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交错
“戚淼，你再乱看，本郡主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发现戚淼不怀好意的目光，温西瑶愈发大怒。
这个胆大包天的淫贼，竟然敢对小五如此无礼！
“宝襄郡主可得收收您这脾气，免得哪天惹出祸来。”戚淼斜视了眼温西瑶，“还忘了问郡主殿下，那金虎可找到了？”
戚淼问话是假，拿当日那误会臊她是真。
那件事情说到底是温西瑶理亏，让她突然哑火了。
南枝：“戚小爷有什么条件？”
“嘿嘿，小子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若是郡主输了，到时候就请您当着梁京众人的面，亲自喂我吃酒！”
“好说。”南枝轻描淡写地应下了。
“小五！”温西瑶这才慌了起来，拼命给妹妹使眼色。
戚淼再混球纨绔，到底是个天天玩乐的，小五身子才恢复多久，小胳膊小腿的，怎么能比得过他？到时候不是给自己找没脸吗？
“姐姐，走！”南枝却毫无压力，姿态娴熟地打马而行。
只听见一声清越的呼哨声，大小猎物们被守林官们放了出来，大大小小，种类不一，受着马蹄声和呼喝声的惊吓，在草丛间四散奔逃开来。
又几列队伍在尘土飞扬中驰来，驭马之声忽远忽近。
围猎正式拉开了帷幕。
疾风袭过草丛，南枝矮下身子，微微闭上双眼，用被内力放大数倍的耳力感知四周的声音变化。浩渺林场，万千生灵的细微声音顷刻间涌入她的双耳。
“那里有只锦鸡！”
“让我来！是我先发现的！”
南枝在一片嘈杂的人语中分辨着，寻找那只火眉白狐的身影，本该杂乱烦躁的情绪奇异地安定下来。
戚淼原本还洋洋得意，以为胜券在握，却发现刚刚同行的奚六郎，竟然也不遗余力地追起火狐了。
呵呵，奚六郎这是想英雄救美？替嘉元郡主赢了他？戚淼顿时提起精力，呵斥左右：
“在这儿闲逛什么，还不快给小爷找那个畜牲！”
“是、是！”
“小五，你等等我啊！”温西瑶见妹妹丢了魂魄似的，一会儿闭合双眼，一会儿驱马赶往下一处，走走停停，神神叨叨，差点没累死。
“姐姐若是累了，可以歇着。”
“那怎么行，我、我才不会临阵脱逃呢！让廷弟看不起！”
一只鹰隼扑棱着翅膀划过林场的天，又很快摇摇欲坠地砸了下来，血雨洋洋洒洒地跟着坠落的身体一起，自半空而下，身体几乎炸裂。
这一箭不仅力道十足，箭头本身的设计做得也挺毒，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箭矢，做成了这个十字倒勾模样。
南枝将姐姐护在身后，却见一匹黧黑的骏马从林丛中迅疾地冲了出来。
一个人轻点马背，竟然准确无误地径直接过了坠落的鹰尸，又重新落回，动作优美而充满了力道。
飞禽腥臭的血雨里，那人斜坐在黑马上，与南枝遥遥相望。
姚九思。
南枝倏然收紧了马缰。
明明之前和温越议论旧年秘事的时候，她还能完全冷静地旁观分析，仿佛只是这场权势场上一枚没有感情的棋子。可此时此地，真又遇上了这个人，心头那种奇异的联系，还是涌了上来。
“郡主。”姚九思率先反应过来，在马上微微行礼，眼睛一错不错地锥视着这个女娘。
“姚大人，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或许早该相见，又或许从一开始，你我二人就不如从来没有相遇相识。
他真是笨。
早就觉得这少女面善，却从未继续深刻研究为什么，原来如此。
姚九思将南枝长发高束的模样收入眼底，这个飒爽的打扮，活像个无忧无愁，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仿佛又看到了某个很多年没有见到的人似的。
那时候应当也是肃寒秋日，兄长难得穿着骑装，褪下了士子的宽袍，利落地翻身上马，对他道：
“阿秋回去！不要轻易出府！等着我的消息！”
从此那一道背影，让他记了好多年。在无数个午夜消失在漫天的火影中。
他竟然一直没有想到，没敢往这个方向猜测。
本以为兄长的一切都随着那场大火消失殆尽了，再无遗留。直到他生出怀疑，让人去查了嘉元郡主的生母。
望着画卷上女子熟悉的眉眼，姚九思低低笑了出来。
是你，卫小别。
当年兄长何等爱护这个江湖匪贼，把人带回府的时候，让一向严厉的父亲差点气昏过去。
那女子不懂礼节，横冲直撞，跪在父亲面前的时候，腰上还挂着一把刀。
“父亲，儿要娶小别为妻！”
“放肆！你这个不让为父省心的孽畜！”父亲头疼道，“为父不要求你娶什么名门贵女，那谢氏女也好，皇家公主也罢，只要你心中中意，家世清白，哪怕只是商贾碧玉，也没有关系。可你”
可一向恭谨的兄长却选择带了一个杀人如麻，毫无秩序规则之礼的江湖女匪回来，甚至还前所未有得执拗，不惜顶撞父亲。
他实在不明白这个女人哪里好。
谢府大小姐何等天仙清绝，四公主也是明媚可爱，连她们二人，兄长都拒绝结亲，怎么偏偏被一个女匪迷了双眼？
年幼的他不服气地爬上墙头，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把府里搅得乌烟瘴气，却听到墙下传来一道轻浮的声音：
“呦，这太傅府怎么也出小贼？”
他低下头，对上一张促狭的笑颜，吓得连忙遮住脸跳下去跑开了。
时隔多年，那张脸又出现在这张画像上，笑容变成了陌生的娇弱，惹人怜惜。
卫小别，你竟然将这件事隐瞒了这么多年。
“愿以此物赠予郡主。”
姚九思将手里的鹰隼提了起来。
“不必，我不能收，也不该收。”南枝摇了摇头。
她不必和他相认，不能认，也不该认。
或许血缘真是种极度奇妙的事情。明明两个人之前还没有相处得很深。可此时此刻，对视的那一眼，所有的怀疑、犹豫全都如雪消融。
是你。
甚至一瞬间明了了，彼此都知道这件事的现状。
且不会后悔。
一黑一白，双马错开的瞬间，距离也拉得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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