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藏于心口处,唯一未被鲜血染红的香囊
裴砚忱眸色黑得像打翻的墨。
气息炙热克制,从她唇上离开。
指节微屈,轻轻蹭过她微红的唇角,再度靠近,薄唇缓缓靠近她眼尾,将绯红眼角处的那抹水痕吻去。
“现在去睡?”他问她的意见。
姜映晚抿起被他吻得有些发疼的唇角,眼睫低低颤动两下,焦灼的喉咙中,挤出一抹回应声。
裴砚忱说话算话,这天晚上真的什么都没做,不仅晚上没做什么,就连第二日白天,一整天的时间,都依旧什么都没做。
哪怕是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
直到第二天晚上。
姜映晚睡前去看了眼小怀安,刚从偏房回来,就被他压在了床榻上。
一整夜的旖旎缠绵,像是无休无止,姜映晚觉得她整个人都仿佛被他拆开又强行重新装回去。
夜深人静之际,又一次叫水过后,姜映晚昏昏沉沉地躺在榻上,刚要睡过去,腰上又再次搂上来一只手臂。
她勉强睁了睁眼,眉头紧紧皱着。
腰身挪着试图往里躲,“还不睡?”
裴砚忱扣住她腰,轻而易举将人拽回来,吻从她唇上辗转至那截烙着玫色吻痕的脖颈。
“夫人丢下为夫整整半个月,这才两次,就想还清?”
姜映晚真的有些撑不住了,手腕往上,想去推他,可刚抬起,就被他攥住压在一旁。
被他折腾的浑身疲倦得厉害,她拽住被角,脑袋想往被子中埋,但被他抱着,无法如愿。
最后只能被迫往他怀里钻,檀唇低低阖着,嗓音很闷。
“明天再说,今天太晚了……”
他低低笑了声。
顺势将人抱紧。
灼热的掌心从她后腰无声往前,轻覆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眸子漆黑深不见底,若有似无地吻着她耳垂,追问:
“明日一早,还是晚上?”
她下颌咬紧,“……晚上。”
裴砚忱扣着她后颈,将她脑袋从怀里托出来,在她睁眼看过来时,压着她唇瓣亲了亲。
“那听夫人的,明天晚上。”
—
从邺城回来后,生活再度步入平静。
除了骤然分别半个月后,小怀安越发黏人。
裴砚忱也黏人。
但他的黏人不像裴怀安那般肆无忌惮。
今年入冬早。
雪下的也早。
小怀安才两岁,没怎么见过银装素裹的白,对簌簌飘落的雪花很是好奇。
一大早便拉着姜映晚跑去院子,伸着肉乎乎的小爪接雪花玩。
姜映晚怕他染风寒,让乳母去拿了披风,将他裹起来抱着。
手被裹进了披风中,没办法再随意伸出来接雪花,小家伙便仰头,笑声清脆地喊着姜映晚一道去看簌落着漫天鹅毛大雪的天空。
姜映晚配合地仰头,往上看。
红梅落雪,本该是最美最静谧的冬日盛景,却不知怎的,在仰头看向天空的那一刻,姜映晚心头,莫名涌起一股极度窒闷的不适。
就像呼吸一瞬间被堵塞。
整个心脏都被狠狠攥住。
甚至望着这样密密麻麻往下坠落的落雪,在这种难以形容的强烈不适中,有那么一刹,她甚至花了眼,觉得这雪,都是红色的。
血染的红。
姜映晚脸色抑不住地白了一瞬。
说不清为何,也道不清缘由。
她对下雪天,虽说不上什么不喜,但也从未有现在这种莫名窒闷的不适。
见娘亲蹙眉望着空中的雪不说话,小怀安低低喊了声,“娘亲?”
“娘亲,怎么了?”
“没事。”
姜映晚强行压下这股莫名其妙的情绪,拍了拍小怀安,抱着他往回走。
“风有些大,淋了雪容易着凉,娘亲带安儿去廊下。”
身后撑伞遮雪的下人,忙举着伞面,紧紧跟上姜映晚的身形,往廊下走去。
风雪中,裴怀安又问姜映晚:
“娘亲,爹爹何时回来?”
