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她逃不了,也逃不掉
姜映晚刚入座,陈氏便将那碟特意准备的桂花水晶芋泥糕推到了她面前。
“听砚忱说,晚晚喜欢桂花水晶芋泥糕?这是小厨房刚做出来的,晚晚尝尝,可还喜欢?”
姜映晚看着面前精致香甜的糕点,弯唇对陈氏道谢。
陈氏身在后宅、执掌府中中聩这么多年,许多事,该如何引出,早已轻车就熟。
就像今日,她的本意是想看看两个孩子相处得如何,以及对于半月之后的大婚,姜映晚现在是何意思。
在见到两个孩子后,陈氏并未直奔主题,而是像从前聊家常般说着轻松愉悦的事,顺道暗中观察了会儿裴砚忱和姜映晚的相处,才话音一转,说起正事。
“近来朝中事多,你们不免分心处理外面的事,婚期一事,基本是由母亲来着人处理。”
陈氏这句话一出,姜映晚握着玉筷的动作便顿住。
另一侧,裴砚忱无声掀眸,目光落在她身上。
陈氏接着道:“正月已过半,距离婚期已无多少时日,关于大婚那日的细节,晚晚可还有什么想补充的?”
陈氏问的委婉,但姜映晚听得出这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一落,正厅中安静刹那。
厅外旁侧随着姜映晚来到主院、静静在外候着的紫烟冷不丁听到这话,也下意识地往里面看了眼。
只是门前隔着挡风帘,她偏头望过去,也只能看到挡风帘的一角。
看不到里面此刻的场面。
紫烟手指揪紧,心口都往上提了几分。
厅内,陈氏和裴砚忱的目光都在姜映晚身上。
前者神色温和慈爱。
后者漆眸深不见底。
姜映晚不动声色握紧手中的玉筷,红唇唇侧抿着的力道松开,没多久,她便出声回了话。
“大婚已十分隆重,没什么要再补充的。”
陈氏心头悬着的那口气,听到这句话,总算是彻底落了下来。
她脸上笑容更甚,执公筷亲自给姜映晚夹菜,“好好,那大婚就由母亲来全权把控,这半个月,你们两个就好好歇着,好好培养感情,有时间了,也多去外面走走转转。”
裴砚忱目光依旧在对面的女子身上。
她眉目温软,回应着陈氏的每一句嘱咐,礼数上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好一会儿,裴砚忱收回视线。
深沉的目光落在面前的茶盏上。
冷白指骨在茶盏外壁摩挲而去,好似在听陈氏与姜映晚说话,又好像没听。
从主院回来,已是不早。
今日除了去望春楼便是去主院,公务还未处理半分,将姜映晚送回翠竹苑,裴砚忱很快去了书房。
他走后,紫烟从外进来,将门关上,往屏风后的小案走去。
案上还摆着没看完的账册,只是姜映晚此刻的心神却没在那些账本上。
紫烟看着靠着小案喝茶出神的主子,犹豫几刹,小声开口,踌躇问:
“小姐,您真的同意二月初六的大婚?”
紫烟这句话,将姜映晚的心绪扯回来。
她放下茶盏,朝紫烟看过来,“不然?”
紫烟咬紧下唇,一张小脸都快皱在一起,她闷闷出声:
“可小姐并不心悦裴大人,也不是真心想嫁。”
直到现在,紫烟也不肯喊裴砚忱一声‘姑爷’。
姜映晚听着她话中的憋闷,垂下眸,情绪涩然地扯了扯唇角。
“心悦?”她声音很轻,语调亦缓慢,“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心悦?”
紫烟终究还是考虑的浅薄。
在她眼里,嫁人就嫁喜欢的男子。
就像在槐临,一切都未发生时,那个初冬与容时箐商议婚期的那段时间。
可却忘了,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那么多的两全其美和称心如意。
“紫烟,你说我不想嫁,可你觉得,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紫烟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不知又想到什么,硬生生将话咽了下去,面色都颓然下来。
她说不出那句回答。
姜映晚便替她说出。
“——没有。”
“这门婚事,明面上还是两家早年口头约定的婚约,可实际上,已经和陛下赐婚无异。”
抗旨拒婚,她没有这个能力。
裴砚忱也从未给过她选择。
抗旨不遵的后果,她承担不起,就算是想效仿先前隐姓埋名,可萧邵为姜、裴两家婚事赐婚服珠翠添彩,明言直说了姜家姜祎之女,她若是隐姓埋名抗旨逃跑,她身后的姜家怎么办?
