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解密
小赵左右看看，无力地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他知道自这一刻起，自己就沦为纯粹的被审讯角色了，所以有气无力地说：“组长，有什么想问的，你们就问吧。”
“好，”洛静也不客气，提及第一个话题，“陆白和小琪的消失，是你做的么？”
“是。”小赵点头。
“说说过程。”
“那一夜，我值第三班岗，组长你交接回去后不久，我就来到了陆白的房前，敲门进去，将他骗出了房外。”
“具体是怎么骗的？”
“我只是告诉他，真凶的目的是他的母亲，洛组长推断出了这一点，所以打算采取引蛇出洞计划，让人装扮成他的母亲，将真凶给诱出来，而这个计划需要他这个义子的配合，这个计划也最好不要让静尘法师知道，所以要悄悄离寺，不能惊动她。”
方乐质疑：“你这么说他就相信了？”
小赵解释：“当然初始没太相信，但我说我们的人正在庵外车内紧急等着，有什么事情到了外头再商量……陆白虽将信将疑，但也跟着我出去了……其实他相不相信并不重要，因为将他带出去也可以用简单暴力的办法。”
“到了寺外，发生了什么？”
“寺外就停着一辆车，我指给陆白看，说组长你们就在车里，等陆白靠近车子后，我从背后袭击打晕了他，然后将他搬到了车上。”
“我原本以为计划的第一步顺利完成了，谁知道不远处有一声沙哑的叫声，我扭头一看，暗叫不好，那个叫小琪的姑娘就正在不远处看着我做这一切，我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赶紧逼近过去，可她转身就跑，我只好追上去同样打晕了她，也背进了车里……后面我想明白她是怎么跟出来的了，她的居住的房间正好就在组长规划的巡游路线上，自身耳力又敏锐，大概是看到我和她的哥哥半夜离开，就觉得好奇吧。”
“然后，我对晕过去的两人打了早已准备好的麻醉剂针剂，用绳子将两人绑上，同时裹上了被子防范冻醒，然后我就开着那辆车到比较远的地方，然后跑步回来……当然，回来前我还将陆白的大衣带来了，因为我要执行第二步计划。”
“我先到陆白房中，大致收拾好了一切，包括他的证件，文件资料也都收集好，看看时间就出来和第四班的胡子去交接了。”
“交接完我对胡子说我去休息了，其实我并没有回房，而是根据对路线的熟悉避开胡子回到了陆白的房间，然后瞅准机会穿上陆白的大衣离开了房间。”
“当然我的准备不止于衣服，我还提前买好了一双厚跟鞋，以使身高上接近陆白，然后我就在胡子跟出庵外一段距离后加速脱离，将外衣丢弃，只留下了他的证件等带着，我知道胡子必然会呼叫同伴，所以由不同方位高速跑回去，我可以从正门返回，但为了防范碰上组长几个，我是从侧面翻墙进去的，那刻正好跟到组长他们的后面，一起混了出去。”
“但我知道陆白的证件和文件自己藏着始终是个祸患，所以就在后面的晚上再次离寺，找到了那辆车，将东西丢进去，同时给依旧晕厥的陆白两人打了两针葡萄糖维持生命……”
“等下，”方乐忽打断问，“听你的描述，那辆车不是我们前来所用的警车，那车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搞到的车还有道具？”
小赵回答：“前面在庵内审讯陆白，他不是生气离寺了么，胡子就让我跟出去，其实我根本没跟多远，而且故意被陆白发现了，然后我用额外的时间去本地租了一辆车，买了被服绳子，开回距离静慈庵不远的地方停着，好为计划之用，至于麻醉剂和葡萄糖等则是更早备好的。”
方乐赞叹：“看来你是准备很充分啊。”
“不错，在发现宋仟……就是静尘有个义子的时候，我就在考虑怎么利用他的存在来做文章了。”
直到现在，不止是方乐，恐怕是洛静等人，都没意识到这个平时话不多更多任务是开车当司机的小伙子，有这么多的心计吧。
此刻宋仟焦躁地问：“那辆车现在在哪里？”
小赵说：“在据此不到十里地的某个公共停车场。”
洛静马上吩咐：“小飞，你去一趟那个停车场，将人给找出来，必要时叫救护车及本地警方协助。”
“是，师姐！”小韩斗志满满要走，宋仟忽从蒲团上起身说：“请带着我一起去。”
