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云动
深夜，毛子一个人走进了这家酒店。
这是家小酒店，他要去的是最豪华的一个包间。
从进入行经各处直到包间门口的过程中，他发现每个遭遇的人都有意无意地盯了他一眼。
出于职业的敏感，他知道自己来对地儿了。
一进去包间门，他就被两个白西装男子一左一右控制住，并搜了身。
而他面前主位上，坐着一个头发半白脸上有一道疤的老人，身材高大，气势很强。
被搜完后，对方也没让他坐下，而是干硬地看着他。
毛子平静地说：“连老爷，这不是待客之道吧？”
连南英冷笑：“你小小年纪，在连某人面前也敢自称是客？”
毛子早有言辞预案，不卑不亢地说：“如果我代表自身前来，自然没资格称为客人，实质上那样也见不到连老爷了，但我是代表我的大哥来谈生意的，我觉得没有些基本的礼遇恐怕不符合礼节吧？”
“哼，伶牙俐齿。”连南英手一挥，一个白西装把一张矮椅子丢到了毛子身后。
毛子没有继续纠缠这个，坐下后直入正题：“连老爷，我想您时间宝贵，咱们直接谈生意的事吧。”
连南英蔑视着说：“连某人不干那些行当多年，早不沾那些事了，这人尽皆知，如果你是说所谓道上生意，还是免了吧。”
毛子摇头，说：“连老爷，您误会了，书函上既然说的是生意，我们谈的自然是可以合作的正当生意了。”
连南英忽然哈哈大笑，直斥：“连某人由黑入白，混到现在，对各行当都有所了解，你们那些所谓的正当生意，不过是包着一层合法外衣的洗钱销赃工具而已，怎么，和我合作是想谈入股呢，还是给你们提供商业资源，或是帮你们牵线搭桥疏通各种关系？你们不是本地的吧，想找捷径打入中山市，因此才找我这个有过道上经历的最大企业一连集团的主席谈所谓的合作是么？”
毛子愣了一下，连南英的确精明，猜得八九不离十。
不过，这也在预料范畴之内，所以毛子点头没有否认，说：“连老爷英明，我觉得这将是双赢，我们在外地有大量能量，而据闻一连集团长期战略是对外扩张，但现在各地的商业份额也都已经固化了吧，并不是野蛮生长的那种时期了，依靠纯商业手段扩张恐怕会举步维艰，但要是有了我们的协助，一连集团的任何对外决策都会事半功倍，我可以向您保证，只要您想涉足的地区，都有我们的人保驾护航！”
“双赢？”连南英再度冷笑，“小子，你的确是做了功课，但是你要知道，时代已经不同了，有些原先可以用的手段，现在已经不可以用了，你以为，连某人会为了那些微不足道的小小利益，将整个一连集团搭进风险里么？说吧，小子，不要说这些套话了，你们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如果真有人以为，用这些说辞就可以忽悠到一个大企业领袖，那真的是脑子瓦塔了。
知道是摊牌时刻了，毛子看了看左右。
房内共有四个白西装，连南英身侧还躬身侍立一名近似岁数的男子，每个都不是善与之辈。
连南英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挥手说：“快讲。”
“不久以前，我们获取到了一个箱子，”毛子突然以显得奇怪的话开了头，“那箱子里存在着一个机密，我们证实，那机密和一连集团有关，准确来说，和整个连氏家族有关，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连老爷您。”
“箱子？”连南英眼睛眯了一下，“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我给您一个提示，十多年前，那场车祸……”
“那车祸与你们有关？！”连南英从座位上站起，浑身冒出杀气。
毛子心脏颤了一下，赶紧说：“不，您误会了，我是说，那个箱子的诞生，跟那场车祸有关。”
连南英坐了下来，冷哼。
他也知道，多年前那桩事已经了结了，包括罪魁祸首……
所以他说：“小子，你要记住一件事，我连某人是不会和仇人谈合作的，从来不会！”
现场气氛陷入肃杀，空气沉闷了。
连南英再开口，打破局面，问：“所以，那个箱子里具体是什么呢？”
毛子摇了摇头，说：“不瞒您说，小子也不知道，毕竟那是个很大的机密，而我只是个帮大哥传话的人，但您应该相信，我们是不会用空话来欺骗您的，这没有任何意义。”
连南英质问：“如果不告诉连某人，连某人又怎么知道你们那所谓的机密有多大分量？”
“我们大哥的意思是，想和您直接对话，当然，并非是面对面的那种，不需要连主席您露面涉险。”
“那你就回去告诉你那位大哥，我会考虑的，让他等消息。”
