人,正是亮八,他手中持看风水盘,看着三姨太中了招,翻倒在地,不禁嘿嘿冷笑。

亮八一翻身,从屋檐跳下,一步就赶到三姨太面前,将三姨太按住,从身后的背囊中抽出绳索,只花了几秒钟的工夫,就将三姨太绑了,塞住三姨太的嘴巴,速度惊人至极。

亮八捏着三姨太的两颊,将她的脸凑到眼前,低声笑道:“小妞,长得这么俊,就是性子火辣了点,可惜你不自量力,碰上了我亮八!我还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小妞!哼哼,你杀了我的猪,你和我睡一觉,算是你赔我的!”

三姨太已经转醒,但被绑了个结实,只能拼命挣扎,喉咙中呜呜怒骂,发不出声音,一双秀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亮八哼道:“不着急!待会儿自然让你舒服!哼哼!”

亮八说着,如同抓小鸡一样,把三姨太从地上拎起,夹在腋下,抬脚进了三姨太的主卧室。

亮八进了屋,飞快地左右看了看,屋内并无异状,心中略略一松,把三姨太放在床上,一把掐住三姨太的咽喉,狠狠说道:“别乱动!你跑不掉的!我去把你的丫鬟弄进来!今天你们两女共侍一夫!哼哼!”

三姨太被亮八掐得几欲窒息,身子尽管不折腾了,但还是仇恨无比地瞪着亮八。亮八淫笑道:“小妞,老子自从来了这个地方,好久没有碰过女人了!你越瞪我,我就越开心!”

亮八松了手,三姨太激烈地喘息不止。亮八嘿嘿冷笑了声,返身就要出门扛青苗进来。亮八刚刚站直了身子,突然猛吸了一口气,身子猛然向梳妆台移去,一把按住了一个人。

此人正是火小邪。

原来火小邪正在下床的时候,听到外面砰的一声闷响,有人跌倒在地,不由得全身一震,猜到三姨太也许遭到伏击。火小邪加快了动作,从床上翻下,向着内屋的房门逃去。可是就当火小邪要拉开房门,离开这间屋子时,心中咯噔了一下,想道:“三姨太莫非出事了!”

火小邪电光火石地冒出这个想法,亮八已经提着三姨太进来。火小邪知道亮八厉害,来不及开门,一转身就躲在了梳妆台边,不敢妄动,只求亮八不要发现。

亮八是什么人?乃是成名已久的开封大盗,犯过无数大案,纵横中原,富贵商贾无不闻风丧胆,论身手比三指刘不知要高出多少个层级。火小邪就算藏着不动,大气都不敢出,亮八贼念感应,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感到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

亮八出其不意地扑过来,火小邪哪里是亮八对手,当场就被亮八拧住了肩头,按倒在地。

亮八低声惊道:“是你这小王八蛋!”

火小邪关节吃痛,知道挣脱不得,低声骂道:“就是我!怎么着!”

亮八把火小邪拎起,眨眼就把火小邪双手捆了,拽到房中床前。

火小邪坐在地上,歪着头不看亮八,不住怒哼。

三姨太看到亮八从屋中又抓出一个陌生人来,惊讶程度不亚于亮八,两只眼睛不断在火小邪身上打转,心想:“怎么屋里还有一个贼?”

亮八半蹲下来,看了几眼火小邪,突然冷笑道:“火小邪,你的任务是什么?为什么在这个女人的房里?”

火小邪骂道:“放开我!你做你的事情,我做我的事情,咱们不相干!”

亮八冷笑道:“小王八蛋,你真是横得很啊!你来得正好!”

亮八说着,手已经伸到火小邪的怀中摸索。

火小邪大惊,骂道:“亮八,你干什么!”

亮八不语,从火小邪怀中把红绳和剩下的女红掏出来,拿在手中一抖,那红绳上的小铃铛哗啦直响。

亮八看了眼女红,闻了闻,骂了句:“小王八蛋,你还挺有情调!”

亮八嘿嘿一笑,并不看火小邪,而是转头向三姨太看去。

三姨太见亮八从火小邪怀中掏出自己腰上的红绳,眼睛都转不动了,直直看着红绳,又羞又怒,几乎把亮八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亮八见三姨太这个表情,心里明白了几分,把红绳在火小邪眼前一摆,冷笑道:“火小邪,你是来偷这个红绳的对不对?得手了?看不出来,你屁大的本事,能这么厉害啊!”

