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撕破脸
二夫人瞥一眼贺氏与她怀中瑟瑟发抖的四姑娘，好整以暇道：“老夫人好大的威风啊，银姨娘虽只是个贱妾，到底也是一条人命。五姑娘虽自小在你身边长大，到底还是从银姨娘肚子里出来的。老夫人不分青红皂白将五姑娘叉出去，莫不是连最后一面也不让五姑娘见见了？”
她自顾自的选了椅子坐下，眼底兴奋之色一览无遗，语气是止不住的轻蔑嘲讽，“大嫂平日里吃斋念佛，心肠应是最为慈悲才是啊！唉，真没想到，慈悲为怀的大嫂竟会调教出四姑娘这般心狠手辣的，实在叫人意外啊！”
刺了一通贺氏后，她才问道：“是了，银姨娘的尸体在何处，可让人收拾了？可怜的，竟连五姑娘最后一面也没见到，真是令人伤心啊。”
二夫人这般唱作俱佳，末了还拿帕子按了按眼角，仿佛真是十分伤心难过般！
贺氏牙根紧咬，神色紧绷，用力拥紧怀中的女儿，冷冽的目光有如实质一般看向二夫人，冷声道：“二弟妹切勿血口喷人，瑶儿可没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银春娇那贱人，是自己在瑶儿面前自裁的，与瑶儿没有半分关系！”
二夫人一愣，目光飞快的扫了眼面无表情蹲下身去扶五姑娘的知微，饶有兴致的笑了：“大嫂这意思，竟是银姨娘活腻了，所以跑到四姑娘跟前自裁，而后嫁祸四姑娘不成？简直是天方夜谭，事实到底如何，还得等仵作验尸后才能有定论！仵作可是请了？”
“你想将此事闹的世人皆知不成！”贺氏扬声喝道，“不过一个贱妾，请了仵作来府里，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这时候倒顾忌起侯府的脸面来了！”二夫人冷嗤道，“四姑娘杀人时怎不顾忌顾忌？今儿侯府来了贵客，这事儿只怕她们已经知道了，你以为能捂得住，呵……大嫂还想如何保住侯府的颜面？”
贺氏面上血色尽褪，搂着四姑娘肩膀的手指骤然加力，节节指关节泛起青白之色，“……便是她们知道又如何，这是侯府的家务事！”
知微亲自扶起五姑娘，那些婆子也不敢拦着。将人拉起来后，知微让画蔷几个将人送去看银姨娘。
五姑娘挣扎的厉害，知微没办法，只得悄声在她耳边说了句话，五姑娘血红的双眼紧紧盯着知微，那目光像一只悲愤欲绝的小兽，蕴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绝望和痛苦！
知微几乎不敢看她眼睛里空洞的绝望，仿佛只需看一眼，心就像被尖刀猛戳了下一样。她拍一拍五姑娘冰凉颤抖的手，轻声道：“你说过你信我的。”
五姑娘怔怔的看着她，眼里那执拗的绝望似潮水般散了去，然抬眼看向贺氏母女时，眼里的仇恨却似要噬人一般，终于转身，由画蔷几个扶着走了。
这厢五姑娘终于走了，二夫人端正姿态，正色道：“既是侯府的家事，作为侯府的当家主母，那么此事，是不是理应由我来处理？”
贺氏一噎，面色铁青，“这是我长房的事，便不劳二夫人费心了！”
二夫人冷声哼笑：“人命关天，这便已经不是长房的事了，不出一日，只怕全京城都要知道此事，大嫂难道要与人一一相告，道这事只是长房的事，与侯府概无关系？你莫不是忘了，这府里并非只侯爷一人在官场，若旁人因此事受了牵连，你可是要负全责？”
四姑娘神经质的颤抖着，贺氏也在发抖，不过是被气的：“周媛儿，你不要欺人太甚！”
“大嫂这才是血口喷人吧，我不过履行我的责任，弄明白事情的经过，秉着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偏帮谁的态度处理这件事，怎就叫欺人太甚了？你若是不服，皇上跟前也好，太后跟前也好，你尽管去告我便是！只是今儿这事，我却是非管不可的！”
贺氏气得眼前直发黑，却是无可奈何，只得飞快瞥了眼甘嬷嬷，甘嬷嬷不动声色的朝她点了点头，贺氏的神色似松缓了一些，面无表情道：“你既是要管，我当然不敢拦着。只是瑶儿受了惊吓，得叫梁太医过来瞧瞧。甘嬷嬷，送四姑娘回房休息！”
“慢！”二夫人神色肃穆，沉声道：“听闻事发当时，屋里就四姑娘与银姨娘两个，四姑娘这走了，这案子却是要如何问起？”
贺氏寸步不让，争锋相对道：“瑶儿受惊过度，这般情形下，二弟妹便是再着急，也请先等一等，若你实在等不得，也请容瑶儿先喝了压惊汤再行问询。渊哥儿媳妇，你认为如何？”
