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家庭
对于林兴邦的调查有快有慢。
作案时间上，第一案时林兴邦正在案发区域单人工作，后面几案都发生在夜里，林兴邦为人孤僻很少跟人来往，家里也基本没有过客人拜访，因此拥有很大的作案自由。
至于工具，他所属的环卫机构证实，林兴邦确实经常使用帆布制作的布兜，上面曾说给他配置专用的，但林兴邦说布兜都是女儿亲自缝制的，不舍得换。林兴邦平时用来打扫的扫帚内部的确也塞绑了木芯，那样的扫帚有好几把，但都在他家院子里放着。
至于说与人争执被投诉被上头的人批判这类情况，几乎所有工龄长的环卫工都遭遇过，不过林兴邦为人低调，一般都是默默忍受，也没主动和谁冲突的前科。
麻烦的就是残疾的确认了。
来中山市务工七年，他竟然没有一次去过大医院，他自己有了病后，要么忍着等自然好，要么去家附近的中药铺抓些来吃，当然不是去看腿或脚的。
而查他老家的资料，一时半会儿又反馈不回来。
其他的，像本人近期突然有钱啦，异常消费啦啥的都没有，但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这时是下午五点多，接近傍晚，身材高大的林兴邦下了班，沿固定路经向家里缓缓回归。
一辆黑色吉普车则不远不近地跟着，并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路边位置停下。
车内几人偷过车窗户看着林兴邦。
是洛静、方乐、小韩还有小张四人。
到家门几十米的距离，林兴邦完全以一种似乎永远不变调的步速行走着，明明只有四十多岁，沉闷却如同龙钟老人。
方乐叹息：“如果这个林兴邦真的是残疾者，那他的伪装太敬业了，他只要有一点步速的改变，恐怕都会显露出肢体上的不自然来，而他的邻居同事至今都不知道他有残疾，他来中山市务工7年能藏得这么好，高人呐。”
小张的慨叹则是另外的方面，他啧啧说：“不得不说，这个地方太破落了……这是不是就叫城中村？”
原来，林兴邦所居住的这片地方属于老城区，四围都是繁华地带唯独这里未有变动，而这里房子老旧且大多是平房，居住者也以底层收入者为主，环境当然也不好，街面破损且不干净，奇怪的是，远远望过去，林兴邦家门口倒很整洁，该是职业习惯么？
一个载满纸壳子的小三轮从吉普旁边驶过，驾车者满脸黝黑，瞅了黑色吉普一眼，明显的艳羡。
这个区域，有私家车的人家自然少之又少。
小张说：“如果我是林兴邦，明明年岁还不算大，却只能在这里头一住七年，我兴许也会起犯罪念头的。”
组长洛静驳斥说：“目前林兴邦只是有嫌疑，还不是嫌犯，不要先入为主。”
小韩问：“那，师姐，如果证实这个林兴邦的确左肢残疾，那是不是就算嫌犯了？”
洛静点头：“可以这么说。”
小张说：“他要不是有什么不良意图，也不会隐瞒七年了……目前就是怎么确认他残疾了，干等他老家那里的调查资料也不是办法呀，至于偷偷观察等他自己露馅，看样子也不行，方哥，组长，你们说主动搞个社区送温暖上门，让社工趁机查他的腿和脚怎么样？”
方乐说：“他连医院都不去，说明有意避开诊疗，你主动上门，人家就让你查了？”
洛静也摇头，说：“成功几率不大，容易引起其怀疑。”
“啊呀……”小张烦恼地挠头，说：“不过简单确认个情况，却束手束脚，平时查其他人也没那么麻烦呀。”
没办法，像局长李华说的，查案归查案，政治觉悟还是要讲的。
方乐眼珠一转，忽笑说：“我想起来一个繁琐的招，虽不见得成功，但……”
此刻，车外一个路人经过，方乐住了口。
那是位17、8岁的女孩，身材高挑，背着书包，梳着马尾，青春洋溢。
女孩儿好奇地扫了吉普车一眼，哼着歌离开了。
车里小韩小声说：“这个就是那个林小满吧，好高啊。”
小张也叹息：“是啊，看着比我都高了，95后真厉害，唉，很可惜她的家要因为案子破碎了……对了，方哥，你刚才要说什么招？”
洛静也看向方乐。
方乐说：“我小时候看过一部国产破案片，里头有一个案子警察为了促使一个伪装伤没好所以拄拐的嫌犯露出破绽，所以在他回家的胡同里倾倒了一车沙子……”
方乐将相似的主意讲完，问：“洛警官，你看怎样？”
