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见面
“直到昨日听祖母说姜姐姐去了紫藤院,今天才被兄长允许短暂来一会儿。”
她唇线拉直,有些不满。
一只手紧紧抓着姜映晚。
颇有些告状意味地接着又说:
“可我与姜姐姐一年多未见,怎是一时半刻就能叙完旧的?兄长一点人情都不讲,就想自己霸着姜姐姐,连半天的时间都不给我!”
她语气别提多幽怨。
说话的时候,为了能跟未来嫂嫂多接触些,更是恨不得挂在姜映晚身上。
只是虽然裴清棠还未许人家,但多少也知了一些男女之事,方才见自家嫂嫂腿软的站不稳,她猜到了几分怎么回事,这会儿哪怕‘挂’在姜映晚身上,也只是虚虚靠着,全程不敢用力。
裴清棠性子活泼讨喜,听着她话中不断控诉的幽怨,哪怕是压着心事的姜映晚,也被她逗得无奈笑了笑。
裴清棠搂着姜映晚手臂坐在她旁边,话音落,想到什么,她又问:
“对了,嫂——额,姜姐姐,兄长出府时,我好像听他说了句,姜姐姐今日有事出府?”
其实裴砚忱的原话是,“你嫂嫂今日有事要忙,你早些回去,别长时间待在这里惹你嫂嫂心烦。”
姜映晚眸色暗了刹那,她唇侧微微弯着的弧度不变,轻微颔首,说:
“是要出府一趟。”
说话间,院中的婢女将膳食一一呈上。
裴清棠很有眼色,主动笑道:“那不如我陪姜姐姐用早膳,用完我就回去,等姜姐姐回来,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再来找你解闷。”
姜映晚自是点头应下。
裴清棠说话讨人喜,她虽出身在权势滔天的裴府,但自小被裴家长辈和裴砚忱娇惯养大,在自家家里,没那么多迂腐古板的死规矩,和姜映晚说话时,嘴又甜又乖,整个厅堂的气氛轻松又愉悦。
巳时四刻,裴清棠眉开眼笑地离开翠竹苑。
春兰福身行礼,随后握着手中找来的两瓶金疮药去卧房找姜映晚。
“夫人。”她将金疮药递过去,“这是奴婢问季弘要来的金疮药,不算是上乘的金疮药,但治疗外伤应该够了。”
屏风旁,姜映晚将药接过来,握在手中。
并对春兰道谢。
春兰连连摆手,受宠若惊摇头,“夫人折煞奴婢了,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见厅堂中的饭菜已让院中的婢女们收走,春兰顺势问:
“马车已经备好了,夫人,您想何时出府?”
“就现在吧。”姜映晚握着那两瓶金疮药往外走。
春兰从后面迅速拎了件披风,快步跟上去。
马车中炭火烧得足,温度和卧房中差不多,用不着披风,春兰一路抱着,直到马车停在刑部牢狱外,姜映晚下马车时,春兰才将抱了一路的披风往自家主子身上披去。
“牢房潮湿阴冷,夫人莫着凉了。”
姜映晚从她手中接过系带系上。
对面前的小丫头说:“外面天冷,你去马车里面等,别在风口中吹。”
春兰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
甜滋滋应下,“谢夫人关怀,夫人莫着急,奴婢在外等您。”
很多时候,春兰都像极了曾经在邺城陪着她一起长大的紫烟,看着这小丫头,姜映晚没忍住,抬手揉了两下她脑袋,唇角不自觉弯起一些弧度,嘱咐她先上马车。
春兰乖乖点头,硬是看着她走远才收回视线。
姜映晚过来时,身着官袍的刑部侍郎陈肃早早便出来相迎。
他态度恭逊,面对姜映晚就像面对裴砚忱亲临一样,恭恭敬敬地虚行了礼,不等姜映晚开口,便主动侧身,带着姜映晚去容时箐的牢房。
“姜姑娘,首辅大人已经提前吩咐过下官了,下官这就带您去内牢。”
姜映晚刚涌到喉咙中的话咽下去,礼数周全地出言谢过,才随着陈肃进刑部。
刑部大牢阴冷潮湿,越往里走,扑面而来的冰寒之气越甚,与之同时,冰冷的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越发浓郁。
披风中,姜映晚握着金疮药的手指不自觉地越攥越紧,随着往里走,两旁被羁押的犯人受刑时鞭子抽在皮肉上的闷响声和忍不住刑罚的嘶哑痛喊声也不断传来。
姜映晚面色微白,红唇唇角被抿得格外紧。
注意到这位未来首辅夫人身子单薄,陈肃也怕当朝首辅心尖上的人在他这里受了惊吓。
走到痛喊声最厉害的那个铁牢门前,他用力拍了拍牢门,对里面的狱卒警告道:
“小声点!别惊扰贵人!”