火小邪混劲发作,骂道:“放屁!这红绳是老子送给这小妞的定情信物,这个妞是老子的相好!来王家堡之前就好得很了!我这是顺道!”

三姨太听火小邪这么说话,更是吃惊,上下不断打量着火小邪,她丢了红绳,想起自己那神秘男人,心中酸楚,此时听火小邪这么说话,竟辨不出真伪,心中暗想:“不会是他吧,他怎么知道?”

亮八笑道:“火小邪,就你这小样,女人的身子长什么样子,我看你都不清楚,还满嘴胡说八道,以为能骗得住老爷?你的锦囊呢?”亮八说着,把火小邪周身上下都摸了个遍,一无所获。

火小邪哼道:“说了这是老子送人的定情信物!我的任务是打开甲、乙、丙、丁、戊、己、庚等十扇门,偷出一个油灯!刚好这屋里就有一扇‘戊’字门。不信你去内屋看!”

亮八略略一想,又骂道:“我信你才怪!你要是不给我锦囊,我就在这里宰了你!说,你的锦囊呢?”

火小邪轻蔑地说道:“亮八,你要杀就杀,废什么话!你杀了我,看你能不能过关!”

亮八不怒反笑:“有一套啊,小王八蛋!”亮八指了指床上的三姨太,“这不是你相好的吗?今天老爷就让你开开眼,什么叫一龙戏双凤!”

亮八把红绳和女红揣进自己怀中,又从背后拿出绳子,把火小邪脖子缠住,拖着火小邪来到梳妆台边,把绳子系好,让火小邪的后脖子紧紧贴在桌上,动都动不了。

亮八看了眼,哼了一声,快步出了房间,去扛青苗进来。

三姨太一直看着火小邪,呆呆出神,忘乎所以,真如同看着自己情郎一样。

火小邪看了眼三姨太,呸了一声,心中暗骂:“老子真是发神经,明明可以跑掉,还返回来救你,结果被亮八抓了,这下可惨了!奶奶的,你看我看个屁啊,你当我真的是你情郎啊!拜托,我可没有这种闲情雅致!你还是想想一会儿怎么对付亮八吧,一会儿他就来弄你了!”

亮八将青苗扛进屋里,同样丢在床上,青苗还是昏迷不醒。

亮八看着床上的两个美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管了!先过一把瘾再说别的!”说着就上前拉开了三姨太的上衣,露出了她的美肩。三姨太如醉如痴,还是看着火小邪,竟不挣扎。

火小邪低骂一声:“你大爷的!”

火小邪对这个三姨太真是一肚子的火,这个女人,空有一副好长相、好身材、好武艺,就是脑子不太灵光,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自己的情郎?真搞不懂三姨太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下面的猪脑里,到底在想什么?难道美女都有点白痴?水妖儿、林婉同样是美人,怎么脑子就好使得很?

亮八看着三姨太的香肩,伏过身去深深一吸,笑道:“好浓的风骚味道!小妞,你不会也心痒难耐了吧!”

火小邪骂道:“亮八!你不要放肆!我们是来偷东西的!不是来搞女人的!”

亮八一侧头,淫笑一声:“我这是顺便!你给我老老实实看着,再废话,割掉你的舌头!”

亮八欲火中烧,就要亲吻三姨太的脖子,但微微一愣,猛然抬起身子,竖耳一听,眉头紧皱,一下子跳离床边,三步两步地钻到窗边,贴近窗缝一看,轻哼一声:“妈的!坏我好事!”说着狠狠瞪了火小邪一眼。

火小邪捆在梳妆台上,也听到了院中有一声轻响,似乎是花盆翻倒的声音。

郑则道和胖好味两人跳进三姨太的院子,刚走了几步,胖好味就听到身后的郑则道脚下一声轻响,乃是花盆翻倒之声。胖好味连忙回头,郑则道略有愧意地看着胖好味,胖好味咧了咧嘴,也不好说什么。

原来郑则道、胖好味和火小邪分手之后,两人去偷风水珠。这两人进了西四阁楼,寻找到机关室的入口,没费什么工夫就潜入了地下的机关室。郑则道认定从上方潜水下去断然不可能,但如果风水珠锁在罐底,又有机关声隆隆作响,地下定有升降装置,那么从下方去偷,才是便捷之道。

这两贼在罐底一通琢磨,眼看着就能得手,胖好味却翻脸不认账了,一定要让郑则道先陪他一起,寻到至少四五扇门以后,才能继续帮忙。郑则道拿胖好味没有办法,只能依了他,两人出了西四阁楼,连摸了十多间屋子,这时才翻到三姨太的院中。

郑则道一路上瞻前顾后,总是落在胖好味的身后,胖好味心中别扭得很,却不好指责郑则道什么,好在郑则道一旦进了房间搜索,都十分尽力,胖好味才一直忍住,不与郑则道吵翻。

郑则道一进三姨太的院子,看了眼格局摆设,就明白此处定是王兴的妻妾所住之地,若按火小邪所说,极可能就是三姨太的住所。

郑则道和胖好味躲在三姨太院中的屋檐下,见主卧室的灯光还亮着,胖好味愁道:“什么人这么晚还亮着灯!”