知微与二夫人自都瞧出了贺氏是想拖延时间，但瞧着四姑娘惊惧骇然的缩在贺氏颤抖不止，若是不管不顾强行审问，倒真要显得她们咄咄逼人急于定罪了。
知微想了想，在贺氏凌厉的目光下以及二夫人较为温和的注视下，想了想，轻声道：“四妹妹的确受惊不小，是该压一压惊。顺便，将身上的衣裳也换一换吧，沾着血迹总归不大好！”
贺氏原本松缓的脸色因为知微后一句话而又变得铁青起来，“渊哥儿媳妇倒是观察入微，却是我关心则乱，倒没发现瑶儿身上有什么血迹。既如此，甘嬷嬷，扶四姑娘去我屋里梳洗。”
甘嬷嬷忙应了，伸手却扶四姑娘，却不料四姑娘只一个劲儿往贺氏怀里钻，看都不看甘嬷嬷的手一眼，嘴里一个劲的嘟嚷：“我不去……娘，娘我怕，我不去……”
贺氏一颗心似都拧了起来，抚着四姑娘的头放缓了语气哄道：“娘的心肝，莫怕，娘在呢，谁也不敢欺负你！”
甘嬷嬷在一旁擦着泪，也开口哄道：“四姑娘别怕，跟老奴去换衣裳吧。人不是你杀的，老夫人一定不会让人冤枉了你。”
好说歹说，哄了半晌，终是将人哄走了。
二夫人不满的瞥一眼知微，冷哼道：“渊哥儿媳妇既是发了话让四姑娘下去了，眼下却是如何是好？”
知微并不将二夫人的冷嘲放在心上，恭敬有礼道：“二婶婶，我们来了这样久，还不清楚惨案是发生在何处的？当时都有哪些人在旁伺候？既是见了血，那么凶器是什么？致命伤又在何处？”
二夫人眼底的芥蒂随着知微的话渐渐淡去，赞同的点头，“既是不能惊动了仵作，那便派几个婆子过去瞧瞧。惨案发生在四姑娘的房里，来人啊，将当时屋里屋外伺候的奴才全给我绑了来，尤其是银姨娘与四姑娘身边近身服侍的！”
二夫人一向威严，命令一出，下头的人自是有条不紊的执行着。不多时，验尸的婆子，被绑来的丫鬟婆子挤挤挨挨跪了一屋。
二夫人手指搭着额角，掩嘴打了个呵欠，精神不济的模样，随口道：“渊哥儿媳妇，你来问吧。只是你得记住了，且莫徇私。”
知微心知二夫人此时是强忍着烟瘾，却又不放心就此离开，这才让她来审问，便起身冲二夫人福了福身，眼角余光扫过贺氏青白如鬼的脸，转身面向一众丫鬟婆子。
“死者为大，方才去验尸的嬷嬷便先说说银姨娘的情况吧。”知微沉声问道，语气发涩，心里头像是堵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她眼角忍不住湿润起来。
这是银姨娘用生命给她和五姑娘换来的机会和希望，这份沉重，也许会压在她心里一辈子！
便有婆子出列，道：“奴才们进了四姑娘的房间，屋里十分凌乱，破碎物事很多，似有打斗的痕迹。银姨娘面上淤青甚多，额上还有一个鼓起的血包，像是被硬物砸的。致命处却是胸口的金钗，夫人，这便是那支金钗！”
婆子将银姨娘身上取出的金钗取出来，双手举过头顶呈给知微。
知微接过那支金钗，目光微微一闪。
这是一支素身六菱形金钗，只尾有球钮，球钮上别出心裁的嵌了一颗成色极好的红宝石。此时这支别致的金钗上沾染了血迹，渐渐干涸的暗红颜色刺得知微一阵眼酸。
她低下头，手里紧紧握着金钗，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
不说知微，只怕在场的人都能认出来，这的确是四姑娘素日最爱的那支金钗。
知微转身，将金钗递给身旁的丫头：“给老夫人瞧瞧吧。”
贺氏沉着脸坐在那里，却并不接，冷冷一笑：“那贱人既是有心嫁祸瑶儿，自裁所用之物自是要用瑶儿的才能让人信服。贱人心机深沉，这么多年，倒是我错看了她！”
知微沉默不语，二夫人嗤道：“事情来龙去脉都还未弄清，老夫人便一口一个银姨娘栽赃嫁祸四姑娘，这也真是奇了，见过找死的，也没见过这般找死的。知微，你说是吗？”
知微平静道：“知微不敢妄言。”
二夫人又是一笑：“我就喜欢你这谨慎性子，不像那起子断章取义的。”
反正都撕破了脸，今日定要将贺氏狠狠压下去，让她再兴不起与她争抢中馈的念头来。二夫人心里这般想着，自然也不再做无谓的面子功夫，瞧着贺氏，满脸的嘲弄与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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