说完,他又转身,和善地看向姜映晚,让她走远离那间牢房的里侧。
“姜姑娘,牢中血腥,您走里侧。容时箐的牢房就在前面了,很快便到了。”
姜映晚视线不自觉扫过方才被陈肃警告过的那间牢房,回眸,温声对陈肃致谢。
“有劳陈大人。”
陈肃不敢承这份情,忙道:“姑娘客气,这是下官该做的。”
很快,来到牢狱最深处。
左侧,便是容时箐的牢房。
刑部大牢是关押审问朝廷要犯的地方,在这里的犯人,基本没有能出去的,刑部牢狱中的刑罚近百道,每日使在犯人身上的不重样,就算能活着出去,也要狠狠褪几层皮。
整个刑部牢房,分为外中内三层,容时箐身在最里面的一层,阴寒与潮湿是整个刑部牢狱中最重的。
姜映晚穿得不薄,春兰更是给她披了一件厚实的披风,可尽管如此,牢中冷得仿佛往骨子里钻的寒气依旧轻而易举穿透衣物直逼肌肤。
姜映晚呼出来的气体冷得都凝了霜雾,她睫毛颤着,隔着牢门上的铁栏,往牢房中看去。
容时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那身藏青色的衣袍被干涸与新鲜的血迹一遍遍浸透,早已看不出原本的衣料颜色。
吐口气都能结成冰的阴寒环境中,他衣衫单薄地背靠在牢房里侧的一张简陋木床上。
原本挺拔的脊背此刻因伤痛而微微弯着,由于他背对着这边的原因,姜映晚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但他身形肉眼可见的虚弱。
陈肃往牢房中看了眼。
走上前,拍了拍牢门,将因重伤而半昏迷的容时箐喊醒。
随后,他回头,对姜映晚说:
“姜姑娘,牢房阴冷,您别停留太久,我去外面等。”
姜映晚目光艰涩,视线从缓缓回头往这边看过来的容时箐身上离开,对陈肃点头应声。
容时箐对面的牢房中没有住人,陈肃和两个狱卒走后,便只剩下容时箐和牢门外的姜映晚。
容时箐身上的伤一日比一日重,他起身时,明显踉跄了下。
但强撑着往这边走过来时,却不露丝毫虚弱,黯淡的眉目在看到姜映晚的那一刻,便瞬间柔和下来,就像这么多年,他们每次见面时,他含笑温柔地注视着她。
“刑部牢狱苦寒阴冷,怎么来这儿了?”他语气温柔地问她,话中,尽是担忧。
姜映晚鼻腔酸涩得厉害,喉咙像被湿棉絮堵住,任何声音都发不出来。
容时箐垂在身侧的手掌蜷起,看着她隐约泛红的眼眶,他心口漫起剧烈的痛意。
接着往前走了两步,靠近铁栏,手臂从竖栏缝隙中伸出去,想帮她擦一擦眼尾。
只是两人间的距离有些远。
他的位置够不到她。
而且,他手上都是血污,脏污不堪,帮她擦不了泪,只会弄脏她。
容时箐忍着痛扯了下唇角,强装无恙、尽量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掩下眼底的黯色,还是那般温柔地看她。
“这几日,晚晚过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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