郑则道并不答话,牢牢看着亮灯的房间,神色诡异。

胖好味顾不上这么多,贴着墙走了几步,探了探一扇窗户,伸手一把推开。

胖好味回头招呼了一下郑则道,自己先行一步,从窗户中慢慢翻入。

郑则道并未上前,反而退开了几步,看着窗户中的黑暗中,慢慢露出一丝笑容。

叮当一声!从胖好味进去的房中,传出一声清脆的金属相击的声音,随即簌簌声响,胖好味从窗中跃出,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这才站定,手中持着自己的锅铲,面如土色。

从窗户中又跃出一人,在地上一翻,就已站起,身法稳健,手中持一风水盘,显得比胖好味沉着得多。

郑则道和胖好味一打量,来人正是亮八。

胖好味低声骂道:“亮八!你怎么在这里?”

亮八哼道:“我还要问你们呢!”

胖好味骂道:“屋子里又不会有猪跑,你躲在屋子里,搞什么名堂!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一上来就下重手,是想杀人吗?”

亮八说道:“胖子,明明是你先一铲子打过来,我才不得不反击!你搞清楚了!”

郑则道抱了抱拳,笑道:“亮八兄弟!幸会!既然你在这里,看来屋子里的人,都被你拿住了吧?”

亮八脸上倒是浮出一丝得意,说道:“不错,小不为就是小不为,聪明!”

郑则道说道:“亮八兄弟,咱们都是闯关之人,彼此多多包涵,我和胖好味只需进屋简单找一找,马上就走,绝不妨碍你的事情。”

亮八哼道:“不行!你们不能进去!”

胖好味骂道:“亮八!这宅子又不是你家,凭什么我们不能进去!”

亮八哼道:“不能进就是不能进。”亮八心里明白,火小邪和郑则道、胖好味是一伙的,他们两个没准就是来找火小邪的,若是让他们进屋,见到火小邪,问出火小邪的红绳被自己拿走,三人合力,恐怕自己会吃大亏。贼精贼精,亮八这种大盗,对自己的利益算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宁肯得罪郑则道和胖好味,也不能让他们进屋。

胖好味把手中的锅铲一横,嚷道:“你这个抓猪的恶汉,还讲道理吗?大不了咱们打一场,分个胜负!”

亮八嘿嘿冷笑,手上的风水盘一展,分成两半,双手各持半扇,说道:“打就打!胖子,是你自己来,还是你们两个人一起上?”

胖好味受不得亮八的激将,闷哼一声,就要上前。郑则道一把将胖好味拉住,说道:“亮八兄弟!如果你不能给我们行个方便,我们走就是了。”

胖好味对郑则道说道:“郑兄弟,咱们不能这么走啊!亮八一定在屋里发现了什么,才不让我们进屋。”

郑则道并不理睬胖好味,还是对亮八说道:“亮八兄弟,竞盗之关想过关实在不易,如果你愿意帮我们,我们也愿意帮你。亮八兄弟,你有什么为难之处,说出来大家一起来解决,不是更好吗?”

亮八哼道:“小不为,你算盘珠子打得倒响,可惜我不感兴趣。要么你们走,要么我们打一场。”

“你们不用打了,和我打一场吧!”一声大喝从墙头一边猛然炸出。

张四爷站在墙头,指着院中的郑则道、胖好味、亮八哈哈大笑,手上一挥,唰唰唰唰,无数火球从院墙外丢了进来,这乃是一种白磷火丸,平时用油纸包住,一旦打开,很快就会燃烧,光线明亮,比火把更为轻便好用,是御风神捕专门用来照明的法子。

火球丢进来无数,把这个院子照得一片通明,晃得亮八等人睁不开眼睛,好不容易适应过来,只见四周屋顶、墙头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钩子兵,全都用蓝巾蒙着口鼻,不是平常的装扮。

有几个火球落在院中,啪的一声炸开,白烟滚滚而出,顿时一股子酸臭气味涌起,白烟还没有来到亮八他们身前,就已经觉得双眼刺痛。三个贼心里都明白,张四爷下了狠心,在烟中放毒,已经不管这里是不是王家大院,会不会伤到其他人。

亮八对郑则道和胖好味大骂道:“你们两个混蛋!是你们把人引来的!”