“既然如此，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告辞。”
毛子倒也干脆，放完话站起就要走，连南英却忽然一挥手，白西装再次逼近了他。
毛子这次很警惕，后退一步质问：“连老爷这是要做什么？”
连南英直白地说：“当然是扣押下你，是不是要和你们老大合作，我说不定几分钟就有了打算，也说不定需要好几天，你留在我这里等消息，岂不是更方便？”
“哼，连老爷这恐怕不是待客之道吧，不过小子我也有准备……”
只见毛子突然将身前的衬衣下摆摊开，而两个白西装则赶紧掏出了手枪，枪口对准了毛子。
毛子冷笑：“诸位最好不要朝我开枪，我可没有穿防弹衣。”
这话让人思维别扭了一下，毛子就解释：“连老爷，我也是有备而来的，您看到我这个腰带了吧，扣带这里是不是显得有些独特？实话告诉您，这是最新型的一种感应炸药，只要我本人中枪，心率变慢以及死亡，它就会爆炸，波及范围是整个酒店，而它还有按钮，我现在双手正按在两侧的钮上，只要同时按下去，爆炸同样会发生，我身贱您命贵，要是玉石俱焚，恐怕不值吧？”
双方一时僵持。
连南英挥了挥手，白西装的手枪枪口放下了。
“你走吧。”
但毛子却提要求：“连老爷，您是道上的前辈，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吧，我也没多余的想法，就想请您还有其他人和我一同走到酒店门口，途中我的四周两米范围内不能有人靠近，只要我出了酒店，大家相安无事，要是您不答应这要求，我只好现在就按下按钮了。”
连南英盯视着毛子，后者毫不示弱。
“哼，小子，你的确有种，如果是在当年，连某人遇见了你，的确会赏识一下，好，我答应送你到门口，走吧……”
连南英说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酒店门口，毛子双手保持着按在腰带上的架势，倒退着盯着连南英连七及诸保镖，然后到一定距离外返身便跑并迅速转过了一个拐角，不久不远处夜色里传来车辆启动的声音。
连南英一个眼色，两名白西装冲向最近停靠的车子……
一上了自家的车，毛子就长长松了口气，叹息：“连南英果然不好对付，既像鹰又像狐狸。”
跟老大给自己的感觉相近。
这就是所谓的大佬气质吧。
司机则关心问：“那大哥交待的事情办妥了吗？”
毛子说：“能传达的我基本都传达了，连南英答应考虑。”
司机忧虑说：“那要是最后拒绝呢？”
毛子冷笑：“如果他知道了我们的底牌到底是什么的话，绝对无法拒绝的。”
司机没敢多问，看了眼后视镜，忽说：“毛哥，有车追踪。”
毛子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说：“正常，是连南英的人，甩脱他们就是了……”
“老爷，”好一会儿，留在酒店的连七对连南英开口说，“我们还是执行原定计划么？”
连南英点头，固执地说：“当然，我不会放任任何有危害连家人嫌疑的家伙来跟我谈条件合作，连某人不接受要挟！”
这性格，大概就是曾经的黑帮老大的后遗症吧。
但连七满是忧虑，说：“可那个人之前提到了一个箱子，还提到了机密，又说和十多年前的事有关，我怕，他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连南英满是不在乎，说：“故弄玄虚而已。”
这时候两名白西装回来了，汇报说：“家主，做好了，一切顺利。”
“嗯，执行下一步行动吧……”
一个小时后，绕了好几圈确认没被跟踪，毛子和司机终于回到了临时据点，这是个较为偏僻的所在，表面上绝对看不出与道上人物有关。
据点里还有几名等待的人，都上来问：“毛哥，事情办得怎么样？”
毛子重复了一遍对司机说过的话。
一个身形剽悍的男子说：“毛哥，你前面为什么不让咱们跟着一起去啊，那个连南英不是曾经是道上大佬么？不好对付吧？”
另一个嗤笑：“就算曾经是大佬，现在也是拔了牙的老虎了吧？”
毛子没理会这类对话，将外衣解下来，之后又小心翼翼解腰带，并将腰带放到了几人间的桌子上。
“这腰带有点儿怪啊。”
一人要去动腰带，毛子赶紧说：“别动，这是炸药。”
“啊，炸药？！”几人同时惊退。
毛子失笑，说：“别担心，只是小剂量的炸药而已，不过多了控制阀，说起来能完成任务还要感谢这东西呢，我对连南英说这是心跳脉搏感应炸药，我一中枪就会爆炸，我赌他们不会开枪，幸亏赌对了。”
几人都说：“听起来挺惊险的。”
这时候一个人忽然从地上捡起一物，奇特地说：“咦，这是什么，毛哥，从你衣服上突然掉出来的。”
