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人血馒头
“一斗米九百文，概不赊欠！”
买粮的队伍早就排了起来，专门等着陈家人放粮，一听到管事这声吆喝便炸开了。
“九百文？！”
“八十文的米涨到九百文！你们陈家怎么不去抢呢！”
“大老爷行行好吧，我们才将将凑齐八百文啊，孩子饿得都快不行了……”
管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没钱就别买，那么多粮行米铺呢，去别处去！”
“粮行都被淹了，哪儿还有别处啊？”
“人在做天在看，陈家吃这种人血馒头，也不怕遭报应吗？”
“你们陈家提前大肆买米，掏空了仓库，现在十几倍强卖，这是不给人活路啊！”
管事变了脸色，指挥着护卫开始轰人：“不买就滚蛋，再在这儿胡说八道，小心打断你的腿！”
他冷哼一声，扫了一眼这群干瘪枯瘦的百姓，笑了笑：“要不是我们老爷好人有好报，提前把这些米买回去，它们早就被水给淹了，哪儿还能拿出来让你们吃！
这可是老爷本来打算拿来做寿的，能有的买就该感恩戴德跪下来磕头，还敢挑三拣四？呸！”
陈家的护卫们各个身高马大，魁梧结实，手里拿着碗粗的棍子，齐齐站出来的时候，吓得人群一阵慌乱，顿时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了。
赵老伯闻言也愁眉苦脸：“又涨了！唉！”
“爹，咱们还买吗？”
“买，不买万一明天涨到一两了怎么办！家里的存粮都快没了。”
温越听到那管事的话，掏出来几锭银子，递给赵老伯的儿子：“小哥，我们不知道外来人能不能买，麻烦你拿着这银子帮我们兄弟买点米，剩下的就当辛苦钱，你们自家多存着点。”
“这怎么好意思呢？”赵小哥的眉毛眼睛皱成一团，手却不由自主伸了过去。
“不妨事，在下想问问，那人说的陈家提前大肆买米是怎么一回事？”
“前段时间，还没发洪的时候，陈家要给老太爷做寿，派人往城里大大小小的粮铺里买了许多米粮运回去，甚至还来我们镇上收购。”
晏临章咬了咬牙：“哪有这么巧的事，他们定是得了消息……”
“得了消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温越喃喃道，“陈家知道会发洪，城里会缺粮，所以提前买？”
他原本猜想陈家是和丹州刺史叶荥在洪发之后勾结，一方扣下赈灾粮，一方大肆敛财。可若他们早就知道永定堤会榻，叶荥为了政绩和前途怎么会不早做打算，提前避灾？怎么会不及时合笼永定堤的豁口，早早地把百姓和物资转移到高处？
只要帽子还在，他一介丹州刺史，怎么也少不了银子赚，甚至会有大把大把的银票，自己送上他的府门。
可如今这个境地，叶荥自保都难得。
他图什么？
这边等着买粮，晏临章扶了扶帽檐，试探性往城门口走过去。几个府兵面带菜色，仍是手持长枪堵在门前，对来往的零星几个人仔细查检。
城里除了修建得又高又牢固的屋子，几乎所有房舍都被冲毁了。大部分百姓只能挤在城外鳞次栉比的破棚里，而真正有钱的世族大家，为了安全早就举家搬迁去了山里的别庄。
故而现在还住在城里的，都是些中等殷实人家。
“哎哎哎？干什么呢你？”门卫将晏临章拦住，“把帽子摘了，凭符掏出来。”
晏临章不得已摘下帽子，露出一张俊朗得突出的脸。
“看着面生啊？你不是丹州人！”
“军爷，在下是汴州人，和兄弟一起来丹州探亲的。”
“探亲？”门卫们登时警惕起来，“上头吩咐了，城里现在戒/严，严禁外人进入，防止贼人入内！何况不用多久，朝廷就要派贵人下来治理。探亲？走走走！”
“军爷通融一二吧。”温越拱手一礼，“我们兄弟实在是担心亲人安危，刚刚查问了一边，家人不在城外这些棚子里，想必还留在城里，还请您看在我们路途遥远，一路奔波的份上，好歹让我们进去看一眼。”
他嘴上说得颇为真挚，将路引放到门卫的手上，却十分自然地把一小袋银子从路引下面，推进了门卫的袖口里。
“……”门卫感受了一下袖口的重量，咳嗽一声。
“那什么，这路引没什么问题，除了你们两个，还有谁吗？”
“多谢军爷。”温越回头，朝向留在赵老伯身边的南枝，正要唤她，却见那队伍里一片骚动。
“抓住这个贼小子！竟然敢偷陈家的东西？真是活腻歪了吧！”
卖粮的那个管事眉毛一竖，指着南枝便破口大骂起来，虎背狼腰的护卫们闻言，便把南枝几人团团围起来。
南枝做出一个防御的姿势，将赵老伯等人护在身后，又气又笑得看向陈家管事，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我？偷你东西？”
她一吃惊，更显得一张精致的小脸分外活色生香，纵使抹了点墨特意研制的妆粉，调得蜡黄干枯，也掩饰不了那双明眸的如水澄澈。
望着她那微微张开的嘴唇，陈家管事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真是捡着大便宜了！
没想到今日竟然能让他碰上这么好的货色，这回一定能叫老爷满意！
算算日子，前几天送去主宅的两个，只怕老爷已经玩腻了。何况那些人跟眼前这个一比，简直就是水中的泥和天上的月啊！
“没错，就是你！”陈管事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挪动着肥胖的身躯凑到她面前，不由分说拎起她的袖子，然后掏出一枚玉佩来，举起来。
“……”眼睁睁看着他是如何把那玉佩，攥在自己掌心再拿出来的南枝，嘴角抽了抽。
管事义正言辞地下令：“你好大的胆子，这枚玉佩价值千金，按照律法把你送到衙门，直接打死也不为过！
你们，把他给我抓起来带回去，听候老爷发落！”
陈管事本来也就是做个样子，随便找个理由罢了。
周围灾民更是面无表情，毫无反应，仿佛已经看惯了。
陈家老爷有个丹城私底下人人皆知的喜好，最爱玩弄年轻俊俏的少年少女，每年买进陈家又抬出来的小孩子不知道有多少。
灾情过后，更有人特意把自家儿女献给陈家，只求能换来几袋粮食。
也就是涉水镇这群耳目闭塞的乡下人不常进城，不知道这些龌龊事罢了，否则怎么敢让这小公子出现在队伍前列。
生得这样出色，怎么可能逃得过陈家管事的眼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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