是,她双亲确实已经故去,但姜家的基业呢?
抗旨出逃,姜家基业被查封都是小事,她们姜家,以后便彻底成了罪臣,再也不必去谈什么未来。
话又说回来,就算她真能自私到底,什么都不管,不管未来,不管姜家,不管身后事,只一心逃婚拒嫁,可在裴砚忱的眼皮子底下,她又能逃得了吗?
能逃得掉吗?
——她逃不了,也逃不掉。
从最初的京城,到后来的益州,再到槐临,她试了太多次了,能用的法子早已用尽,她根本逃不了。
逃不出他的掌控。
无论有没有天子赐婚,无论顾不顾忌身后的姜家,单是从裴砚忱手里逃出去,她就做不到。
紫烟手中的帕子搅成麻花条状,紧绷着下颌,好半晌,搜刮尽当前的处境,闷闷道出一句:
“可、可老夫人还未真正同意这场婚事。”
姜映晚抬头,看着面前眼眶通红、极力为她想法子的小丫头。
她不想打击她,但,事实如此。
“老夫人的反对意见,对裴砚忱根本没有约束力。”
若是真有,若是他真听老夫人的,从最开始,便不会有这些纠缠。
最后一条路被堵死,紫烟眼眶中压了多时的泪珠滚下来,“就……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她那么明媚阳光的小姐,自从老爷夫人故去后,就鲜少有真正开心的时候。她虽是个丫鬟,但真的不想,让主子未来那么长的一生,都永远不开心。
见这丫头泪水跟断线的珠子似的,姜映晚起身,用帕子去给她擦眼泪,同时将语气放缓,压下心底所有情绪,反过来安慰她:
“傻丫头,何必将事情想得这么坏呢?”
她语调努力放轻松,“你家小姐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嫁谁都是一样的,抛开那些不切实际的情情爱爱,换个角度想,你家小姐嫁的是皇城最有权势的裴家嫡子,权倾朝野不说,后宅宁静、婆母喜欢、祖母爱戴,小姑子也情同姐妹,这样打着灯笼难寻的高嫁,你还奢求什么?”
“可……可是……”紫烟泪珠挂在眼睫上,要掉不掉。
“傻丫头,没什么可是。”姜映晚声线温柔,却也清寒。
“姜家就剩我一个人,我不能让姜家祖祖辈辈积累的基业断送在我这里。”
“父母含冤而死,我不能让他们一辈子的心血平白落在他人手中,被旁人霸占。”
“紫烟,我从来不是一个人,我身后有父母留下的家业、祖辈的寸积铢累,与一代代一点一滴积累下来的清名与尊誉。”
紫烟止住眼泪,姜映晚给她擦泪水的动作停下,她叹了声,接着说:
“父母留下的产业多,我们手里是有足够的银钱,话本子上所写的那种‘家财万贯、纵情声色,肆意挥霍’的生活也确实快活,但百年之后呢?”
“我们肆意潇洒,挥霍一空,百年之后,姜家焉有未来?”
“摒弃姜氏女的身份之后,就算将来真遇到了那所谓的想要执手一生的人,那我的孩子,将来长大后,面对的不是高官爵禄,而是几百年前,姜家祖辈最开始从微末打拼时的艰辛与寸步难行。”
“更别提,我将来的孩子,在经历无数磋磨打击后,连认祖归宗都是奢望。”
姜映晚侧身,目光落在桌案上那些未看完的账本上,声音已恢复了平静。
“紫烟,人是要成长的。”
“我不能永远停留在,从前只顾自己悲喜、不管身上责任的时候。”
“姜家需要恢复曾经的荣华与巅峰,姜家的基业更不能断送在我手里,我能做的,是来维系姜家祖辈与父辈的基业与地位,并努力将之推到一个新的高度。”
“这些,都不是那些所谓的情情爱爱与肆意潇洒能给我的。”
经过这些时日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姜映晚被迫成长,在无数次的逃跑失败被抓的绝望后,也强迫着自己改变了心境。
既然逃不掉,那便不逃了。
康庄大道既已摆到了面前,那往前走便是了。
嫁谁都是嫁,就当做,她与裴砚忱,只是两家在履行祖辈定下的姻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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