姜映晚声音被骤然急剧的风雪掩住大半,在种了大片红梅的院中,只能勉强听出零星字眼。
“爹爹还未下朝,还要等一会儿。”
……
暴雪中,一封边疆急报冒雪送入皇宫。
西北蛮夷大军入侵大昭边疆,驻军将领率士兵暴雪中御敌三日,蛮夷大军被成功击退,边疆大军却也损失惨重。
其中,自愿赴西北边境守卫疆土的容家嫡子容时箐于大战第三夜死于蛮夷之手,为国捐躯。
被战后士兵询卫发现时,身躯早已冻僵,全身血迹斑斑,就像从血水中捞出来,大大小小伤痕无数,铠甲内的衣襟更是破碎不堪,只唯独,左胸下一寸位置,仅剩一处完好未被中伤、未被血迹侵染的地方。
——而那里,小心翼翼地放着一枚,已经破旧、甚至边角部位因摩挲次数太多都起了毛边,但从上至下,保存的干干净净、连半点血迹污渍都未被染上的香囊。
容时箐虽被罢免官职,但到底是容家的血脉,边疆守军不敢隐瞒,随着上奏蛮夷大军入侵边境,一并将容时箐身死的消息上禀了朝堂。
容泾得知儿子身亡的消息后,于朝堂中哽咽着跪求陛下,允许让小儿遗体归京,葬入容家祖茔。
容时箐是抵御敌军进犯、为国捐躯而亡,萧邵自然不能不让其归京。
更且不提,在边境三余年,容时箐亦大大小小立了不少军功。
容泾求完情后,早朝大殿上,萧邵允了容泾的请求,又追封容时箐为襄义将军,允其身后事大办,并一一封赏容家亲眷。
院中的雪越下越大,小半个时辰,地上便积了厚厚一层,空中鹅毛般的雪花却远没有止歇的迹象,一层又一层像无形雪山倾覆往下覆盖,压得人心里发慌。
府中的下人沿着青石路,一遍遍清扫道路,但刚扫完片刻,路上又再度被新的落雪覆盖。
裴怀安清早醒的早,隔着明窗看了会儿雪,又看了会儿启蒙书画,没多久便有些昏昏欲睡。
姜映晚将孩子,嘱咐乳母与嬷嬷照顾好小公子,便回了卧房。
雪落本无声,兴许是今日的雪太大,又兴许是落雪垂覆之势压的人心头沉闷,姜映晚竟觉得耳边都是说不出的沉重声响。
她难以解释这种莫名的沉闷是由何而来,也无法说清其缘由,回了房间后,她习惯性来到窗旁小案。
桌案上摆着各种各样的书籍信件与册子,却无一能看得进去。
最后拿出针线,强行按耐住心底这股异样,强迫静下心来,试图以刺绣化去这种难言的心情。
心口就像积压着事,姜映晚也不知自己在绣什么,等她缓过神,看向落针的地方,才发现,绣的竟是一只香囊的轮廓。
前几年,姜映晚绣香囊绣的多,绣的也勤,她佩戴的香囊,几乎都是她自己绣的。
但到了后来,与裴砚忱成亲后,尤其小怀安出生后,香囊这种东西,她便很少再绣了。
看着上面还未成型的图案,姜映晚手中的针线顿了顿,她注视着手下图案良久,才再次有了动作,接着绣下去。
午时一刻。
裴砚忱从宫中回来。
墨黑的大氅上,肩头落着细细碎碎的雪花,有些融为冰水,浸往深处。
裴砚忱没有将之拂去。
也没管那些落雪。
屏退廊下候着侍奉的婢女,推门进来,看向窗前矮榻旁,低头绣香囊的姑娘。
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才一步步朝里走来,黑眸眼底情绪不明,停在姜映晚身侧,目光落在她手下香囊的图案上,沉静半晌,终于出声,对她说:
“容时箐,于三日前抵御蛮夷进犯中,为护大昭边境——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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