“不，”洛静缓缓摇头，“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此事重在效率和速度，您一去，小飞在行动时就必须照顾您了……何况，我也需要您的在场，来在后面澄清一些另外的问题。”
说到后面，洛静再次把视线转回到小赵身上，继续问：“赵，除了绑架陆白和小琪，以及现在的胁迫静尘法师，你还做过其他的事情吧？”
小赵点头，反问：“您想知道哪方面的？”
“在崇山自然风景区管理处时，我和方乐接打电话时，遭遇了窃听，那个窃听的人就是你吧？”
“的确是我。”
“那么，在更早的水库边上，孟广海被杀案是你做的么？”
“不错，那更是我。”小赵毫无保留。
虽然早已预知到这个结论，小赵的坦白还是让所有人震惊。
凶手竟然真的是他！
停了一会儿，洛静才接着问：“讲述一下你是如何犯下水库边的案子的吧。”
“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当时我们四人一字排开，每人利用生命探测仪复杂监控500米的半径，我是第三个位置……说起来跟后面事件的排位一模一样，我从探测仪上发现了边缘处有生命体的靠近，推测是孟广海，就赶快靠近过去，孟广海发现了有人想堵他，就往侧面……即上游跑，我在十几米后紧紧跟着，最终跟踪到了水库边，其实我当时根本没想到那家伙为何往上游跑，后来才想到他是想利用那里被我们忽略了的水库的桥。”
“总之我加快了速度，在水库边时赶上了孟广海，袭击下打晕了他，然后我穿上为了杀人用的薄雨衣，用刀子将孟广海剥皮，之后用携带的97号汽油将一切道具焚烧，包括我追踪时换上的鞋套，而我动手用的刀子正是孟广海本人的，想来真是讽刺呢。”
小赵的脸上浮现了一闪即逝的残忍表情。
这番相应简约的表述却让大家沉默了好一会儿。
洛静问：“那么，关键问题，你为什么杀孟广海，又意图逼迫静尘法师自杀呢？”
小赵盯着洛静和方乐，反问：“你们真的不知道原因？”
洛静说：“我已有推断，但需要你亲口证实。”
“好吧，我相信你们猜了出来……我就是你们调查到的那个曾跟着白警官回家的孩子。”
“那孩子真的是你啊？”方乐还是被惊到了，这戏剧性比小说影视一点儿不次啊。
小赵下面陷入了回忆的口吻里。
“当年，我还是个街头流浪的孤儿，挨过饿，挨过打，受过歧视，也偷过东西，在我的眼里，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没有光明，没有未来，到处都是不公，我深深地讨厌这个社会，我所遇见的大部分人也都被我所讨厌，尤其包括那些警察，那个年代执法时滥权和暴力现象严重些，我因偷东西比抓时瘦了不少罪。”
“我曾经立志，长大后要加入黑社会，跟警察作对。”
“可白警官不同……白警官是让我唯一感受到了温暖的人，他抓到我偷东西后没有任何责怪的话，更没有说教，而是简单地将我带回家，给我洗澡，换衣服，还买了东西和我吃火锅。”
“那一晚白警官给了我所有内心期盼着的幻想，家庭的幻想，父亲的幻想，那些时候，我吃着好吃的温热的食物，泪流满面，我觉得内心最坚固的地方软化了，最冰冷的所在融消了。”
“白警官最后还问我，想不想长时间住在这里……于是我知道，我的未来也有了新的幻想。”
“可也就是在这幻想即将彻底生成的时候，突然发生的变故打破了一切。”
“有人来敲门，白警官离开我去开门，然而没多久门开后他就低声惨叫，然后跌跌撞撞回来，让我赶紧躲进柜子里去，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出来。”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心脏部位受着伤，有血从捂着的手指间溢出，我当即吓傻了，被推搡着躲进了柜子里，然后，一种仿佛来自魔鬼的阴测测笑声出现，有人迈着不快不慢的步伐走进了屋内。”
“那之后我捂住了自己耳朵，浑身抖嗦，即便如此，外面白警官忍受不了的痛苦惨叫还是时不时钻入我的耳朵，我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也不敢知道，我没有半点勇气从柜门缝隙去向外观看，我生怕一旦有一点儿动静，那个魔鬼就会找上我……”