小张认为这主意很棒，撺掇说：“组长，我觉得很有意思，就照方哥说的办吧？”
洛静皱眉，总觉得这主意胡闹，但难度倒不是太大，就说：“好吧，我问问袁队。”
不久后，吉普车开动绕出了胡同……
同一时间，换个视角。
这是个稍显阴沉的家院，虽然地面干净，摆设也井然有序。
哼着歌回归的少女给这个家带来了一丝明亮。
“爸，我回来了。”林小满将书包放下，抓起瓢就从缸里舀水喝。
正在做饭的林兴邦叹口气，说：“小满，告诉过你多少次了，生水不干净。”
马尾少女吐了吐舌头，却没反驳。
“爸，我今天英语测验得了全班第三呢。”
少女报功劳。
“好，好啊。”林兴邦慈爱地笑笑，却没有显得多高兴。
林小满不满了，嘟起嘴说：“爸，我考高分您不高兴么？”
“没有啊。”
林兴邦看着液化气炉子上的锅，那里头水在渐渐沸腾。
林小满觉察到父亲今天不太对了，问：“爸，今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难道又是那些过路乱丢垃圾的家伙惹到您了？还是那个怕事的单位训您了？”
“不要乱猜。”
林兴邦轻轻说，继续着自己做饭的动作，接着他转变了话题，只是新的话题让女儿大吃了一惊。
“小满啊，这个月过完之前，咱们回老家吧。”
“啊？什么？”
林小满一下子从凳子上跳到了地面。
然后她又以为是不是误解了，小声问：“爸，您的意思是，咱们这个月回老家看看？探亲啥的？”
林兴邦摇了摇头，说出了不太可能让女儿快乐的事情。
“不，我的意思是……咱们回家乡去住吧，咱们的户籍毕竟不在这里。”
“那、那我的上学怎么办？您不是说支持我上大学的么？”
林小满一下子接受不了父亲的话。
“家里县城那所高中也不差，可以在那里上完高二和高三，那里的升学率也不比这里差。”
“可为什么呀，爸爸，住在这里不是挺好么？”
林兴邦叹息：“中山市的消费太高了，爸爸每月的工资就那么多，我担心不够用。”
林小满全是不理解，说：“可是爸爸，七年了咱们不是也这么过来了么？女儿也没想要多好的生活呀，就不能等我考上了大学才说么？”
林兴邦无奈说：“咱们能坚持下来是因为找到了这么个租金便宜还能像家一样的院子，可是这一片早晚会被拆除重建的，我听过不止一个人这么说了，估计就在年底之前吧。”
林小满说：“那咱们可以等到那时候再说呀，而且就算租别的地方也行啊，便宜的又不是没有，女儿也不在乎面积有多大……对了，您的单位不是可以申请住宿舍么？”
“我不可能允许我的女儿住那些狭小又不方便的地方。”
林兴邦的声音里，满是执拗。
“女儿也可以打工啊。”
“胡闹，你还要上学。”
“可、可回了老家的话，我在中山的朋友怎么办，女儿和他们约好了，要一起考试一起进大学呀。”
“朋友哪里都能交，但你要是明年再转校，那时候要高考，会影响你的学业进度的。”
林小满看着父亲充满孤独感的背影，知道父亲平时就算纵容她，一旦下了决定就是不容更改了。
她的眼圈红了，说出一句“爸我恨你”，就冲出了厨房门。
林兴邦怔了一下，没去追女儿。
唉，小满，别怪爸爸，爸爸也没办法……
林兴邦做好了饭，见女儿真的离开了家，稍微担心，正要打电话，手机来电了，一看竟是上司……
胡同里，此时刚入夜，那辆吉普又开了回来，并停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开灯。
此刻一名少女哽咽着从车旁掠过，挺伤心的样子。
车内小张咦了一声，说：“那不是前头回来的林兴邦的女儿么？这又是怎么了？”
洛静低声回应：“她不在正好……林兴邦出来了。”
只见夜幕下，那家的门再次开了，林兴邦走出来，身着工作服，提着扫帚。
他并没有往女儿这边追来，而是走向了另一个方位。
车内几人松了口气。
先把林兴邦调引出来，这是那个小计划的一环。
此刻，只有那个已经无人的家院里，桌面上被留了一张纸条：
小满，饭做好了，盖在锅里，爸爸有临时工作，就不在家里吃了。
另外不要找你那些朋友去玩，夜里外头不安全……
还有，爸爸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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