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她醒过来了
寿月公公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刀锋，腿都吓抖了。
“陛……陛下……”
灵光一闪，寿月公公在绝境中为自己寻出一条活路出来。
“陛下！”
“太子尚且年幼，周朝与漠北军虎视眈眈，倘若京中出现风吹草动，他们绝对不会饶过太子啊！”
“您便是不为自己，也要为太子着想，他可是您和谢姑娘唯一的……”
见李承赫仍双目猩红、不为所动。
寿月公公立刻给他下了一剂狠药。
“您若这么撇下太子去了，只怕到了黄泉之下，谢姑娘也不会原谅您啊……”
李承赫持刀的手僵住。
猩红的眼底掠过淡淡的绝望之色。
是啊。
生身难，死亡更难。
他若这么不管不顾地舍了这条命，留一个稚子面对这腥风血雨，只怕绾儿在天之灵，也不会饶他……
上天无路，地府不收。
李承赫手中的长刀跌在地上，他惨笑一声，眼底死寂与绝望交织。
锒铛一生，可笑至此，到最后，竟连死都不能自己！
“哇！”
内殿婴儿的哭声再次响起，一声比一声更挠人。
李承赫眼中寻回一点狼狈的神采，撑着身体，艰难地站起来。
如行尸走肉一般，迈着麻木而苍缓的步子，走进那冷殿深处。
……
春来秋转，时走逆旅。
五年后。
崆峒山温泉洞内。
盘膝而坐，双手朝元、闭目打坐的黄道长，隐在那冷峻的山石中间，好像与这山洞融为一体。
蜘蛛在他的衣摆上爬过，空气对流偶然产生的暖风掠过他的衣角，钟乳石滴落、水流声寂寂，虫鸣点点，万千生机之中，他却恍似一尊石雕一般，一动不动。
直到——
远处的温泉之中，传来落水的声音。
他黑白相掺的浓眉颤动，猛地抬眸，眸光如利剑一般，刺向那泉水之畔。
泉边，原本同他一样盘膝而坐、被药物喂养五年、眼看要油尽灯枯的女子，忽然有了五年来的第一个动作。
她抬起手臂，摸向自己的小腹……
可因为泉边泥土湿滑，这般简单的动作、耗光她积攒的全部力气，整个人顺着那泥泞往下滑去……
黄道长身形如惊凫一般飞射而出，在谢绾落水之间，将她从温泉之中拖出。
探了一下她的鼻息，摸到那平稳如常人的脉搏后，眼底一亮。
要醒了！
果不其然，瘫倒在地上的谢绾，紧闭的双眸微抬，泄出黑白分明的瞳仁，整个人幽幽转醒。
她看到近在咫尺的黄道长，眉头微皱。
“黄神医，您回来了？”
对面，黄道长看着她，几乎要喜极而泣。
醒了。
终于醒了。
自她昏迷至今，已有六载春秋了啊！
他敢发誓，全天下除了他这里，再无一人能将一个昏迷过去的活死人，养了六年都还吊着命！
普济众生、慈悲为怀，他算是把拜师时向祖师爷磕头做出的承诺，用命给践行了
六年啊。
谁懂啊。
他六年都未出山云游、六年拒不见客，六年龟缩在山洞中盘腿打坐……
你还真别说，这六年积攒的内力和功夫，快赶得上他之前十五年的苦修了！
不能深想，再想，他怕自己忍不住要落泪。
黄道长深吸一口气，看向谢绾，却看到她眼底的疏离之色。
心中，不禁一叹。
果然。
生死蛊起作用了。
谢绾这妮子他了解，若是平常，看他的眼神都是敬仰之中带着孺慕的。
谢府满门灭亡，他数次救她，她早已将他视为亲人。
可如今，昏睡六载，一朝醒来，语气虽然温和，但眼底的孺慕之色，已消失不见。
变成了疏离和冷漠。
对面，谢绾也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太对。
身上虚弱无力的感觉暂且不提，她看着对面的黄道长，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感。
声音干涩，急忙开口掩饰自己心头的那点异样。
“这是哪里，我记得您……”
话说到一半，消失的记忆纷至沓来。
她想起来了。
黄神医云游离开，李承赫重病求医，云从雪盗走地图，将药泉的位置告知李承赫。
她提前在药泉中蹲守，谁料胎儿提前发动。
湿冷的洞穴中，小腹处刀绞一般剧烈的痛，犹在目前。
漫天血色中，她爬到李承赫身边求助，李承赫却昏迷不醒。
她筋疲力竭，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滑落水中……
濒临窒息间，似乎听到了孩子的哭啼声……
她的孩子。
谢绾眼底的冷漠，在提起自己的孩子时，尽数散去。
一把抓住黄道长的袖子，眸中尽是哀求和期待。
“孩子呢？”
“孩子活了吗？”
黄道长担忧她的身体，急忙开口安抚，“你放心，孩子活了。”
活了。
这两个字，击中谢绾心头最深处的软肋。
她鼻尖酸麻发胀，心口像是爬了无数只蚂蚁一般，穿行在她每一处神经之中……
她的孩子。
眼泪不受控制的滚出来，不是哀伤，而是庆幸。
聪慧如她，看到身边只有黄道长、不见云从雪和李承赫的身影，便知道孩子的去向了。
声音，难掩失落，“她们把孩子带走了，是吗？”
黄道长提起此事，眉头亦是生恨。
“两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将孩子带回皇宫里了，如今已过去六年了，你的儿子被敕封太子，太子的生母云从雪，也于去年被封为愉贵妃。”
“太子少有聪慧之名，又是李承赫的独子，受万众朝臣爱戴，据说日子过的不错，你不必太过担忧。”
谢绾怔在一地，久久失神。
哑声问道，“六年？”
是她听错了吗？
黄道长见她懵懂，心头一颤，抓了一把斑白的胡须，叹道。
“你那时九死一生、昏迷不醒，老道为了救你，用了秘药让你起死回生。”
“既然称之为秘药、自然有其代价。”
“昏睡六年，便是代价之一。”
谢绾顺着他的话，好奇道，“代价之一？”
“还有什么其他代价？”
黄道长不忍告诉她，往后她每受一次情感上的刺激，属于人的感情便会淡漠几分，最终，变成一具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
这样的结局，对于重情重义的谢绾来说，太过凄惨。
他别开眼神，故作轻松，轻描淡写，“会让你反应迟缓，对人的感情也变得迟钝。不过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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