胖好味见形势不对,顾不上和亮八再纠缠,张嘴也骂道:“谁会把人引来!”胖好味刚骂完,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一看郑则道,郑则道已经取出一块丝巾,蒙住了脸面。

郑则道平静地说道:“形势不妙!我们各求自保吧!”说着竟向一侧慢慢移去。

胖好味骂道:“郑则道!是不是你把人引来的!”

郑则道并不答话,自顾自地快步走开。

张四爷已经戴上了蓝巾,在墙头大骂:“你们谁都跑不了!”

张四爷败给了甲丁乙之后,就下定决心,哪怕把王家大院闹个天翻地覆,都要把贼抓到。张四爷和周先生一番合计,决定也做一次贼,与贼比一比隐藏之术和耐性,计算着把全部人都藏在暗处,守在王家大院核心地带,也就是三姨太房舍附近,务必在十拿九稳的时候,再全部现身。

张四爷和周先生他们倾巢而出,丝毫没有惊动王家大院的人,众人都依计藏在了暗处。张四爷见到过一些贼人飞速从前方经过,但都不是机会。张四爷耐得住性子,心如铁石,任凭天塌地陷,我就不动分毫,生生藏了近两个时辰。也真难为了这些御风神捕,伏在草坑、泥地、水沟、乱石之中,如同死人一样,就算虫叮鼠咬得再厉害,都是纹丝不动,随便那些大盗四处肆虐,已然把所谓的名头丢开一边,再不考虑自己的身份地位,放低了心态,甘愿自取其辱,忍受煎熬。

功夫不负有心人,郑则道和胖好味摸了过来。

张四爷一番打量,觉得郑则道行动方式奇怪,有点不太连贯,左顾右盼,总是落在胖好味的身后,好像已经发现他们藏在附近,却故意露出破绽,引他们来抓一样。

张四爷眼见郑则道和胖好味翻入三姨太的院内,确定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两个贼一起行动,互有掣肘,把他们堵在三姨太的院子中,就算抓不到两个,也能抓到一个。

张四爷早就下了狠心,让钩子兵备好了带毒的白磷火丸,不再顾虑会不会伤及无辜。张四爷围住了三姨太的宅子,安排周围的镖师,让他们紧守院门,有贼出来务必全力击杀。张四爷贴着墙壁,隐隐听到院中竟然有三个贼人争吵,更是大喜过望,号令钩子兵做好准备,抓住时机一跃而出。

进入王家大院的这些贼人中,当属郑则道对御风神捕的本事最为清楚。张四爷抓住郑则道的手下郭老七的时候,所说不假,小不为郑则道就是三眉会帮主郑有为的大儿子,打小就听郑有为介绍过张四爷他们抓贼的本事,御风神捕会用什么手段,那是一清二楚,还钻研过不少避开御风神捕追击的法子。这让郑则道有自信从张四爷手中逃脱。

郑则道手段高明,与胖好味待在西四阁楼的机关室的时候,就把胖好味身上的锦囊偷出,把里面的纸条取到自己手中,换了一张废纸,依旧将锦囊塞回胖好味的身上,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就是以备不时只需,若是紫水锁金阵短时间无法破解,就去完成胖好味的任务。

郑则道帮胖好味寻找甲、乙、丙、丁等门的时候,已经琢磨出不用胖好味的办法,更觉得胖好味是个累赘,不如借张四爷之手除去。

郑则道在西门和火小邪相会的时候,就借机摸了一遍火小邪的锦囊,想把火小邪的锦囊也拿到手中,却一无所获。郑则道料定火小邪定有高人相助,点拨过火小邪,锦囊藏在别处,这才就此作罢。乱盗之关的时候,郑则道想帮火小邪进第二关,让火小邪欠自己的人情,成为自己竞盗之关的“肥羊”,而火小邪不愿接牌,郑则道只好找了同样较弱的胖好味。

郑则道水火双生的命格,心思极为缜密,处处都给自己留下后手,还能讨好卖乖,占尽道理,让人说不出他有什么不是。水王赏识郑则道,是有足够的理由的,这个郑则道确实是个“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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