“那是一段漫长的，如同地狱里一般的折磨……”
“直到过了很久，外头再没有动静的时候，我才从柜子里出来，地上的血肉模糊让我不敢去细看，我尖叫着，穿着拖鞋一路向外跑，我都不知道，我踩过了一个血字……”
“我在外奔跑了老长一段时间才稍微冷静，我想我应该去报警，虽说我不喜欢警察，但受害的是白警官，可我还没去到警察局，就有好些辆警车向白警官家的方向驶去，我后来想，是不是我奔跑出来时的尖叫惊到了谁，所以已经有人报警呢？”
“那一刻，我去警察局的欲望降低了。”
“我独自在外游逛了一整个晚上，我始终无法接受白警官被突然闯入家里的匪徒以那么残忍的手段杀害的事实。”
“我更加自责，我当时竟然一星半点搭救他的勇气都没有，我后来无数次地想过，如果我当时做了什么，事情的演变就会不同呢？当然我自己也可能被害，但是，我至少将问心无愧。”
“最后我想，一向执拗的我连一声‘白叔叔’都没有叫过呢。”
“总之我决定，协助警察找到那个凶手，但是我来到最近的派出所前，徘徊了好多次，也没有下定走进去的决心……我认为我受过警察的虐待，我不信任警察，直到下一天早上，我才决定前去警察局，可在半路的报摊上，我看到了新报纸的头条标题，那里头说嫌犯疑似藏身柜中杀害了警察……那一刻我的勇气烟消云散，我放弃了和警方接触的计划。”
“我想将这件事彻底遗忘到脑后，重新生活，但我的心绪不再平静，也根本没有什么新生活的存在，我依旧每日混迹于街头，和不正经的混混们在一起……每当我产生绝望和悲哀的时候，就越发怀念白警官，白警官的音容笑貌，还有那一夜发生的事，无数次发生在我的梦里，甜美的梦，还有可怖的噩梦。”
“直到我发现这件案子结果杳无踪迹，变成了一桩悬案，我的自责愈发加重。”
“而随着自责的伴生，我对警察生出的新的怨怒，我觉得办案的警察真无能，都是废物，他们只会对付小偷小摸的时候才敢发狠，面对真正恶劣的罪犯时就一点办法没有了。”
“总之我为了发泄，天天辱骂警察，直到有个一起混的人讽刺说：你要真的觉得警察没本事，就去做警察，把案子破了好了，到时候你可以随意骂他们！”
“也是在那一刻起，我诞生了从警的念头。”
“而随着这个念头，我的整个人生规划也改变了。”
“我真的想去当警察，破解白叔叔的案子，我下定决心后，就去了孤儿院，收敛了脾气和性格，后来顺利被一户姓赵的人家收养，并改了姓氏，我表面上老老实实的，尽量表现的像一个乖孩子，后来那家人果然供我上了警察学校。”
“我知道我是个偏执的人，新父母的关心从没能替代仅和我相处不到一天的白叔叔在心头的地位。”
“而从警后，我才发现真正的查案难度之大，我其实冤枉了警察这个行业。”
“我唯一知道的线索，就是听到过凶手和白叔叔之间的一段简短对话，白叔叔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来杀我，那凶手说是海哥跟所谓路医生还是罗医生的人派他来的……即便我有这句话的线索，却还是无可奈何，根据手头的资源锁定不了任何嫌犯。”
“我就在警察里静静蛰伏，被动等待着更多可用线索。”
“直到曹达被杀案冒出来，我的心思才重新活泛，再到孟广海此人冒出，他的名字与那个海哥重叠了，于是，我万分确定他就是凶手所说的那个雇主，于是，精心策划下，时机一到，我杀死了他。”
“而因为在白叔叔受害时，我闻到过凶手身上散发的硝石的气味，所以在杀死孟广海后，我就在火堆里丢进了一块硝石，象征着为了白叔叔报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然后，陆医生的被查到，让我的复仇对象名单上又多了两个人物，姓陆的死了，他的妻子就成了替代品……但是宋仟从被找到到其后几乎都在庵内，根本不好找下手时机，所以我想出了绑架陆白那一招。”
“此案到此的整个逻辑，就是这样了……”
小赵为自己的表述做了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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