毛子看到那东西的时候，瞳孔猛然放大……
一大早四中队的人就被集体叫到了大队长办公室。
孙川开口就说：“这个连家果然不让人省心。”
“连家怎么了？”袁大伟洛静和方乐都不解。
孙川解释：“凌晨接到报警，说疑似有黑帮火拼，还动用了枪支，警方临时出动抵达的时候，却没找到任何人，只发现了弹壳，以及地面的少量鲜血，这的确符合火拼的规则：双方可以你死我活，但不能让警方介入。”
小韩眨巴着眼，问：“可孙大，这跟连家有什么关系呢？”
孙川扫了眼袁大伟，回答小韩几人：“你们中队长不久前不是来找我说让我安排人盯防连家的人么，我的确派了人，综合监控了连氏庄园、一连集团总部大楼、还有一些高层什么的，然后昨天深夜盯梢的人汇报说连南英以及管家连七带着一些保卫坐车去到了连家所属的一家小型酒店，那酒店疑似是连家专门用来办某些事情的，平时并不专注于对外经营，根据各种情报分析，连南英在那里秘密面见了某个人，之后双方分开，再之后两个小时不到另一处地点火拼发生，这其中怎么可能没有关联？”
“这不见得跟连南英有关吧？”小张挠了挠头。
孙川说：“火拼现场附近区域有目击者称人数最多的一方成员穿的是白色西装，你以为是谁的人？”
“呃，原来如此……”
洛静质疑说：“连南英为什么要派人和另一帮人火拼，另一方是些什么人，他之前面见的又是谁，和火拼方什么关系？”
孙川赞许地看了一眼，回答：“不错，这些是关键，按常规逻辑，一是面见他的人对连南英提供了另一方的人的情报，因此连南英派人袭击了另一方的人，二是面见的人就是被袭击的一方，鉴于火拼地点距离会面地点有一定距离，不排除是连南英想办法跟踪了会面者，找到其窝点进行了袭击。”
方乐说：“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么他们见面后谈了什么，就很值得探究了，不过我们也不可能得知，但是，我觉得有一个指向是清晰的，连南英已经是个成功的商人了，就算变相地保留了一些不可示人的实力，也不会因着一般的事情动用他那些力量的，除非他实在认为有必要下手，或者是，有一种情绪驱动着他就算暴露自家底子也要使用暴力。”
洛静把握住了要点，问：“你是怀疑，连南英出手的动机是私仇？”
方乐肯定地说：“不错，连家近期最大的事，就是连家梁受到枪击查点儿死了，而袁叔不是讲过，连南英有以道上的方式报仇的过往么？之前又疑似保留了从他儿子体内取出的子弹，这时候做这种事，也不玄奇啊，而从这个角度讲，那个他去会面的人，或他下令的动手对象，说不定就是策划伤害了他儿子的人，或是让连南英以为是伤害了儿子的对象，也即，就是王伟所属的宫明的原九义帮那些势力！”
方乐越分析越兴奋。
不过这思路似乎早被孙川推出来了，所以他简单点个头说：“是啊，现在你们认为存在的那个神秘势力已经和连家人接上头并交上火了，这于我们既是机会，又是风险，放任这种对抗不管会出现极大问题。”
袁大伟说：“孙大您想怎么做呢？”
“你去秘密面见连南英，向他警告一下不要私下行动，更重要的是看看能否从他那里得知你们要调查的那个犯罪组织的情报，也即，我们要力求和连家合作！”
“明白了……”
将时间倒回七八个小时前，凌晨天未明的时候。
毛子喘着气捂着自己的伤口躲藏到了一个角落里，他将呼吸放平稳，好一会儿后左右看了看，确认安全之后才将手机掏出打电话。
“喂，大哥，事情不妙了……连南英表面上说考虑跟我们合作，暗地里却派人突袭了我们的新据点……都怪我，离开时没注意到身上被黏贴了信号跟踪器，他们火力程度虽一般，出手的却都是精锐……您派来的那几位兄弟都不幸被抓走了……我也中了枪，幸好只是手臂……好的，我这几天会躲藏好的……”
另一处地点，同一时间，南港市。
鹰眼男子愤怒地将手机摔到了地面。
可恶！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可以让自己这么吃过亏！
他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忽然一声冷笑！
哼哼，连南英，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我反过来联合你的对手对付你了！
自这一刻开始，南港、中山两地风起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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